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野堂
完蛋,好像越说越乱了,而且怎么感觉在给自己挖坑……
那双眼睛闪了闪,突然变得弯弯的,燕拂衣的睫毛垂下去,好像被那些直白的语言弄得有些羞赧,他的呼吸清浅,温热的气息像微风拂在李浮誉的手上,痒得他心砰砰乱跳。
或许是时机刚好合适,或许是夜晚的烛光太过朦胧,李浮誉磕磕巴巴的解释慢慢地停了下来。
情急之下,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得那么近,在这个角度看着燕拂衣的眉眼,那一勾一划,都好像烫在他心里。
李浮誉像是受到什么蛊惑,就着那个姿势,俯下身去。
燕拂衣的睫毛稍稍颤抖,像一直准备振翅的蝴蝶,他一定察觉到了另一个人想做什么,却就停在那里没有动,甚至没有抬起眼睛。
李浮誉的动作很慢很慢,留给了他的猎物足够的时间逃离,可猎物就傻呆呆地留在那里,等着……甚至是欢迎着,被他捕获。
男人栗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笑意,他不再犹豫,先是额头,随后撤开挡在燕拂衣脸上的手,转而扶着他的后颈,让他的头微微扬起,含住淡色的双唇。
燕拂衣整个人像是过电般颤了一下。
可他依然没有抗拒的意思,两只手都软软垂在身侧,任由李浮誉用力将他拉近,扯进一个比白天热情太多,也深入太多的吻里。
李浮誉很耐心地舔舐着那双柔软的唇,那与他曾想象过的触感很像,两排紧张地闭合着的牙齿也很像,他甚至尝到一点淡淡的药香。
再一点一点的吮弄、偶尔轻咬,燕拂衣的喉咙里便会出现一些很细小的、控制不住的声音,身上愈发软,眼尾也染上一层薄薄的红。
再过分一点时,他们之间连空气都好像在升温,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漾起粼粼的水波,受不住地被叩开齿关。
另一个人便很得时机地趁虚而入,捉住他无处躲藏的舌头,让他在自己怀中软成一滩水,只留下气喘吁吁的力气。
燕拂衣的手不知何时放在了师兄胸前,他像是濒临窒息的溺水者,手指紧紧地攥着那里纹样华贵的衣襟,指节用力得发白,却又实在没什么力气,因此只能将衣服弄皱,救不了一点被完全压制住的自己。
李浮誉护着他的后颈和腰,仍是很慢地,向后往榻上放去。
他们变换重心的时候,燕拂衣惊喘了一声,本就无力的手指更蜷起来,紧紧闭着的眼睛竟张开一点,那里面熏染出的一点泪水,便从眼角掉出去,他漆黑的眼睛有些失焦,在水波的晃动下看上去泛着细细的涟漪。
“小月亮,”李浮誉哑声道,“你可……不能后悔。”
回答他的是一声很轻很轻的“嗯”。
浓郁的快乐和珍惜像气球一样充满了胸腔,李浮誉自己面上也发红,他运起那些已经如臂使指的灵力,准备带着怀里的人,瞬移到另一个更妥帖的地方。
外间的门,却被急促地拍响了。
李浮誉:“……”
修仙世界,好像砂人不犯法吧?
燕拂衣虚软地搭在他胸前的手,好像突然就有了力气,李浮誉胸前甚至一痛,被他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他抬起头,看见燕拂衣脸上还带着红晕,含了一点点抱歉的神色对他笑笑,就移开视线,专心致志地整理衣服。
屋子里那种暧昧旖旎的气息,一下子消散了个干净。
李浮誉叹了口气,艰难地将那种汹涌的热度散去,沉声道:“进来。”
进来的又是渊灵。
这一次,渊灵脸上却没有那种自知打扰了好事的尴尬,他面容很严肃,一进来就开口:
“师尊,前日您吩咐布下的阵法,被人惊动了。”
李浮誉顿时一凛。
这一天竟来得如此快……或不如说,他早在等着这一日的到来。
仙魔两界的矛盾,源于对这块大陆上资源的争夺,与魔尊的飞升之梦,根本不可能协调,这一战,早早晚晚都要打。
虽然前段时间,相阳秋对燕拂衣的身份表现得那么难以接受,甚至让他兵不血刃把人救回来,但李浮誉并不认为,这件事情的冲击,真就能大到让魔尊完全放弃野心。
他让渊灵在大轮明王阵的旧址都布下了法阵,但凡魔界那边又有异动,他们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燕拂衣也知道这件事:“延宕川是最险要的地方,延宕川怎么样?”
