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杳杳一言
不知道他最近是中了魔怔,还是中了妖气,在家吃什么都有一股怪异的铁锈味。
他怀疑是自己焦虑症发作,再加上精神恍惚,产生的错觉,郁闷了好几天。结果今天他哐哐喝了半碗粥,都没品出一点怪味来。
真是错觉?
他一边咬着水煎包,一边思考。
“妈妈,包包流水了!”
眠眠的惊呼拽回了他的思绪,一低头,就看到水煎包里的热汤汁正沿着他的手,徐徐滑到手腕,有向他袖口进攻的趋势!
还没等他弹跳起来,陆无烬已经捉住了他的手腕,及时地捋上了他的袖口。
陆无烬的手指真是杨思昭见过最称得上骨节分明的手,手指修长,指腹微凉,握在杨思昭的手腕上,像是小蛇缠绕。
杨思昭下意识瑟缩,陆无烬便松开他的手腕,慢条斯理地帮他卷起袖子。
家居服的袖子自带松紧绳,卷起来有些费力,陆无烬的指尖隔着绵软的布料抵在杨思昭的手腕皮肤上,有些痒,还有些不自在。
陆无烬卷得慢条斯理,杨思昭如坐针毡。
“好了,去洗一下。”陆无烬说。
杨思昭如释重负,逃到水池边,把水龙头调到最大,用水声掩饰他的慌乱。
不对劲,陆无烬很不对劲。
他竟然变得……绅士了?
昨晚之前,他还是一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大流氓,今早一醒来,他就主动做饭、保持距离、知道什么是发乎情止乎礼了?
都快把手腕搓红了,他才回过神,关了水,一边擦手一边走回到桌边坐下。
眠眠的注意力全在他的身上,他不在,眠眠就不肯吃了,放下勺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到他回来,才仰起头露出笑。
“妈妈,烫不烫?眠眠吹吹。”
杨思昭立即摇头,“不烫。”
“红红的。”眠眠看到杨思昭发红的手臂,紧张得要命,呜咽道:“妈妈要流血了!”
杨思昭将他抱到腿上,“没有没有,是妈妈自己搓红的,很快就好了,眠眠不怕。”
眠眠满眼心疼地望着杨思昭的胳膊,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握起小拳头,记起爸爸之前交代的话,夹紧肩膀,全身用力。很快,有一群蓝色小光点从他的指缝中溢出来,星星般悬在半空,然后齐齐落在杨思昭的手腕上。
杨思昭显然还没习惯这样的画面,抱着眠眠的手臂有些许的僵硬,可是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手腕上的不适感一扫而空。
他惊讶地望向眠眠,“眠眠好厉害啊。”
他捏了捏眠眠的小手,上下翻转,没看出来和普通孩子的小手有什么区别。
但他的孩子是一只小妖怪。
可爱又懂事的小妖怪。
听到妈妈的夸奖,眠眠立即张开小手,五指开花,任由妈妈摩挲他的手掌心。
杨思昭和他碰了碰额头,轻声说:“谢谢眠眠,妈妈一点都不疼了。”
眠眠还没来得及扑到妈妈怀里,就听到陆无烬说:“行了,粥都凉了。”
爸爸的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眠眠不情不愿地从杨思昭的怀里挪出来,坐回桌边。
但他越想越生气,爸爸故意打断了他和妈妈的抱抱,真讨厌,爸爸总是这样!于是他用勺子把爸爸给他剥的鸡蛋舀起来,伸长了胳膊,越过桌子,送回到爸爸的碗里。
“不要。”他说。
面对陆无烬好整以暇的目光,他先是抖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发出一声:“哼!”
杨思昭都愣住了。
“陆眠。”陆无烬沉声喊他。
眠眠开始害怕了,嘴巴动了动,反身扑到杨思昭的怀里,向杨思昭求助。
陆无烬说:“你现在很任性。”
还没等他教训完,就被杨思昭打断,“哪里任性了?你在凶什么?没有比眠眠更乖更懂事的宝宝了,我不允许你这样凶他。”
一股脑的输出让陆无烬一时哑然。
眠眠还是第一次有人撑腰,呆呆地抬起头,眼巴巴地充满崇拜地望着妈妈。
杨思昭抱紧眠眠,梗着脖子和陆无烬对呛:“以前我只是老师,只能口头上说几句,现在不一样了,我说不允许就是不允许!”
陆无烬听到这句反而笑了,嘴角微微勾起,抬眸看他:“哪里不一样了?”
“我——”杨思昭及时收嘴。
差点又被陆无烬带到坑里了。
陆无烬替他回答:“不一样在于,你之前是陆眠的幼儿园老师,现在是我的妻子?”
