作者:画眉郎
廖悾君实在好奇,得到允许后,立即捡了个最想知道的问题。
“你玩的这个扑克牌是什么?真的可以算命吗?”
“是塔罗牌啦,也不是算命,不过是一种工具罢了。哎呀,你不要说的我年纪轻轻就沉迷玄学好不好?
张玄沄一捋头发,将跑乱的刘海甩到一边,勾唇轻笑,努力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秘模样。
“毕竟鄙人也只是略懂玄学皮毛罢了,略懂略懂。”
嘴上说着略懂的谦辞,张玄沄斜乜了驾驶座上的墨观至一眼,笑得却很玩味。
“我今天的灵性可是很高的哦。出门前不知为什么,匆匆忙忙地突然就很想临时换一副小黑猫的牌。说不准我们真能遇见一只。”
“小黑猫好吗?”廖悾君虚心求教。
“当然好啦,玄猫镇宅,人间太平,大吉啊。”
“啊,那玄猫也能撸吗?会犯法吗?”
“不犯法,但是犯贱,小心挠你哈哈哈哈!”
墨观至心念微动,唇角悄悄上扬。
张玄沄的手变戏法似的摊开一叠巴掌大的塔罗牌,直接伸向廖悾君。
“别愣着啊,快抽一张,随便抽!”
廖悾君将信将疑地抽出一张塔罗牌,递过去。他看不懂牌面的含义,却见对方意味不明地啧啧两声。
“看来你果然命中带鱼呢,放心吧,你心里想的那条鱼目前而言还是好好的,你们之间的缘分未断呢。”
廖悾君登时两眼放光。
“而且哦,你和你的人鱼之间是不是还有点什么因缘是我不知道的。唔……我看见一条因果线,报恩吗?你有恩于他,却不是直接作用于他……”
廖悾君更为激动,点头如捣蒜。
原来今年上半年,许是老天爷也为廖悾君异于常人的执着折服,在他前往芙蓉村附近的垂钓区甩杆时,意外赠送了一份长达三个月的隔离大礼包。
与世隔绝,意味着可以随时随地、毫无阻碍地钓鱼!一开始,廖悾君还摩拳擦掌,认为这是锤炼他甩杆技术的绝佳机会,就像每本武侠小说里都会有的掉下悬崖就疯狂开大的龙傲天那样。
只可惜他并非真正的龙傲天。日复一日,廖悾君依旧空J着。最初的挫败感消失后,他决定做点有意义的事。多少有些社牛属性在身上的廖悾君主动找当地民众攀谈,意外得知十几年前,那片水域是野生鳜鱼的栖息地,甚至出过好几条二十几斤的“鱼王”。
廖悾君听得心驰神往,顿觉身上的使命感沸腾起来。他当即决定自费购买适合的野生鳜鱼品种,放生后重建鳜鱼的天然栖息地。起先只是一个豆苗大的念头,后来熊熊燃烧至一发不可收拾。廖悾君说干就干。
恢复野生鱼类种群和自然栖息地,说起来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对于门外汉廖悾君而言,真正实践起来却堪比他自己回炉重塑。
廖悾君挠头猛干了一个月,前期资金和精力都投入不少,项目却始终进展缓慢,甚至一度停滞。最后,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将计划分享到本地最大的钓友群,瞬时激起千层浪。
钓友们群策群力,有人出人,没人出钱,没想到短短几日就成功将项目推进下去。廖悾君这才发现,平时不做人的钓友们,有的身怀绝技,有的是隐形土豪,甚至还有几位是真正能够提供技术指导的业内大佬。真是印证了那句知名网络“谣言”:钓鱼佬除了钓鱼啥都会。
于是,在钓友们的共同努力下,半年后,野生鳜鱼种群重归该流域。当地村民也欣喜非常,老村长代表全村给廖悾君所在的钓友群颁发了一面锦旗,上书“永不空J”的美好祝福。
为庆贺胜利,加之全国解封的喜讯传来,廖悾君再次来到他曾奋斗过的溪流。他沉稳甩杆,并不抱任何希望,结果一杆子下去,钓上来生平的第一条鱼。
廖悾君一本正经地感慨道:“阿鱼确实长着一颗鳜鱼脑袋,绝对是来报恩的!所以说,做好事就一定会有善报!”
