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糯糯啊
而张仪洲的佩剑在滞空几息后被一股力量打回,张仪洲虽然伸手稳稳接住,但脚跟往后退了半步。也就是这半步越发叫老皇帝镇定。
“请神君助我。”老皇帝再次叩拜,“助我将这小祭品吞噬,如若成功我定为神君再争取更多信众!”
萧淼清听他如此说着要吃了自己的话,正欲开口大骂,却忽而听见高台上的神像开口了。
“哦,你还要为我争取哪些信众?”这声音飘飘摇摇好似从千万里之外传来,雌雄莫辨,年纪难测,只透着一股温和与宽宥,真真有神明的样子,然而它所说的话却使人通体生寒,“你还有能够奉献的臣民吗?”
“我,我有!”老皇帝高声道。
神君像缓缓低头,笑道:“不,你没了。”
第81章
神君好像没有在意萧淼清与张仪洲的在场, 神像旁边的光晕闪动,如星芒打散。
具有神明表象,内里藏着的却是残忍之心。
老皇帝原本颓然跪着, 忽而好似被什么捏住了下巴, 整个人被不由自主地提溜起来,直至脚尖虚虚垫着无法落地, 连挣扎也不能。
“唔, 咳咳!”老皇帝费力想要扭头, 然而只是徒劳, 双目圆睁盯着神像那边, 由这样绝对支配的力量控制,人会从心底产生恐惧与瑟然。
但他仍旧抱着一丝侥幸,修士伤不了他, 邪神大概也无法真正伤及他性命。
“你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献给我的东西了。”神君的声音不变, 即便声音只是从偶像中传出, 在场人仍旧可以感受到神君此时打量的目光, 好像在考虑究竟要如何处理老皇帝。
萧淼清在十几步外仰看着这情形,手心不知什么时候攥成拳, 在忐忑中心绪沉沉。
不知出何考虑, 老皇帝忽然被抛回了地上,乍然得到自由, 他伏在地上猛烈干咳, 方才被掐过的喉管呈现一道深红, 连带着他后面开口时嗓音都有些沙哑:“即便我现在没有能够给你的东西, 但这祭品是供你的信众享用的,这本该无需其他代价便可唾手而得。”
这话不说有多少道理,却让场面一时安静住, 注意力的重点从老皇帝那再次转移到了萧淼清与张仪洲这两个意外闯入者的身上。
萧淼清本来就被张仪洲挡住大半,此言落下后更是几乎整个都被张仪洲挡住。张仪洲手中的佩剑上汹涌缭绕着黑雾,连他执剑的手都在发颤,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在这个时候暴走。
隔空,萧淼清努力探头去看,也感觉到了神君的注视,他本要说点什么的,但后头却梗住,在那虚无的目光审视下感到后背发冷。
“你说得对。”神君幽幽道,“他的确是我的祭品。”
老皇帝闻言面上出现一丝欣喜,以为事情有转机,撑地的双手露出枯瘦的青筋,筋脉当中暗红色的血液不断鼓起又退潮,情状妖异又古怪。只等萧淼清被奉至他面前后便要迫不及待展开吸食。
“谁是你的祭品。”萧淼清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立刻否认道,“少来攀扯我。”
神君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清冷的笑意:“如何凭你不认,神君庙里,魔神殿中,处处种种,不说是你就是你的师兄也见证过,小清都许诺过的啊。”
这话诡异之中又带着亲昵,两种情绪结合在一起矛盾重重叫萧淼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他被神君反问的无话可辨,甚至脑海里被调动起的记忆中又冒出了那庙祝的声音,提醒他莫忘许诺。
“别叫他小清。”张仪洲开口,“你不配。”
神君并不因张仪洲的冷声而怒,只反问他:“我不配难道你配吗?你配与他并排而立,你配与他登对,还是你配叫他看见你的本貌?”
