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夺 第54章

作者:回南雀 标签: 玄幻灵异

世上行走的人,九成都很不容易,各有各的苦楚,至少我身体健康,至少我遇到过很多好人。难过时,我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除了生死再无大事。所以无论多绝望,我总能哭一场,睡一觉,慢慢恢复元气。

可现在,我恨沈鹜年。

这恨意如此汹涌坚实,让我根本放不下,也无视不了。

“沈鹜年,我也是人,你能不能把我当人看?我不是你的玩具,更不是你的宠物……”

我都已经不再回头,不再留恋,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还要扰乱我的心,做这样可恨的事?

眼泪模糊了视线,膝盖撑不住力道软倒下去,这次沈鹜年没有再桎梏住我,松开手,任我和刀双双滑落地上。

“别哭了。我没有把你当玩具,也没有把你当宠物。不是你说恨我的吗?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他捂着伤口蹲下身,唇色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失血,变得很淡,脸上却还是一副不在乎的表情,“如果我恨一个人,肯定是要杀了他的。”说着,他用另一只手替我擦去下巴上的泪。

短短两天,他身上就新增两处伤口,比我更像那个被绑架囚禁的人。

“因为你就是个疯子!”我挥开他的手,受不了地骂他,“正常人谁会动不动喊打喊杀?”

他轻缓地眨了眨眼,睫毛受惊般抖动,一下子似乎有些愣住了。

曾经,我抱着他,告诉他他绝不会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疯子。而现在,我故意用他最在意的东西刺痛他,还为他眨眼间的脆弱感到畅快。我也不正常了。

“哦……对,我可能早就疯了。”指缝里溢出鲜血,他近乎惨淡地笑了笑,摇晃着起身,“既然杀不了我,你就只能继续被我关着了。”

血迹一点一点落到地上,他缓步离开卧室,走时顺便还带上了门。

我跪坐在门前,看着地上那把沾血的刀片刻,捡起泄愤似的把它扔远了。

那之后的三天,我和沈鹜年再也没有任何交流,陷入到一种诡异的冷战中。

一日三餐他会准时把盛满食物的餐盘放在门外,我吃完了,再把餐盘原样放回去,除此之外的时间我都待在屋子里拼拼图,不出门也不逃跑。

晚上,他会趁我睡着来给我挂营养针。有时候我醒着,但会闭着眼装睡,就是不想和他说话。

沈鹜年买的拼图足足有五千片,打发时间是很能打发时间的,就是有些费眼。我拼到第三天,拼得头晕眼花,感觉自己散光都要拼出来了。

到第四天,沈鹜年将留置针拔了,结束了夜间挂水,至此,我们连面都不见了。不过应该也就我见不到他,他还是能透过监控看到我的。

到第六天,我晚上正趴在地毯上拼拼图,还差最后的一个角就要拼好,外头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雷声,吓得我头皮都炸开了。

我立马从地上起来,跑到窗边往外看。闪电在云层里翻滚,将漆黑一片的夜空点亮,狂风卷席着树梢,预示着暴风雨的来临。

我一向不大喜欢这样的天气,拉紧窗帘,打算回去继续拼拼图。结果才一转身,周围便猝不及防陷入了黑暗。

原地怔愣片刻,我才意识到可能是断电了。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我想要跑回床上,可双腿根本挪不动路。我只能就这么蹲下身,将自己紧紧抱住。

没事的,我已经出来了……没事的……

我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恐惧自己根本没有被救出来,其实还在那只恶臭难闻的集装箱里,而这几天的种种,不过是我做的一场梦。

这样一想,鼻端似乎真的能闻到那股浓重的尸臭了。梁炜仁死前的模样不断在我眼前浮现,我陷入到纯然的黑暗里,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惶恐。

就在我快要受不了扬声求救的时候,房门这时候被轻轻推开。

一道耀眼的光线直射进来,接着是沈鹜年的声音在光后响起:“这里电压不是很稳定,经常断电,你没事吧?”