三人有说有笑,旅途不算无聊。路过收费站时,墨观至趁机报了警。可惜阿波作为一名成年男性,失联不到半天,此前也明确告知过行踪,实在不符合“失踪人员”的定义,民警同志安抚了墨观至几句便作罢。
情况与墨观至预料的不差,他倒也不失望。报警的主要目的是将来若有万一,警方抽丝剥茧也能查到芙蓉村。谨慎起见,墨观至还提前设置好定时邮件,若此行无法安全带人返回,他的父母得知消息后自然会帮他料理。
或许是离芙蓉村越来越近,空气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此后一路再无话。
从省道换成乡野小道,又拐了无数弯,足足行驶近三个小时,车子才缓缓驶入一条狭小的村路。
像是要印证所有俗套的恐怖电影开头那般,明明是新买的车,空调却突兀地半道坏了。等他们靠近芙蓉村外沿,车厢内的最后一丝热气散尽,几个呼吸间便已冷如冰窖。
墨观至听见后排两人牙齿打颤的动静。
嘎嘎哒,嘎嘎哒,嘎嘎哒。
明明上午还算明媚的天气,转眼变得暝暗。黑压压的阴云低低地涌动、翻滚,一点一点将天光蚕食殆尽。余光中,朦胧可见印有“芙蓉村”字样的生锈铁皮标志牌匆匆掠过。
墨观至迅速瞥了一眼腕表。时针只走到下午两点。
玻璃窗上不时滚落水珠,泄露出几缕车外的颜色。
张玄沄将脑门抵在窗台,斜眼往外瞧,口齿不清地呢喃着:“是不是要下雪啊……我怎么觉得天都黑了。”
他不自觉地连打了好几个寒颤,赶忙缩回脖子,将大衣领子高高立起。
前头数米便是芙蓉村村口。说是村口,却不见人烟。放眼可见远山零星坐落着几栋农家瓦房,近看两侧皆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荷塘。时值隆冬,满塘空见残荷,被寒露压得东倒西歪,一派萧索景象。
荷塘之中,只留有一座石桥。桥面狭窄,桥口处左右各站着一块刷有白漆的石墩立柱。石墩系着红布条,不知被什么打湿了,紧紧贴在惨白的柱身上,活似两张噙血的人脸正凝视着客人们。
墨观至目测一番车身和石墩的间距,对其余二人道:“桥太窄。看来只有一条进村的路,我们得下车走过去。”
张玄沄不太乐意,口中嘟嘟囔囔。他双臂环胸,维持着两手(插)进腋下取暖的猥琐姿势不肯松,只能像一条脱水泥鳅往车门疯狂蛹动。
廖悾君救鱼心切,手脚麻利地从另一侧翻身下了车。他往前小跑几步,将掌心搭在眉峰处四下张望,兴奋地大声招呼道:“快来呀,我看见前面有人家亮着灯呢!离得不远!”
张玄沄听了,心头一松,连忙更加奋力地扭动起来,终于狼狈地从车门内滚了下来。
停好车,墨观至也来到桥头,眯眼望去。桥的那一头隐约可见一座盘腿而坐的彩色泥塑,大约是村人供奉的土地公。只是不知为何,泥塑如此堂皇地堵在路中央,面朝来客,咧嘴笑得欢实。鲜红的唇瓣内里,是黑洞洞的一片,映着昏沉的天色,比那渗血的石墩还渗人。
张玄沄和廖悾君默契十足地一致往后跨了一大步,缩起脑袋跟在墨观至身后,安静如鹌鹑。
三人踏上石桥,顿觉一股森寒之气从脚底窜上来。
天色更暗了。
张玄沄连连跺脚,直跺得双脚发麻,头昏眼花,脸色发白。
“快走快走!”他低吼道,“我感觉很不妙。”
不用提醒,墨观至和廖悾君已然加快脚步。他们几乎是一路快走着过了桥,朝着亮灯的人家而去。
常言道,望山跑死马。人的大脑总是轻易被眼睛欺骗,明明那房子看着不过在百米开外,三人紧赶慢赶走了将近十分,相隔的距离却纹丝不动。
“不太对劲。”
墨观至率先停下脚步,冷静道:“我们先缓一缓,观察情况后再走。”
三人原地休整了两分钟。墨观至抬手,对着腕表上指南针的方位调整朝向。随后,他就地找了石块和枯枝,在地上摆出个带箭头的记号。他起身,朝身后二人点头示意,挥动手指点了一个方向。三人便朝着那头,沿直线慢慢摸索起来。约莫又过了十分钟,他们不出意料地再次回到原地。
似乎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阻拦他们进入真实的芙蓉村领地。
廖悾君紧张地吞咽口水,磕巴道:“这、这种现象,是不是有个专业术语来着?就、就是鬼打墙……”
众人陷入沉默。
张玄沄的脸色分外难看。他一手摸进口袋,指尖缓慢地摩挲着塔罗牌的方角。
气氛正胶着,寒风中忽地传来一声清亮的猫叫声。
喵呜呜——
是猫?
