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师兄被魔尊掳走后 第105章

作者:夏野堂 标签: 强强 虐文 美强惨 万人迷 救赎 玄幻灵异

小月亮是个那么内敛,在情爱一事上,又那么懵懂的人。

他们之间,在这件事情上,明明他才是应当作为引领者的那一个,明明他才应该担起责任,最先把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挑破。

李浮誉不能不想起来,就在前几日,连神魂都飘忽不稳的燕拂衣,在一次醒过来而看不见他时,陷入了怎样的恐慌。

“是我的错。”

他握着那只手,像对着自己的神明,虔诚祷告:“我不该离开你,在任何时候都不应该。”

他想,在连记忆都不全,甚至无法靠自己坐起来时,燕拂衣是鼓起了怎样的勇气,对他说出那一声“别走”。

燕拂衣在睡梦里,眉头依然微微蹙起来,他睡得很不安稳,不知在梦境之中,又遇到了什么事。

李浮誉顿了一下,将他软绵绵的身子捞起来,额头碰着额头,试图用自己眉心的温度,去熨平那些碍眼的褶皱。

“傻瓜,”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瘦削脊背上倾落的长发,一边轻声道:“我就好傻,你怎么比我还傻?”

“我当然爱你,一定从千年之前起,就没有改变过心意。”

“你的爱|欲,也从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我从来愿意付出一切去换,就只怕自己不够好,会配不上你。”

李浮誉的声音倏然停住,他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刚才酝酿好久,才终于能够说出口的话,也一下子卡了壳,消失了声息。

房间里很安静很安静,仿佛只有他一个人醒着,可分明有水珠落在他的锁骨上,小小的一滴,像穿越千年的熔岩一般烫。

天啊。

李浮誉不敢动,像有一朵花在他的指尖颤巍巍盛开,他能感到微微颤动的睫毛,似睁似阖地扫在他面上,就好像扫在他心上。

天啊。

他想,我竟让他为我流了泪。

只是一句“爱你”,那么轻飘,又那么沉重,竟会跨越一千年的时光,越过重重生死轮回而来,在此刻化作一滴泪,滴在池塘中,催开一朵莲。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日日说,时时说,说那些迟到了很久的话,扔开任何不必要的顾忌,只需告诉你,我爱你。”

“要说多少遍。”李浮誉从自己的颈窝中捧起那张苍白的脸,用手指很珍惜地擦掉那条泪痕,指尖触到湿软的睫毛。

说多少遍,才可以偿还这一滴眼泪。

说千千万万遍,说一辈子,都没问题。

第97章

李清鹤恍恍惚惚地走进拂衣崖。

那一片山谷, 早已不是他记忆中最后的模样——没有了那些被灼烧得光秃秃的丑陋泥泞,也没有了噩梦一般扭曲的树木遗尸。

在几十年的时间里,这里重新被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 流淌着一条被浩荡妖力引来的清澈小溪, 山谷最尽处, 建造了一件古朴又漂亮的小木屋。

李清鹤站定在谷口,突然间哆嗦了一下。

他好像陷入某种噩梦里。

被扔出不弃山之后,一些从未有过的记忆就像彻底被解开封印,一股脑地涌进他的识海——李清鹤从前都不知道, 他竟还有这么多没能想起的过往。

或许, 是自欺欺人, 不愿想起。

他一时间分不清真实与虚幻,一时沉进过去, 一时又被推到现在, 归来的记忆像是被烧红的锋刃,将他所有的理智都搅成黏糊糊的一团。

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害死兄长的罪魁祸首,其实归根结底,是他自己啊。

最开始的时候, 他把一切都怨怪到燕拂衣头上, 打着为兄长复仇的招牌,做了那么多无法挽回的事。

而后来,他又心安理得地把所有错处推给父亲, 在那个雨夜发生的所有事中,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不过是懦弱胆怯的受害者。

但……但不是的。

他没法再骗自己, 没法再装作什么兄友弟恭的好弟弟。

他从最开始,就想他哥哥去死。

是他害死了李浮誉。

是他巧言令色,把兄长骗去功法失控的父亲身边。

几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李浮誉震惊的眼神像一根滚烫的锥子,死死刺进李清鹤的眼球,他大叫一声,捂住自己的眼睛,痛得翻滚在地。

他当时也是这么痛……这么痛,那个被叫做父亲的人,发狂地杀死了兄长之后,还要把所有事情都栽赃给他。

李清鹤也想起了自己那时的恐惧,他浑身都被灌满了冰冷的铅水,一动都动不了,要面临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

可、可是,燕拂衣来了。

燕拂衣来挡在他面前,燕拂衣救了他。

李清鹤匍匐地跪在泥土上,疯癫的神情中,闪现出一丝扭曲得可怕的笑。

“拂衣师兄……”

他喃喃地道:“你为何要救我?”