我抬头看向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没用:“……没事,不用你管。”

沈鹜年沉默了几秒,大步朝我走来,直接将颤抖不停的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没有将我抱到床上,而是抱着我就近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他坐沙发,我坐他的腿。

对相看两厌的两个人来说,这也太暧昧了。

“你放我下……”话还没说完,就被窗外一道惊天巨雷打断。

那隆隆雷声仿若近在耳畔,给人一种下一刻就要劈到头上的错觉。

我霎时整个人往沈鹜年身上依偎过去,什么暧昧不暧昧的,都抛到脑后了。

“这电什么时候……能修好啊?”我抖着声音问。

“一般一两个小时就能来电。”沈鹜年让我侧坐在他的腿上,双臂揽着我的肩背,将我完全搂在怀里,“你如果害怕,地下室还存着一点蜡烛,我可以全都替你点上,这样房间应该会亮一些。”

“很容易着火的。”这也太没有消防安全意识了。

“那就把我们两个都烧死,也挺好的。”

就像破窗效应,一件过分的事用另一件更过分的事作对比,前者就不会显得突出了。沈鹜年这话惊悚到我倏地僵硬在那里,连周遭的黑暗都仿佛没那么可怕了。

他不是真的疯了吧?

我赶忙岔开话题:“这房子……是你买的吗?这里不是江市吧。”

江市是不大会停电的,至少我在那上学的两年,一次也没遇到过。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手电的光也跟着一晃一晃:“不是,在江市边上。已经买了好几年了,本来打算如果半途被揭穿,或者你没有爱上我,就把你绑到这里来,让你给我提供一辈子的体液。”

禽兽。

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声,再次岔开这危险的话题:“我……我这几天下面什么都不穿,感觉很不习惯,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准备几件正常点的衣服?”

“正常点的?”

“起码不要动不动露半边屁股吧?”

他轻笑起来:“好。”

暴雨随着雷电倾泻而下,击打在窗户上,形成天然的白噪音,屏蔽了光明,也短暂屏蔽了爱恨。手电的光没有支撑多久,才半小时便暗得快要看不清了,可这次因为有沈鹜年在,我不再惧怕梁炜仁的出现。

“营养针看来还是很有用的。”昏昏欲睡中,沈鹜年捏捏我的胳膊,又捏捏我的侧腰,“你刚被救出来的时候,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这些天长回来不少。”

“你别乱摸。”

我躲着他的手,不小心手肘打到他身上,他闷哼一声,听着颇为痛楚。

我一顿,意识到是砸到他伤口了,再次想要从他身上下去,被他扯住胳膊在胸前固定住身形,一时完全无法动弹。

“我不摸你了,让我再抱一会儿。”

手电的光彻底湮灭,“咚”地一声,掉到了地毯上。这下,就是让我动我也不敢动了。

“我这几天,总是很烦,耳边有很多的声音。但抱着你的时候,那些声音都不见了。”沈鹜年说着收紧怀抱,“好像没那么烦了。”

完了,这是精神分裂了。

我也不敢问他那些声音都说了什么,总觉得不是好话。

老实下来,我安静地任他抱着,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外面碧空万里,像是被昨夜的暴雨洗净了天上的所有污物。

沈鹜年当真给我准备了新的衣物,是几件男士睡袍,格子花纹的,中间有一排扣子,可以从头扣到脚,但仍然没有内裤。

算了,总比露屁股强,这样有安全感多了。

在房间里闷了几天,我被闷坏了,如今拼图也拼完了,我无所事事,又开始探索别墅内部。

这次是唯一剩下还没有探索的第二层。

第二层除了我住的卧室,还有两扇门,我猜其中一扇应该是沈鹜年住的屋子,因为有好几个晚上,我会听到隔壁开关门的声音。

那还有一间屋子是什么呢?