“那些守在关口的魔兵们暂时没有动静,”渊灵很自然地回答,“可从阵法波动上看,魔尊已带着几位护法,离开了无相宫。”
以他们的境界,从无相宫赶到延宕川,用不了一整天。
李浮誉微微眯起眼:“幸讷离在这个时候跑回去,看来他们早有计划……但,我还是觉得很怪。”
他看着燕拂衣,面上有些犹疑。
倒是燕拂衣主动说:“确实很怪,我上一次见到他,并不觉得他会还想着要发动什么战争——至少短期之内不会。”
相阳秋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枭雄。
他就是天生地养,世间怨气所汇聚成的存在,不能以作为“人”的常理度之。
连一统两界这种事,对他来说好像也只是身在其位,顺便做做,若说最大的执念,便是飞升逃离此方世界。
李浮誉从前最担心的,是即使相阳秋放弃从燕拂衣身上找办法,他会不会真的尝试杀光整个大陆的生灵什么……总之,能让他飞升的渠道,他一定要找到。
这也是千年之前,金仙们不惜性命,与魔尊鱼死网破的理由。
相阳秋有可能会这么做,但他刚被燕拂衣种了情丝,生了人心,正该是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
又接连受到那么多刺激,不管是李浮誉,还是燕拂衣,他们预计魔尊能缓过来,图谋下一步的时间,至少不该这么快。
他们这边的实力仍有些弱,燕拂衣还没继承剑仙的法力,“应玄机”不擅长正面对敌,所以他们不会主动挑起争端。
“但不重要,”燕拂衣道,“既然他们要战,我们只能迎敌。”
整个人间也已经准备好,与魔界背水一战。
李浮誉握住他的手:“我们这就去延宕川,”他吩咐渊灵,“通知各大门派,这恐怕将是一场最艰苦的战斗,但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战。”
燕拂衣坚定道:“我们会用所有能用的办法,杀死魔尊。”
……
启元1390年冬,延宕川。
天空很阴沉,厚厚的云层几乎遮掩住所有天光,好像随时都会下起雨或雪,又偏偏将那整个天穹都牢牢封住,什么都降不下来。
燕拂衣站在九观树断裂的树桩边。
他从前来过这里,最早是师兄带他来,后来有很多次自己来——包括最后那次战争时,途径此处。
好像成了习惯,每次心绪难宁、或做下什么重大决定之前,他就会来这里看看。
燕拂衣说不清为什么,好像每次在九观树旁边,望着那充满古老纹路的树干、巨大的树冠,他就会感觉到难以言喻的平静。
对他来说,即使是现在,谢九观其人,好像也与“他自己”没什么关联。
那是早已经过去的一世,与今生本就无关。
但那种灵魂上的亲近也确实存在,在燕拂衣的意识里,谢九观就好像是一位隔着遥远时光的朋友、一个亲切的长辈,或一位值得尊敬的师长。
有些时候,有些心绪,他甚至不会与师兄分享,却愿意对剑仙说。
如今,树倒了。
燕拂衣半跪下来,抚摸树桩断裂的痕迹。
那里仍残留着一点万物生之力的波动,很温柔地向周围释放灵气,就好像被伤害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也依然在尽全力地守护周围的哪怕一小片草、一两只路过的蝴蝶。
九观树被用来布下大轮明王阵,对外不对内,于魔族而言,它是连相阳秋都不能轻易跨过的天堑,而于人类而言,伤害它只需要一把锋利的斧头,甚至都不需要灵力。
谢九观是把自己的本源之力,完完全全交了出来,那个很温柔的人,相信世界上的所有人,也会选择对世界温柔以待。
……也不能说他错了。
至少,或许是冥冥之中天道有偿,那些本源之力,又回到了燕拂衣身上。
指腹点在枯木上,有些硌。
燕拂衣轻声问:“我究竟该如何才能使用那些力量呢?”
风不会回答他,安静立在那里的树桩也不会。
“我们就要与魔尊决战了,”燕拂衣也没期待回答,他继续说下去,像跟一位老朋友聊天,“你当年所有的布置,都已经实现,在那一场持续千年的战斗中,是你赢了。”
“之后的事,可以交给我们。”
即使终究没有那些来自于剑仙的力量,他们也会用人类的血肉、生命和智慧,来捍卫人类的尊严和自由。
但这句话,燕拂衣没有说。
他面对谢九观,依然像从前很习惯的那样,捡好的来说。
谢九观已经把他能做的做到最后,千年后的这些事情,不该再麻烦到他身上去。
其实还是很遗憾。
燕拂衣想,从前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知道他们有着这样微妙的渊源。
而现在再到这儿来,却已经听不见树叶在风中的低语,感觉不到那种仿若真正或者的、蕴藏在枝干嫩叶之中的生命力。
他最后摸了摸断桩上一块小小的凸起,准备起身。
却突然在那里发现了什么。
燕拂衣一呆,有点不相信指尖的触感,可还是屏住呼吸,慢慢地拨开了那一小块褐黄的泥土。
下面赫然有一颗被压得弯了腰、却嫩绿嫩绿的小芽。
小芽骤见阳光,很人性化地瑟缩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迎着风挺直了腰杆,欢欣地微微摇摆起来。
燕拂衣见了,就压不住唇角的笑。
他对那小芽点了点头,很认真地打招呼:“你好啊。”
……
燕拂衣察觉到什么人接近,豁然转身。
他的剑已横在身前,凌利剑气像一条龙萦绕周身,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站在他身后那人戴着灰色兜帽,整个人像一抹土地上的尘埃般不起眼。
神秘人仰起头,他有一张惨白的脸,轮廓很模糊,看不分明。
燕拂衣皱皱眉,这个人,仿佛中了什么可怕的诅咒。
燕拂衣问:“你是谁?”
对方扯了扯一条缝似的嘴角,僵硬的脸上摆不出什么表情,却仿佛在自嘲。
“哥哥……”
他循着本能呢喃了一声,随即又似乎觉得自己可笑,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