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乖,这么天真,修道才三百岁,就被折腾成了这样。

以后不会了。

这么乖的谢流光说:“我有剑了,前辈,我们什么时候去通天宗?我要杀了他们。”

“等你的境界稳定罢。”墨山闲随口道,心绪不在这里,“通天宗如今有两个化神,你才是渡劫。”

谢流光在他的脖颈上咬了一口。

“换身衣服。”墨山闲垂眼看着他,万鬼渊相处日日夜夜,能够交流的只有彼此,出来以后就不一样了,要修炼,要历练,就必然会接触旁人。

谢流光抱着他不说话,他便直接把对方的衣服卸了下来,抱着他找了处水源,一点一点给他清洗掉身上的污垢。

谢流光只坐着,仰着头顺从地任由他动作,过了一会儿才说:“有人。”

“给你打剑的时候就全赶出去了,不然九品剑出世,全给人看了去了。”墨山闲拿着手帕给他一下一下擦着胸口的血迹,此时方才的伤口已经彻底愈合,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

自己亲手捏的肉|体,自己自然清楚其愈合能力。但是会痛。

他拿指头弹了弹方才捅进剑的地方:“痛吗。”

谢流光摇头,只是笑:“痒。”

墨山闲看着他,终于无奈地放下了手帕,拇指擦过他的唇畔,到底舍不得再骂了:“也罢。”

妄天尊者墨山闲,行事反常,性格阴晴不定,亦正亦邪,没人参得透他的想法。独独你个谢流光,张口只说修道第一人,也就是入仙界太晚,根本没和自己接触过,只听了那传说,便把心又掏出来。

“我会帮你。”墨山闲说。

谢流光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为何又突然这么说,只是高兴起来,顺着他的思路道:“这便去通天宗!”

“这便去鬼市,给你找件衣裳穿。”墨山闲则道。

谢流光一只手拉着他的袖子,一只手从储物袋里取了一套衣服出来:“有。”

“凡间的东西,烧一烧就没了,去添点好的。”墨山闲捻了捻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去过鬼市没有?”

谢流光摇头,被他碰过的地方都泛起一阵红,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鬼市是在虚空裂隙所开的一处混沌之地,各路神仙来往于此,隐藏身份,交换物件、情报。来往人士多是没什么资源的散修和小宗门,是一处不受仙盟监管的交易市场。

“你在通天宗,平时也没有接触这些的机会,跟我去玩玩儿吧。”墨山闲的手向下摸索,随手施了个防尘咒,轻而易举就揽着他的腰把他按到地上。

谢流光又亲了亲他的下巴,眼睛亮亮地蛊惑他:“先去找我师父。”

墨山闲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他改口:“秋飞燕。”

“逛完就带你去。”墨山闲哄道,俯下身子去吻他。

谢流光这才满意地勾住他的脖颈。

心上才被捅了个窟窿,可他的情绪却稳定,灵力没有不稳,也没有挣扎着要逃。

真乖。

墨山闲撩开他的发,摸索着他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向下,直到最后一节。

谢流光便咬他,他安抚地哄,轻轻地哄。

秘境之中没有天地晨昏,再醒来的时候已不知过了多久,谢流光朦朦胧胧只感觉墨山闲在给他穿衣服,他熟练地找到墨山闲的颈侧又咬了一口,墨山闲轻轻笑了声。

头发是真找了两根草束的,已经干枯的草上爬上暗纹,便又变得筋韧有力。

墨山闲轻轻拍了他的背:“去练剑吧,我收拾收拾秘境,拿些东西到鬼市去换。我们就出去。”

谢流光顿时清醒过来,手腕一转指环就化作了剑出现在他手里,三尺剑,剑有流光,其柄如龙旋,剑身爬鎏金,剑动可断水,剑扬可破空。

他拿起剑便跃跃欲试,拒绝不了新武器在手的诱惑,况且是这么好的一把、由前辈亲手打造的剑。

整个秘境,经过之前的雷劫以后是没一个东西在应有的地方,像刚经过战斗的废墟,墨山闲站了起来,拢了拢衣袍:“秘境已经成这样了,由得你去折腾,不用顾及。”

谢流光高高兴兴应了一声,手腕一翻,剑气便如虹扫去,所过之处留下了整齐的切痕。

墨山闲笑着看,便道:“我走了。”

谢流光也笑着看他,右手握着左手手腕上的镯子转了一圈,喊:“前辈。”

墨山闲点头。

下一瞬,谢流光抬手出剑,剑气如啸快如电地侵袭而来,顷刻就穿过了墨山闲的胸膛。

墨山闲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般笑,甚至未扫一眼自己胸膛上的剑:“记仇?”

“没有。”谢流光说,“前辈没有防我。”

“没有必要。”墨山闲甚至往前走了一步,爱怜地吻了吻他的额头,“剑法很不错,清醒的时候都很有周章,只要不动气。”

谢流光不大高兴地抿唇,手腕随手一转,剑便跟着转,在墨山闲的身体里转,可在手上感受不到什么触感,也未有丝毫鲜血涌出,就好像墨山闲实际所在的地方空无一物。

他伸手,触上墨山闲的胸膛,向上,摸索上他的锁骨,脖颈,喉结,下巴,然后嘴唇。

墨山闲亲了亲他的手指,他说:“讨厌前辈。”

墨山闲只是笑,他收手,拔出剑的时候带起的剑光轰开了数十里外的山丘,墨山闲连伤口的未曾有。

“讨厌前辈。”他又说,看着墨山闲的颈侧,咬了无数口,也没咬出个印记来。

他泄愤似的这凑上去,真真重重又咬了一口。

“知道了。”墨山闲应,手指穿插进他的发间,还是带着笑,“就是记仇。”