不疾不徐的话语如刨开血肉的剔骨刀,字字戳在张仪洲的要害上,恶念顺着这一丝心绪上的缝隙乍然破出,偌大的殿内霎时叫一阵黑雾汹汹罩住,连高台上的神像都好似要被动摇,叫萧淼清都被忽然喷涌的魔气推得踉跄一步。
“师兄!?”萧淼清想要伸手去拉张仪洲,然而两人当中却被一阵星芒般的光亮阻隔,这道星芒横向两边炸开,将室内的黑雾打散,像光芒点亮黑夜,形成半光明半黑暗的持平状态。
萧淼清这才看清张仪洲此时距离他已经有几丈远,眉目虽无任何变化但是人却好像换了一个。
“师兄……”萧淼清低唤一声,但也知当下没空想太多,他一抬手虚空中握住自己的佩剑横在胸前稍作抵挡,而后闭目存想。
可是此情此景他根本难以静心下来,存想好一会儿也未调动起什么来,只能在焦急中再次睁眼看当下情形。
张仪洲不仅外在对抗着神君,内里明显也在挣扎,为此不能以全力相对。而神君明显更未使出全力,不曾有要直接致他们于死地的打算。
虽然不知神君手下留情的缘由,可萧淼清不敢为此放松,他费力地执剑以剑锋劈开星芒,想要过去安抚张仪洲。
但在他剑刃下散开的星芒很快再次聚拢,同时察觉到萧淼清的反抗,星芒裹缠住他的四肢,叫萧淼清无靠近张仪洲的可能,只能裹足原地。
老皇帝窥见这契机,在萧淼清未注意到的角落里慢慢挪近,那血管鼓动的枯手贴着地面好似无声无息地游动至萧淼清的身侧,电光石火间一把握住了萧淼清的脚踝。
萧淼清一惊,感觉那只手看着枯瘦却好似无骨般缠绕上来,饥渴的想要透过布料寻找可突破的缝隙贴紧他的皮肉,吞噬他的骨血。
萧淼清睁大眼睛意欲以剑戳刺那只手,然而他此刻无法动弹,只能看见老皇帝的脑袋挪动过来,脸上泛着愿望即将达成的满足的笑意,而后张开嘴露出口中尖锐的牙齿,启唇到近似非人的角度,双瞳充血如墨。
就在萧淼清以为自己那只脚可能要瘸了的时候,星芒和黑雾却同时出手,两道光芒一起打在老皇帝的肩侧胸前,一下将他击飞到了老远的地方,咔咔声响犹如骨头碎裂了一地。
萧淼清急促的心跳尚未平复,人又暂被星芒放回地下。
神君忽然收力,原本四散的星芒凝实成一个具体的高大人形步下高台。原本极具人气的神像此时回归到了生冷的死物状。
萧淼清趁此机会跑向张仪洲:“师兄,你怎么样?”
