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丛音
本来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离无绩一愣,霍然抬头看去。
对离长生来说……
归寒宗是有意义的吗?
离长生想了想归寒宗那一片废墟毫无灵力波动的地方,摇了摇头:“还有吗?”
封讳摇头:“你只在意这两个地方,其他地方从未听你说起过。”
离长生皱眉。
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线索,怎么又到了死胡同?
渡厄司的幽魂厉鬼已醒了,正在嘤嘤地打扫渡厄司最中央伫立着的崇君神像。
离长生从未细致瞧过自己的神像,仰着头看了看,眉梢一扬。
这神像是雪玉京所塑,仙气飘渺极具神性,哪怕在这鬼气森森的渡厄司也仍然难掩神灵似的光芒。
和自己的神像面对面,倒是稀罕。
封讳并不喜欢三界将离长生奉为神明——好像只要担上“神”这个词,那以身殉道、无私无欲便会重重压在他身上,不管他想不想都会被迫承担起这个如同巨山似的责任。
掌司殿的窗户之外,穿过阴槐树便能一眼瞧见那座高大的神像。
楼长望还在被他小叔罚面壁思过,离无绩无人可交谈,思来想去还是鼓足勇气到了掌司殿。
不过勇气还没进去就散得一干二净,只能在外面盘桓不去。
就在离无绩转了七八圈后,前来送早膳的鱼青简溜达着过来了。
鱼大人当真对饼情有独钟,嘴里叼着一块,裴乌斜准备的早膳承盘中还不死心放了块饼,上供给掌司啃。
瞧见离无绩在那转悠,鱼大人挑眉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离无绩对着外人,神态倒是自然:“散步。”
“正好。”鱼青简将承盘的早膳递给他,“我有事要和走吉出去一趟,你帮忙送去给掌司吧。”
离无绩一愣,抬手接过。
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刚好能借着送早膳的名义去和离长生搭话。
离无绩客气地道:“鱼大人要去办公务?”
“不是。”鱼青简啃了口饼,“我的埋骨之地似乎闹鬼,我去教训教训那些造反的孤魂野鬼,晚上就归。”
离无绩不太懂幽都的规矩,只好将鱼青简揍鬼的行为统一认为是渡厄司的优良作风:“嗯,慢走。”
鱼青简扬长而去。
离无绩有了由头,终于抬步走到掌司殿门口,轻轻扣了扣门。
离长生的声音从中传来:“进。”
离无绩推门而入。
封殿主应该忙去了,离长生孤身坐在一楼的连榻上喝茶,发冠已放了下来,乌发披散在后背,修长的五指间翻着一本泛黄的古籍,正在灯下看得入神。
有那么一瞬间,离无绩恍惚了下,险些觉得这是三百年前他初见度上衡的时候。
那时的崇君高高在上,眉眼悲悯。
不像现在,似乎多了几分烟火气。
离无绩回过神来,道:“鱼大人让我给您送来早膳。”
离长生也没抬头,随意“嗯”了声:“坐下吧,一起吃。”
离无绩没拒绝,上前将承盘放下,敛袍坐在离长生对面。
离掌司挑食得很,好在裴乌斜准备的皆是他喜欢的,他看也不看,熟练地将那块饼拿起来随手一扔,吃了几口粥后,又垂着眼继续看书。
那是三界的坤舆图,灵脉在地界涌动,汇聚成一条条金色灵脉。
若是能依照这些年的灵脉变动,找出有异状的地方,或许就是封印之地。
离无绩垂着眼吃了点,视线一直暗暗地看向离长生。
许是方才那句“归寒宗”给了离无绩勇气,他捏着玉箸,将话在喉中滚了好几圈,努力尝试着想要说出口。
兄、兄……
就在要“兄”出来的时候,离长生似乎察觉到什么,百忙之中抬眸看了他一眼,眸瞳被坤舆图上的金光照得微微发光:“想说什么?”
离无绩立刻摇头:“没有。”
离长生不明所以,继续垂下头看书。
离无绩闭了闭眼,有些厌恶自己的怯懦。
他握了握手,掌心的刺痛袭来,短暂给了他一抹勇气,喉中酝酿了一整天的称呼终于说出口。
“兄长在看什么?”
离长生头也没抬,似乎根本没觉得“兄长”这个称呼哪里突兀不对劲。
他翻了一页,将归寒城的坤舆图一寸寸放大看,随口道:“坤舆图,封印之地必定灵力有异常——你在归寒宗这么多年,可曾发现有哪里不对?”