握着门把,我甚至已经预想到那里面是有着红色灯光的刑房,或者什么可怖的凶器陈列室,但当我推开门的时候,里面的内容还是让我震惊到失语了。

不大的房间内拉着窗帘,显得有些昏暗,地上堆着一个个资料箱,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马赛克调查墙,这里也有,只不过调查对象是我。

整面墙错综复杂的红线弯弯绕绕,最终全都汇集到中心的一张照片上。那是我高中时的照片,穿着校服,过马路时不经意地回头,正好被抓拍,我甚至不知道有人在跟踪我。

照片下方,粘着许多张黄色的便利贴,一张叠着一张,字迹有的端正,有的潦草,但都出自同一人。

“太好了,我的Cure是个未成年,我情愿去死”、“就是这个人让我如此痛苦”、“为什么只有我痛苦”……

“傻子”、“没眼光的傻子”、“什么都吃”、“像流浪猫”、“小可怜”……

“太瘦了”、“屁股肉倒是挺多”、“爱哭鬼”、“乖宝宝”、“我要撑不住了,可我还不能死”……

第54章 袭夺计划

“屁股肉多是什么啊?”我盯着那张便利贴拧眉吐槽,怪不得刚醒来挂营养针那几天总觉得他在看我屁股,“变态。”

我将那叠便利贴贴回去,顺着自己照片上一条条红线看到与之相连的人物。小姨一家、我的父母、白祁轩……每个人物都配一张照片,照片上粘着同款的便利贴。

白祁轩那张上面写着:“傻子喜欢的人”、“伪君子”、“切入点”、“ CLOSETED(深柜)”……

“你才傻子。”我不满地嘀咕,附近找了找,在墙根处的箱子上找到一支红色的记号笔,拔掉盖子,弯腰将“傻子”两个字涂掉了。直起身,看着看着,还是不对劲,又弯腰将后面的几个字一起涂抹掉。

人物和我关系越近的,离我的照片也越近,第二圈就都是同学老师和同事之类的。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圈里竟然还有高中时候在学校门口卖煎饼果子的大叔。

我高中时候正长身体,胃口变得很大,可小姨每天早上都只给我准备两个很小的白面馒头,我经常饿着肚子去上学。

每当走过学校门口那两排早餐摊,闻着各种食物的香味,我嘴里就会疯狂分泌唾液,摸着肚子根本走不动道。

后来有一天,这个煎饼果子大叔突然招手把我叫过去,说每天看我盯着他摊位流口水可怜兮兮的,请我吃好了,然后就往我手里塞了一袋热乎乎的煎饼果子。

我不好意思收,想要给他钱,可囊中羞涩,只能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纸钞,还是准备放学去买作业本特地早上问小姨要的。要的时候小姨脸色就不好看了,不敢想晚上再问她要会是什么表情。

“没事的娃,你拿去吃吧。叔看你面善的很,就跟自家孩子一样。”大叔推开那张十块钱,大方道,“你以后每天早上都过来拿个煎饼果子,叔在这摆一天摊,就有你一天煎饼果子吃!”

大叔盛情难却,我也真的好饿,最后还是收了那袋煎饼果子。

之后大叔就真的每天早上都请我吃煎饼果子了,他给我的饼里甚至加了两根肠。

作为报答,我会在班级里偷偷给他招揽生意,问同学第二天要不要来套煎饼果子,有一阵我们班还传过我和大叔是亲戚来着。

我在大叔那儿免费吃了两年多的煎饼果子,对他一直心怀感激,后来考上大学,我还回去找过他,可他已经不出摊了。附近的摊贩说他可能是买彩票突然发了财,变得贼有钱,和老婆一起回老家享清福,不干活了。

那时候我虽然有些遗憾再也见不到大叔,但也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遇到了好人,然而……揭起大叔照片上贴的便利贴,上面只写了简洁明了的两个字——保姆。

“保姆……”

指甲划拉着那两个字,我脑子开始混乱。为什么沈鹜年会觉得大叔是保姆?谁的保姆?我的保姆?

明明是我的调查墙,怎么还挖出连我都不知道的人物关系来了?

将大叔的便利贴也贴回去,我怀着疑惑继续往下看。

我的奖状、成绩单、录取通知书,墙上都有复印件。录取通知书上的“金融学专业”还专门被黑笔圈起来,在边上打上问号,写了一个大大的“哈”字。

“哈什么……”我撇撇嘴,“选错了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