第8章

鬼市,阴时阴日阴月开,只有手持特定的令牌才能够入内,开幕便是长长的狭道,两侧是各种各样的摊位,大多只是随意在地上铺了块儿布,上面乱七八糟的放着各种东西。

混沌之地没有阳光,照明只能依靠大大小小的灯或者夜明珠,一般摊位前只挂了一盏红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准”字。

谢流光多看了一眼这个灯笼,墨山闲在他耳边轻声说:“这是鬼市之主给的,证明其人摊位上的法宝都是真的,没有这个灯笼的,概不负责。”

来往的人大多带着斗篷或面具,隐藏着自身的修为和来历,墨山闲同样披了一件宽大的斗篷,把自己和谢流光都罩在里面。

即便有灯和夜明珠,鬼市的基调依旧是昏暗的,谢流光下意识地困了,说话的声音也变小:“鬼市有主人,我没有听说过。”

“有,不过从未露面。”墨山闲干脆把他抱了起来,“困就睡吧。”

谢流光却罕见地摇头,缩在他怀里说:“不要。”

“那就不睡。”墨山闲依旧抱着他,同鬼市的人群一同往前走去。

离了秘境,墨山闲只说来给他买几件衣裳,谢流光也没有问,只是执着地还要发带。

凡间沧海桑田,万事变迁,可对于仙界来说,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此时的鬼市,与墨山闲曾经到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来时秘境虽是他渡劫时期撕裂的空间,可也是多少人穷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其内存放的法宝虽不比后来得到的,但在这鬼市用来交换,倒也足够。

他先随意找了一个摊位,用一枚七品丹药换了几身附有高级符文的蚕丝衣和发带,又和摊主交谈了几句,得知了鬼市如今的状况。

谢流光在他怀里捧着发带玩,只听他问:“有拨乱筝的消息么?”

是墨山闲的筝,自他死后已经几百年了无音讯。

谢流光一下不动了,仔细地听,摊主答:“这东西不都随着妄天尊者一并没了么。”

墨山闲又递了一枚七品丹药出去,摊主改口:“应当是存放在仙盟里边儿。”

谢流光伸手抓紧墨山闲的衣服,墨山闲安抚地拍了拍他,对着摊主皮笑肉不笑道:“仙盟这么多宗门,谁知道是哪一个?”

“上边儿那几个。”摊主倒也不恼,手上盘着丹药,七品丹纹隐隐流动着荧光,“再仔细的消息,你只能去那些宗门里问了,在这鬼市里边儿,你算是问不到的。”

“鬼主呢?”墨山闲只道。

摊主停顿了一下,没有问你是如何得知的,只说:“他不在此处。”

这话不知真假,只是敷衍人的话术,墨山闲扬了扬眉,没再多问,只把谢流光提了起来,离开了。

谢流光马上问:“拨乱,为什么会在仙盟?前辈,那是你的筝。”

“我死了几百年了。”墨山闲捏了把他的后颈。

谢流光无端生起很多猜测,顿觉墨山闲也是被曾经的友人伤害,和自己一样平白受了苦,马上从他的怀里跳了出来,取出了剑:“我帮你杀回去。”

他的目光灼灼,周身顿时围上了一群身穿斗篷的人,戒备地看着他的剑。

好乖。

墨山闲看着他,伸手缓缓卸掉了他的剑,又把他重新揽进怀里:“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境界,没人能奈何的了我,在当时。”

他的手指触到谢流光的背脊,发现对方的身体绷直了,蓄势待发但也脆弱无比,轻轻一碰就能发现在细微的颤抖。

他的心软成一片,浑然不在意身旁的戒卫,搂着谢流光,轻轻安抚着他:“没事。”

“你没有死。”谢流光困惑地看着他,像是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前辈,你说我没有死,所以你也没有死。为什么拨乱不在你的手里?前辈,我不明白。”

墨山闲并不同他说自己的事,但是谢流光听说过,在万鬼渊,在谢流光自己连话都颠颠倒倒说不清楚的时候,就喜欢同墨山闲说自己听到的,有关妄天尊者的故事。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睛都很亮,墨山闲喜欢在这种时候亲他的眼皮,纠正他的故事里一些太离奇的说法——即使他这个时候根本不能完整的说任何一件事。

“我死了。”墨山闲的手虚握着他的手腕,“真真切切的死了。你没有。流光,把剑收回去,好不好?”

谢流光不肯,咬着牙关:“再去问刚刚那个人!”

好乖。

墨山闲又吻他,把他盖到斗篷之下:“他不知道旁的了。”

“有人知道。”谢流光说。他得了墨山闲给的剑,便迫切地想要让墨山闲也拿回自己的武器,“大宗里有通天宗,前辈,我现在就去通天宗,我肯定能帮你问出来,我杀……”

墨山闲把他的唇堵住,片刻才离开:“流光,把剑收了。”

他又这么说,没有再用问句,谢流光下意识要收剑,却听身后有人道:“九品剑出世。二位,有人请。”

他一下子停住,墨山闲却像是早有预料,第三次说:“收剑。”

谢流光这才手腕一转,斩天剑化为指环,缠上他的指节。

他转过身去,却见身后人群划开一条路,一个提着一盏纸灯,同样带着斗篷的人在人群的正中间,做出了“请”的手势。

摸不清对方的修为,亦看不清对方的样貌,谢流光又想把剑取出来,墨山闲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抓住了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流光。”

谢流光绷紧唇,墨山闲重新把他抱起来:“这是鬼市的人,不会攻击我们的。”

他抬步向着那提纸灯的人走去,对方便转身,向前带路。

“他们要我的剑。”谢流光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