离无绩一愣,怔怔望着他。
离长生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答,疑惑地抬头看去,眉头轻皱。
离无绩那双和离长生有几分相似的眼眸源源不断涌出清泪,只是一会功夫便已满脸泪痕,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落泪了,只是茫然地看着离长生。
明明两人相差没几岁,在修道者漫长的岁月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离无绩独立支撑宗门多年,已不是年少时受了委屈就会难过的孩子。
但不知为何,在离长生一个眼神下,离无绩胸中接连不断地回想起双亲离世时的悲痛欲绝、勉力撑起宗门的不易、亲朋好友皆离他而去的孤独。
……好像那对他来说习以为常的痛苦压抑了数百年,周然健成千万倍地袭上心头,痛得他呼吸都在发抖。
离长生情感淡薄,对他来说就算有血缘关系,也不会那样轰轰烈烈地相认,更不会见上几面就涌上来血脉相连的磅礴情感,抱头痛哭了。
他现在没什么记忆,离无绩只是血缘亲密些的陌生人罢了。
离长生不想让自己显得如此冷血无情,犹豫着放下书,问他:“哭什么?”
离无绩呼吸都在发抖,摇头否认:“没有——近些年归寒宗地脉的灵力消颓,不像会封印什么东西的样子,若真的封印邪祟,依我这几年的霉运当头,八成早就误打误撞放出来它为祸三界了。”
离长生:“……”
倒是有自知之明。
若是离无绩直接顺着他的话嚎啕大哭,离掌司这种天生就对弱者有保护欲的人定会被吃得死死的。
偏偏离无绩已不是孩子,他懂得克制,心绪波动如此大却还在回答离长生问的正事。
离长生看着离无绩脸上未干的泪痕,努力忍住却还是难掩委屈的脸,一直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心似乎被什么轻轻掐了一下,酸涩又微疼。
血脉相连……
好像不是说说而已。
第71章 满城厉鬼化为厄
离无绩并没有失态太久。
他擦去眼泪,不自在地抬眼看了离长生一眼,注视到被烛光笼罩的男人正在侧着头看自己,又飞快低下头。
离长生一时半会和他热络不起来,垂眼看书,手指在归寒宗的坤舆山脉处轻轻一抚,想了想,道:“归寒宗灵脉充沛,等你功德缺失之事了了再重新开门立宗,不成问题。”
离无绩拿着筷子遮掩地吃了一口菜,含糊道:“是。”
好一会,他又问:“那兄长呢?”
离长生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之前他得过且过,只有“找回失去记忆”这一根柱子勉强支撑着他,如今记忆逐渐恢复,还多了个“道侣”,思考得未来自然比之前要多。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度景河。
“应该还在渡厄司吧。”离长生道,“掌司之位不能轻易辞去,再说我也挺喜欢此处的。”
即使是凡间人人谈之变色的幽都,离长生并不觉得恶鬼和人类哪一个更高贵。
离无绩犹豫地看他,酝酿半晌终于将话问了出口:“兄长不想回归寒宗吗?”
离长生没忍住笑了:“回,忙完就回。”
离无绩垂下了眼。
他明白离长生所说的“回”只是玩笑似的“回去看看”,并非是将归寒宗当成能回的归处。
***
幽都柜坊。
楼长望还在挨罚,最委屈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闷着头趴在桌子上满脸不服输。
楼金玉从门口走进来,伸手一抬,守在门口负责看管楼小少爷的幽魂颔首退下。
听到那颓丧的脚步声,楼长望知晓是他小叔来了,偏过头去不肯看他。
楼金玉淡淡道:“知道哪里错了吗?”
“罚了就罚了,反正我有错没错你们都没听过我解释。”楼长望低头闷声道,“等罚过了你们气消了就行了呗。”
楼金玉抬步上前,伸手随意在他脑袋上抚了一把:“谁准你去问道大会的?”
楼长望愣了愣,才意识到原来是因为这个,他不悦道:“您既然已答应了让我去渡厄司,我去归寒城办公务去问道大会不是很正常的吗,为何还要被罚?”
“生死阵你也敢闯,就不怕丢了小命?”楼金玉说。
楼长望噎了一下。
知晓是生死阵时,他的确害怕过,但对意气风发的少年来说怎么可能承认,他梗着脖子道:“我不是没死吗,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小叔难道不该庆幸后怕,然后奖励我东西安抚安抚吗?”
楼金玉:“……”
看来真是被宠坏了。
楼金玉给他倒了一盏茶,状似随意地问道:“你们是如何破阵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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