他问得急促,目光还紧紧跟着神君所在的方位,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神君似乎被触怒了,但为什么?是因为老皇帝想要对他出手吗,仅此而已好像不至于这样大动干戈。
萧淼清来不及细想,他已经被张仪洲一把拽到了怀中,以近乎要捏碎他骨头的力道抱住。
萧淼清倒抽一口气,但尽量控制住自己想要反抗的动作,反过来双手环抱住张仪洲,侧脸贴在张仪洲颈侧低声说:“师兄,冷静,我在这儿哪也不去。”
他不知道张仪洲真实的样子是什么,但他知道什么样的举动能够安抚住狂暴状态的张仪洲。
果然在几息后,张仪洲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去。即便恶念想要挣脱张仪洲的控制,他却也知道这个节点面对神君并非最好的时机,为此收束下的速度比平常快上许多。
张仪洲松开萧淼清,两人无言地看向神君那边,此时老皇帝已经被神君扔到了神像底下,甩手便似要将他捏死。
老皇帝的的确碎了好几根骨头,但在致命伤情出现之前,老皇帝周身忽然出现一条巨蟒大小的金龙形象,虚虚围绕着老皇帝的周身打转,龙首凶悍地对着神君,竟然抵挡了神君的一击。
这便是老皇帝身上的保护契约的具象化,身为人族当下的掌权者,神鬼之力不可毁杀。
老皇帝呕出一口黑血,但却露出有恃无恐的笑容:“你杀不了我,这是天道。”
的确如此。萧淼清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金龙,但也知道这个图腾的力量,老皇帝称之为天道半点不过分。
不过萧淼清还是很期待看神君下一步的反应,这是一个很好的衡量神君实力的机会。即便萧淼清也厌恶老皇帝,鄙夷他的所作所为,认为如此皇帝压根德不配位,但当下他的确不希望他被神君轻易打杀。
权衡比较起来,神君才是真正的危机来源。
然而下一刻萧淼清的希望就落空。
神君不过是抬手相对,那条金龙便倏然被定住,而后咔嚓一声犹如冰块落地般碎裂一地,神君清冷的声音响起:“我才是天道。”
第82章
金龙一碎, 老皇帝再无护佑,眼底的光熄灭,眼睫还未眨完一下, 人已经化作一滩死水。
虽知金龙本不该庇佑这样的献祭子民的昏君, 然而亲眼看见老皇帝的如此轻易弄死,萧淼清心头还是剧烈震动。
恰在此时神君的人形光影转身看来, 萧淼清更是一下浑身紧绷, 执剑相对。
方才叫张仪洲的暴走而搅乱的心绪也在看见老皇帝不具人形的模样后, 联想起天下许许多多受连累被奉献的百姓而忽然镇定下来。
即便今日相对迎来的会是死局, 那萧淼清也甘愿接受。
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以后他手里的剑一下更重, 一时引起的震动风动叫高台上面沉重的神像都跟着微微摇晃出瓮响。
各种感知都在萧淼清凝神的这一刻被放大,周围的一切组成化作最细微的感受传递到他的手上心间,忽而之间他的灵魂好似出窍, 一下跃出这地宫往上升腾起去, 垂目下望只见到无数重山无数重水。什么都看清了, 偏偏看不清那星芒组成的人形的原本模样。
在萧淼清的意识不断升高的时候, 一道星芒打在他的眼前,将他的五感打散。萧淼清如同被这股力量拽住脚用力从半空拖拽下来, 平衡骤失, 他挽剑去刺,剑却好像是戳进了水里, 无法伤到星芒根本, 反而被它包裹束缚住。
灵魂飞升只是幻觉, 萧淼清站稳脚步, 尝试抽剑未果,忽感张仪洲握住了他的胳膊,一股法力自那处传来。这法力在萧淼清身体里无法停留, 只能通过他化作五行之力。
本来无法抽动的剑终于开始震颤,萧淼清咬紧牙关,掌心由于密集的输出而如被火烧般灼烫,他闷哼一声,剑与人好似化作一体,淡蓝色的光波以剑身为媒介向外扩散,与星芒呈现出相抗衡之态。
这样的对抗分明短暂,可这短暂又在咫尺间被无限度拉长,身体的每一种知觉都被无限放大,从内里感到力量的流逝与空虚,如有电流从指缝间侵袭入骨髓而后窜逃至发梢甚至呼吸间,有什么要突破皮肤而出,萧淼清感到周身传来撕裂般的痛感,连呼吸都扼住。
萧淼清和堪堪恢复理智的张仪洲越是用尽全力,越是显得神君姿态轻松。
