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飞溅的血花中,双方都被溅了一头一脸的血。
突然,艾西礼感到喉头一松,他终于能够大口呼吸了。
他连退数步,只见不远处的人歪了歪头,看着自己鲜血狂喷的胳膊,似乎感到非常奇怪。
接着,猛地一头栽倒在地。
艾西礼站在原地急促地喘息,直到眼前终于不再发黑,他不敢放松警惕,一直没有上前。突然,歌剧院的大门在火光中轰隆一响,房梁砸了下来,巨大的震动声导致地面都在颤抖,然而地上的人依然一动不动。
艾西礼调整着呼吸,慢慢凑上前,查看对方的情况。
伤很重,但是还没死。
艾西礼撕掉一卷衣摆,给他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然后掏出冷焰火发射。
蓝紫色的光芒在半空绽放。
随着焰火炸开,一道强劲的怪风从远处刮过,风中散发着狂乱的橙色光芒,它像一种气流,越滚越大,几乎形成一道光柱,周围的一切事物都被光柱卷了进去,越卷越高,最后在巅峰处轰然解体,变成一根熊熊燃烧的火塔,其中充满了火焰。
艾西礼注视着这奇异的景象,不知道该称呼它为森罗之柱,还是通天之塔。
一个通往地底,一个通往神国。
相同之处在于,它们都由人所建造。
眼前的场景只能由人所导致——大火咆哮着吞噬了整座城市,如果从极远处眺望,这座城市就像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一切都在火焰中融化,仿佛流动的金子,人群在光辉灿烂中闭上双眼,而后永远睡去。
如果世间有神,那么祂果真慷慨残忍。
赐予生者死亡,又赐予死者生前梦中的黄金乡。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梦游人
发出信号后,小队的人很快在歌剧院侧门集合,安德烈看了艾西礼一眼,大手一挥,立刻有人把地上的人抬起来。
整个过程中他们没有任何交流,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从阿斯塔撤离。
城外偏僻处停着一辆军用越野车,艾西礼看着他们从车里取出一台担架,担架明显是特制的,从头到尾绑满了拘束带,带子里镶嵌着钢铁。
安德烈亲自动手,把伤患放在担架上,将拘束带一一扣死,而后从车厢里拿出一只针剂。
艾西礼认得那包装,是麻醉药,通常这样一支是三个人的用量。
安德烈将针头扎进伤患的颈动脉,把所有药液全部打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安德烈把用过的针头收起来,看向艾西礼;“你跟我们上车。”
艾西礼:“去什么地方?”
“他需要抢救。”安德烈示意担架上的人,“最近的医生要开车一天才能到。”
“我记得阿斯塔附近有帝国的驻扎部队。”艾西礼报出一个部队编号,“那里会有医疗营,半天就能到。”
“你们这种普通的大夫不管用。”安德烈冷冷地说,“跟我们走,你的任务还没有结束,不要多问。”
艾西礼跟着上车,对方人数太多,他的枪丢了,肉搏没有胜算。
同时艾西礼也很想知道,担架上捆着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越野车开了一整天,期间穿过两个临时战区,安德烈拿着军部颁发的通行证,这种证件权限很高,帝国方面的部队不仅直接放行,而且提供了他们要求的所有补给。
待夜幕再次降临,越野车终于抵达目的地。
安德烈对艾西礼说,“你在车上等着。”
他关门下车,没过多久,一队人从远处跑来,都穿着医生的白大褂,他们把后车厢里的伤患抬下来,而后匆匆送进远处的帐篷。
艾西礼听到有人低声交谈,好像是在议论伤患的情况,但是声音太低,他在阿斯塔受到爆炸冲击,耳朵还没有缓过来,实在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
又不知过了多久,车门被再次打开,一个穿着制服的人看着艾西礼,面无表情地说:“艾西礼军医官是么?一路辛苦了。”
安德烈就站在旁边,那人转头对安德烈说:“可以了,艾西礼军医官之后的行程由我们负责。”
而后他对艾西礼说,“请跟我来。”
对方把艾西礼带进一个帐篷,看起来是宿舍,桌子上放着医疗箱,“这次任务情况紧急,您提供了非常有效的支援,我们对此表示感谢。”
说完他示意桌子上的物资,“这里有食物、药品和水,您自己就是医生,我就不叫其他人来给您看伤了,三天后您的原属部队会来这里交接,您跟着回去就行。”
“三天内,请不要随意走动,我就在旁边的帐篷,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叫我。”对方说,“还有一点,我想安德烈应该说过……”
艾西礼简洁地说:“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对方还是没有表情的样子,点头道:“感谢您的配合。”
安德烈看着军医官从帐篷里走出来,皱眉问:“你没动手?”
军医官:“动什么手?”
“那小子啊!”安德烈道,接着又压低声音:“这小子医术了得,又和伤患接触过,肯定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你有时候真是蠢得令我震惊。”军医官冷笑,“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身份?”