三人同时循声望去,果真见到一只乌漆墨黑的小猫崽……呃,一只驮着大红花包袱的乌漆墨黑的小猫崽,正优雅地款步朝他们走来,蓬松的长尾巴甩得摇曳生姿。
噗嗤——
尽管时机不对,张玄沄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卧槽,该不会是我姥姥家那床花开富贵的传家宝床单终于成精了吧!”
廖悾君连忙去看。
那熟悉的大红底,那辣眼的大朵牡丹,可不就是国民款花开富贵床单吗!
廖悾君嘴角颤动,颊肉抽搐,憋得满脸通红,努力不让自己在这样严肃的场合笑出来。
那两人浑身抖颤好似癫痫,小黑猫也许是终于意识到他们是在笑话自己,尾巴瞬间僵直,锋利的眼刀欻欻飞了过去,——却在半道被另一只人类轻巧地挡了下来。
墨观至弓腰缓行,从斜前方小心靠近。他单膝跪下,努力缩减自己的身形带来的压 迫感,尽可能地让视线与小猫崽齐平。
“你好。”
人类试探着伸出一只手,手指拢起,只将无害的手背展示给小黑猫。
小黑猫愣怔,小鼻子耸动,下意识地往人类手背上凑了凑。下一瞬,他猛然醒神,脑袋用力一甩,高傲地别过小脸,再也不看那狡猾的人类。
墨观至也不恼,反而饶有兴趣地欣赏了一番小黑猫毛茸茸、圆鼓鼓的脸颊,——真是令人熟悉的弧度啊。
这时,张玄沄和廖悾君也凑了上来。他们远没有墨观至这般淡然,立刻捏着嗓子叫嚷起来。
“哎呀,好可爱的小猫咪呀——”
“果然是黑猫!太神了吧!”
“小猫咪长这么乖,一看就是想被我们吃掉吧!”
小黑猫登时驮着包袱往后高高一蹦,轻巧落地。他四爪抓地,背脊微弓,尾巴毛噼啪炸开,活脱脱是一副吃惊小松鼠的模样。
他瞪圆眼睛惊悚地看向夹子音二人组,一张小黑脸上溢满了不可置信。
吃、吃掉?!
怎么会有人想吃小猫咪?
这简直比白蛇熬汤的故事还要来得恐怖!
墨观至不赞同地看着张、廖二人,给他俩一人赏了一记爆栗。
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再次被戏耍,小黑猫忿忿地一爪子按下炸毛的长尾巴。他沉沉喷出鼻息,仍旧能感受到身体的僵直,谨慎地不再靠近人类。
墨观至起身,冲小黑猫招招手,柔声道:“我们得去找路,你要不要一起?我可以帮你拿行李。”
小黑猫歪着脑袋,脸上流露出十分人性化的挣扎神色。最终,他还是匍匐着后退几步。
墨观至心中略有遗憾,却见那小黑猫甩下背上的包袱,拿爪子灵活地刨出一堆东西,从中挑出一只圆筒模样的金属。他弓着背,努力抻长爪臂,将那东西缓缓慢慢地推到墨观至的脚边。
小黑猫停下动作,抬眼斜斜地瞄向高大的人类,澄澈的眸子写满了墨观至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这是喵全身上下最贵重的礼物了哦,家用电器呢,可好可贵啦。
墨观至低头细看。
原来是一只老式的手电筒,筒身细细长长,需要装至少三节一号电池,是早已被淘汰了几十年的老物件,却肉眼可见地被主人妥善保管着,表面光可鉴人,没有一丝划痕。
张玄沄甚至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正稀罕地想要去捡。
墨观至先他一步,弯腰拾起手电筒。手电筒很沉,显然已装好电池。
小黑猫见人类收下家用电器,连忙往后又退了几步,一直退到安全距离之外。他端正坐下,将厚实的大尾巴一丝不苟地盘好,尾巴尖儿不偏不倚地(挤)进两只前爪间。
他扬起一张毛茸茸的精致小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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