那一丝笑意越扩越大,李清鹤的唇角诡异地咧开,就像拙劣的画家画出的图画,他高高翘着嘴角,眼中却是疯狂的嫉妒与不甘。

“你是喜欢我,”他自言自语地说,“你喜欢的是我,所以才会救我。”

剑修瘦削的身影似乎又出现在眼前了,李清鹤急促地向前爬去,猛地朝臆想中的燕拂衣一抓。

他只抓到一把松软的花泥。

“他不在了,”他突然发了怒,不知在向谁吼道:“他已经不在了!你看看我,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

……

不远处,透明结界隔绝着的另一边,站着一个一身劲装的高挑女侠,双手叉腰,紧皱着眉头。

“这脏东西跑来这里发什么癫。”

她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容英俊,气质却有些阴郁。

男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布衣,手里握着一双闪着寒光的长刺,额上有两道丑陋的疤痕。

唯有那双闪烁着魅惑紫光的眼瞳,才能勉强看出一点属于妖王血脉,尊贵华丽的影子。

邹惑冷声道:“我去把他赶走。”

关凌渡一抬手,绷着脸道:“免了。要滚一起滚,你也没比他干净到哪儿去。”

男人面上闪过一丝痛苦,却只是低了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关凌渡从乾坤袋中拔出一把巨大的剑,运起灵力,向前平平一扫。

劲力越过透明的屏障,砰的一声,将匍匐在地上的李清鹤像扫垃圾一样扫出去。

她迈出结界,走到瘫软在地的李清鹤身旁,居高临下。

“你也配到这儿来?”女侠说,“滚远点。”

李清鹤愣愣地抬起头。

他不认得这张陌生的面孔,却认得那熟悉的剑招。

“师……”李清鹤痴痴地看着面前逆光的影子,眼神恍惚,“师兄……”

“呸,”关凌渡又举起剑,“看清楚姑奶奶是谁。”

她毫不客气,举剑就劈,深厚锋利的灵力萦绕在剑锋上,李清鹤瞳孔一缩,即使在不清醒的状态,他也能感到,这一剑若不躲,恐怕会要了自己的命。

可他被那浑厚的剑意锁定,一时间竟连身法都用不出来,只能狼狈地在地上一滚,却还是被扫中后背,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为什么,”李清鹤勉力挣扎着想要起身,“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是真的感到迷茫,头疼欲裂之下,刚才那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记忆旋涡又消失了踪迹,他一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还以为仍身处几十年前的昆仑,他悄悄跟在兄长后面,看见师兄很难得的笑脸。

师兄看见他,却突然不笑了,冷着一张脸,对他举起剑。

不……不是这样!

师兄最疼我!他怎么会对我举剑?他明明——明明该喜欢我的!

拂衣崖结界之外,其实也有不少前来瞻仰“守夜人故居”的散修,他们都看见李清鹤在那里自导自演,嘴里还说着一些不干不净的话。

早有人想出手教训他,可没想到,今日关女侠出手竟这样快。

“这就是昆仑那个背叛师门的弟子?我听说他早疯了……”

“活该!他和他爹一丘之貉——我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人渣。”

“据说当年,就是他把这儿烧毁的!”

“他有病吧,燕师兄对他那么好,累死累活为他们家铺路,他转身把人往死里害?”

“关女侠!杀了他!”

“……”

嗡嗡嗡的声浪汇聚成大潮,撞击在李清鹤耳膜上,他的头更疼起来,简直像要炸掉。

他想扑上去,撕咬那些满口胡言的人的喉管,让他们的血喷在自己脸上,好把要僵死肌肉暖和过来。

他们知道什么,他们怎么能懂?

谁都不曾像他与拂衣师兄相处地那样近,谁都不曾有过他那样的机会!

好像有一只巨大的钟在脑中震响,李清鹤迷迷蒙蒙,被那句话震得一哆嗦。

他曾……有过机会的。

即使拂衣师兄最喜欢的不是他,却也曾把他当做亲人看待,他如果能和兄长在一起,他们就也是真正的亲人。

那么,他就还会有很多很多机会,会有很多很多年,可以待在师兄身边。

他原本可以。

李清鹤偏执地钻进了那个由自己混乱的思维塑造出的死胡同,那句话在他耳边反复地响、反复地刺激他的神经:

我原本可以。我原本可以……

可他又是那么一个贪心不足的烂人,他把那一切,全都毁了。

倾盆大雨蓦然在记忆深处降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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