安德烈:“他不就是个军医吗?临时从北边调过来的……”
军医官打断了他,“就在今天,我们收到了机动局的调派令。”
“机动局?他们不是不掺和前线的事吗?”安德烈一愣,“什么级别的调派令?”
“最高级别。”军医官道,“点名要我们把人平安送回去。”
这下连安德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诧异道:“可前几天我看这小子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可是机动局的人。”军医官冷笑,“机动局里都是什么样的疯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别说扮演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军医,就算是扮演你的未婚妻,你也未必能看出任何破绽。”
“我可没有未婚妻。”安德烈嗤笑,“话说这是你们遗漏的第几个家伙了?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我们简直像是在帮马戏团逮猴子,不过这年头这么凶猛的猴子可不多见……”
“不要多问。”军医官寒声道,“你应该知道好奇的下场。”
“得。”安德烈耸耸肩,“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任务已经完成,我要走了。”
“不送。”军医官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帐篷里,艾西礼把桌子上所有的物资全部检查了一遍。
令他惊讶的是,居然没有任何东西被动过手脚。
事情发展到此时,诡异程度已经到了极限,艾西礼不是傻子,从越野车走到帐篷,他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只差最后一点证实。
艾西礼给自己进行了简单的治疗,他的伤不算很重,除了轻微的骨折,剩下的都是外伤。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睡觉之前艾西礼把一把手术刀放在袖子里,靠在墙角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艾西礼听到外边有轻微的喧哗,很快就消失了,接着他的帐篷帘子被掀开一角,是昨晚的那个军医官。
对方在艾西礼的帐篷里看了一圈,确定他还在睡觉,放下帘子后离开。
随着对方的脚步声走远,艾西礼再次睁开眼睛。
他躺在床上,保持着一个姿势,侧耳聆听外边的动静。
几个小时候后艾西礼大致摸清了帐篷周围的巡视情况,他需要确定一些东西,不需要走很远,监视他的那个军医官大概每十五分钟出来一次,再远的地方还有少许巡查人员,林林总总算下来,如果他想离开帐篷,到被人发现之前,最多有三分钟的时间。
艾西礼轻手轻脚地换上鞋,重新盖上被子,做出睡觉的假象,闭眼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
十五分钟后,军医官再次来到他的帐篷,查看他的状况后离开。
艾西礼听着对方的脚步声,确定这人进了帐篷,又在心里默数了一百秒。
而后他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他只有三分钟,艾西礼不敢走太远,空气中弥漫着早上特有的雾气。
营地中人不多,甚至有种诡异的静,艾西礼注意到这里应该是一处后勤营地,他看到了很多后勤特有的物资供应箱,还有很多铺着电镀膜的帐篷,这种帐篷是医疗营特有的帐篷,隔音效果好,方便做手术。
唯一不太对劲的是,这里的医疗帐篷似乎有点太多了。艾西礼的原属部队营地里也有医疗帐篷,但铺着电镀膜的帐篷只有一个,就是二号帐篷,专门用来做紧急手术。
但是此处营地几乎每一个帐篷都被电镀膜包裹着,门口挂着厚重的遮挡帘,完全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艾西礼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他找了一个距离自己最近的医疗帐篷,拐到其中一角蹲下,把手伸进布料里摸索着。
他在找一个铜制的编号牌。帝国的每一支部队都有下属的医疗营,医疗营和部队的编号是一致的,这种编号会刻在一个铜牌上,然后缝在医疗帐篷底部的一个角落。
艾西礼目前自己住的帐篷,以及军医官的帐篷还有周围的帐篷都是普通的后勤帐篷,后勤帐篷是所有部队通用,只有医疗帐篷上会有部队编号。
艾西礼需要知道这个部队的编号。
他在帐篷底部摸索片刻,终于碰到了一个微凉的金属物。
是铜牌。
他的手快速在牌子上摸了一遍,微微一顿。
接着艾西礼弓着腰站起身,环视四周,确定自己没有被发现。
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回到帐篷后,艾西礼脱掉鞋,重新钻回被子,闭眼调整呼吸。
很快,帐篷帘再次被掀开,而后又重新合拢。
帐篷里的光线再次变暗,艾西礼在黑暗中睁开双眼。
他在心里默念着刚刚摸到的那个编号。
那个编号对他来说很陌生,艾西礼进入军队前把帝国的整个军队构成全部过了一遍,他记下了所有的部队编号,甚至包括一部分特殊部队。但是没有。
没有任何编号和他刚刚摸到的编号是一致的。
换言之,这是一个他不知道的部队。
是了。艾西礼在心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整个帝国军队中,确实存在一个他不知道的部队,或者说,这个部队的编号诞生自他加入军队之后。
在莱赫的暴雨季中诞生的,一个月内席卷战场的叵测存在。
帝国的新型部队。
艾西礼又在营地中带了两天,两天中他思索了许多事,比如他在阿斯塔市遇到的那个“伤患”,这人无异是新型部队的一员,对方那超出常理的身手给艾西礼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阿斯塔当夜他受到爆炸冲击,神智不是很清醒,对很多事记忆不清,因此艾西礼无法轻易判断对方的身手到底有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