但在僵持之间萧淼清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息,轻到被杂声掩盖,一瞬好似幻觉。星芒当中似有一人,轮廓相较之前明显很多,萧淼清面对那刺眼的光芒竭力望去,几乎在昼亮间看见了对方微微飞动的发丝。
就在萧淼清以为自己能够捕捉到一星半点的线索时,星芒压向他们,叫他不住又往后退去,几步之间足跟已经抵住了地宫的山体岩壁,一下蹬掉一些细石。
正此时,一道黑雾如绸般卷到萧淼清的胳膊上,这黑雾精纯,与最初的样子完全不同。
对同一具身体控制权的摇摆只能削弱身体原初的力量。而张仪洲的根骨几乎是为恶念所生的,他修的正道法术能做的只是压制魔气。
只有释放恶念,由他掌控局面,此情景下才能靠着恶念的力量去搏得生机,将萧淼清带出去。
张仪洲贴着萧淼清的后背,身前是黑雾,身后是张仪洲,萧淼清被夹在当中无暇回头去望,只能看着那黑雾钻入星芒之中一下搅乱战局。
明与暗纠扭一处,大有不停不休的架势。
终于在某个两者矛盾到极点时,一道巨响伴着火光炸开,萧淼清被狠狠撞到山壁上,喉头感到一阵血腥,然而未及他呕出来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萧淼清并不觉得痛苦。
青天白日的,他坐在云瑞宗的一块山间巨石上,一脚曲着,手随意放在膝头撑下巴,看着远处重山连绵而去。
“你在这儿干什么?”邵润扬抱着一堆药瓶在远处停住脚问。
萧淼清往后一躺,倒着看见邵润扬走过来:“只是觉得真无趣,我要是天边的一朵云彩就好了,还能自在地飘来飘去。”
“你不是学会御剑了吗,自己飞去。”邵润扬低头挑拣着自己怀中的一堆药瓶子,“你的那份我还拿去给大师兄啊。”
“御剑飞有什么意思。”萧淼清飘飘然想,“要是大师兄能带我飞就好了,大师兄不必御剑也会飞。”
“嘿嘿,”邵润扬贼贼一笑,“你向大师兄开口,他未必不会答应你。”
“谁说的,大师兄才不会答应我,他每日修炼,近来理我的时候都少了。”萧淼清思索着问,“你说大师兄修炼得那么勤快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得道成仙了。”邵润扬说,“谁不想当神仙?”
说话间他把一瓶药放在萧淼清面前:“你把这个带给师尊吧,是师叔给他的,我见了师尊发怵,还是你去的好。”
萧淼清不怕薄叙,他将药瓶揽入怀中,待邵润扬走了之后也往薄叙那边去。半途中忍不住举起药瓶看,药瓶白净无暇从外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萧淼清举起来晃了晃,听见里面药丸碰撞的清凌凌声响更觉得好奇。
师尊修炼已经大成,平时并不是什么丹丸,这是什么来的?不过萧淼清不敢随便打开看,只低头用鼻子在药瓶口闻一闻,试图从中闻出点什么来。
然而不等他抬头,脑袋后头已经被一只大手轻轻拍了两下。萧淼清哎呦一声回头看去,便见薄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像什么样子。”
薄叙拿过药瓶便往里走,萧淼清亦步亦趋跟上:“师尊,你近来给大师兄布置的课业是不是很多,怎么许久不见他露面了?”
薄叙将药瓶放进内室,萧淼清就在外头等他。此处寂寥,唯有一股不知哪里来的清香隐隐而来。
“仪洲他不止有门内的课业,还有宗门的许多事情要管,你少去缠他。”薄叙步出内室。
萧淼清看出他好像要离开,又问他:“师尊你要去哪儿,外面天色都要黑了。”
说完又接上一句,“我修炼又没进步,成日只觉自己无所事事,恐怕谁碰见我都要觉得我怪清闲缠人的。”
“只有师尊不嫌我。”萧淼清笑眯眯靠近薄叙,没有直接碰到薄叙的衣料,但是动作间还是带着少年气的亲昵。
薄叙好似面无表情,也并未说话,可是不否认加眼带笑意已经是他极大的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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