“才不是!”杨思昭拍案否认。
“既然不是,为什么说不允许就是不允许?难不成……你在恃宠而骄?”
一股火气涌到杨思昭的嗓子眼,他恨自己嘴笨,根本不是陆无烬的对手,他真想一拳揍在陆无烬的嘴巴上,让他从此闭嘴。
陆无烬朝他弯了弯唇角。
一副得逞模样。
“不。”杨思昭两眼一转,忽然笑了。
他朝陆无烬挑了下眉,“是因为……众所周知,只有生孩子的那一方可以保证孩子百分百是他的,所以我才对眠眠有绝对的话语权。”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陆无烬的脸色一下子冷了。
玩笑好像开得有点大。
他低头和眠眠对视了一眼,眠眠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感觉到妈妈的紧张。两个人的嘴角同时往下撇,眼珠滴溜溜地转。
“杨思昭。”
杨思昭默默抱着眠眠转过身。
缩着脖子,垂着脑袋,鸵鸟抵抗。
“三百年前的经过我不能讲给你听,但是三百年前的事,我可以做给你看的。”
“……”
陆无烬饶有兴致,“今晚可以试试。”
杨思昭涨红了脸,“不准说了!”
看到杨思昭认输,陆无烬这才拿起筷子,把眠眠那颗咬了小半口的鸡蛋吃掉了。
杨思昭已经没法和陆无烬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了,陆无烬也察觉到他的别扭,不再逗他,快速吃完,起身离开了餐桌。
杨思昭这才放下眠眠,和他一起吃。
他还教眠眠剥鸡蛋。
“先敲一敲,有没有看到裂缝?”
眠眠乖乖照做,一看到裂缝就兴奋地朝杨思昭笑。
吃完早饭已经接近十点。
陈此安忽然到访,和杨思昭打了招呼,就和陆无烬一前一后进了客房,里面传来略显严肃的说话声,听不清楚。
应该关乎妖界,不是小事。
杨思昭这点大局观还是有的,在家里打扫了卫生,就准备带着眠眠下楼买菜。
一出门撞上了裴怀谦。
裴怀谦拎着公文包走出来,看到杨思昭时也是一愣,“早上好,杨老师。”
“早上好,裴先生去上班吗?”
杨思昭牵着眠眠走出来,三个人一同站在电梯前。
“是啊,”裴怀谦摸了摸眠眠的针织帽,笑道:“杨老师和眠眠真是形影不离,我见杨老师这么多次,印象里好像没有一次,你俩是分开的。”
杨思昭回答:“不知道以后怎么样,所以很珍惜现在相处的每一刻。”
裴怀谦显然听出了画外音,神色微变,转头看向杨思昭的侧脸,试探着问:“陆无烬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
“裴先生,我想,你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你和陆无烬一样,知道几百年前发生的事,但如果你不算告诉我,只透露一言半语让我困惑,又或者说些天机不可泄露的话让我恐慌,那就没有必要了。”
“你想知道?”
杨思昭毫不犹豫:“想。”
“陆无烬有没有跟你提过,你这一世本应该有很好的命轨,是你前几世修来的福报,也许度过这一世,你就可以化神——”
杨思昭打断他:“我放弃了。”
“为什么?”
“幸福不是由神仙定义的。”杨思昭低头看了看眠眠,轻声说:“早上醒来,看到眠眠躺在我身边,阳光洒在他的小脸上,我就觉得很幸福。如果为了得到某种命定的幸福,放弃眠眠,让他在冰封之中等我一百年甚至更久,我不要。”
“只是为了眠眠?”
“裴先生到底想说什么?”
“你的记忆在我这里。”
杨思昭瞬间僵住,难以置信地望向裴怀谦。电梯缓缓下行,广告牌的灯像光怪陆离的霓虹,照在裴怀谦的脸上。
裴怀谦自嘲地笑了笑:“替你保管了两百年,终究还是要还给你吗?”
“两百年前,你也是这样对我说的,你说你什么都不要,你只要他和孩子。”
两百年前,裴怀谦还是一个刚修炼得道的小神侍,追随着上一任溯光神君,去人间封印历劫之人的记忆。
那时他志得意满,指尖一点,便抽走一段或刻苦铭心或悲惨至极的记忆,再屈指念咒,便是永远的封印。历劫是为了修炼,修炼是为了成神,无论是人是妖,哪怕是已经得道的神,也会心甘情愿奉上自己的记忆,以求积累功德、突破修为。
那些历劫之人,会虔诚地跪在溯光神君脚下,用满是期待的眼神望向他,希求神君将他的记忆抽走、净化,去除杂念。
只有那个叫洵暮的小羊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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