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且随风去
鬼市暗无天光,能睡得更加长。
墨山闲没有叫他起来,再次吻了吻他以后,就在旁边坐了下来,打开了鬼厉给的卷轴。
第11章
许承天,通天宗前掌门许琼之子,自幼体弱多病,但根骨绝佳,修仙资质上等,却耽于体弱,养在宗门,不与外界接触。
四百六十七年前,谢流光被谢鸿影带回通天宗,彼时谢流光初次测灵根,根骨为下品。谢鸿影乃许琼最后一个弟子,根骨绝佳,和许承天年龄相仿,是至交好友,因此谢流光在此时和许承天接触,动用了禁术,将其根骨天赋转接到自己体内。
许承天因此一病不起,因根骨被夺,修为并无寸进,只能靠丹药续命。
谢流光在第二次测灵根时,测得上品灵根,以前所未有之速度跨过炼体练气期,达到筑基入道,开始进入外门学习,正式成为外门弟子,并在突破金丹以后拜入掌门秋飞燕座下,成为通天宗当代大师兄。
一百五十三年前,谢鸿影突破褪羽化神境,成为通天宗最年轻的化神境,其时能感知天道,因其和谢流光血脉相连,察觉其根骨异常,但并未声张,直到自暗行宗借至通照境,方能确定,于是大义灭亲,还自己恩师之子许承天一个公道。
掌门秋飞燕,也决不留内情,将其逐出师门,诸长老合力,将谢流光当众处决,根骨归还许承天。
谢流光处决期间,多次出逃,滥用法器,甚至流落凡间。收其本命剑,断其通天道,以惩。
窃他人之道,为己之用,天理不容,逃避处决,罪加一等,将谢流光依门规处决,送至缚灵台,灵火以待。
焚至百年,其魂紊乱,神智已失,肉身俱损,打落进万鬼渊,与死无异。
许承天,拿回根骨,经十三年修复,修为回复,自此出关。掌门秋飞燕,怜于其遭遇,又作为许琼大弟子,越庖收徒,是以许承天成为掌门唯一的弟子,众弟子唤大师兄。
一百年前,许承天以掌门之徒名义首次参加仙盟宴,比试种种,未尝落入下风,其剑通天,惊才艳艳,以服众人。
四十年前,许承天突破渡劫转圣。
三年前,修至渡劫转圣巅峰,是通天宗最快至渡劫转圣巅峰的弟子。
·
墨山闲放下卷轴。
他灵力控制得精巧,自不会有外泄的情况,可他还是免不了指节轻颤。最后把谢流光的手牵了起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和鬼厉的交情不深不浅,但清楚其为人,给的资料自然是详实的。
是公布于世的消息,比谢流光混乱的描述要清楚得多,但仅从此也能看出谢流光是被如何对待,而他们也是给许承天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好借口。
“流光。”墨山闲轻叹,捏着谢流光的下巴想把他唤醒,却也没顾他还没睁开眼,只兀自道,“大抵打你被你的兄长接回门内,这场局就开始了。你的根骨和许承天相像所以能换,而你和你的兄长根骨当然更为近似,许琼那个老匹夫本来打的就该是你兄长的主意,他是主动把你送上去的。”
谢流光太小了,养在宗门,怕是只有历练才会离开。修为增长过快,又不谙世事,哪怕如今骨子里都这么天真,更妄论当年。
墨山闲不一样,几千年便是这么过来,仙界的这些腌臜事他看得清楚分明,只从来不屑于去谈什么。
谢流光的眼睛睁开了,一双瞳子漆黑,就这样看着他,没有带上任何表情。
“养你到大乘境,让你进入万剑阵取剑,都是原本就打算为他做嫁衣。”墨山闲按住他的喉结,“你的境界提升,一方面和谢鸿影的修炼相辅相成,一方面待以后取根骨于许承天,不需要他再费力打基础修炼,只需坐享其成,你知道么?”
墨山闲的灵力就这样和他纠缠在一起,把谢流光要爆炸的气息给按在原地,谢流光看着他,眼神空空却掉出了眼泪。他说:“我知道。”
他的眼底隐隐的红又盖不住了,墨山闲俯身吻了吻他的眼皮,吻着他的眼泪,他说:“前辈,秋飞燕和谢鸿影都喜欢他。”
墨山闲一顿。
“喜欢?”墨山闲问。
“就是喜欢。”谢流光说,“他们都想和许承天结为道侣。”
是因为喜欢许承天。于是如此护着他,如此要为了夺了自己的生机,如此要冠冕堂皇的给他一个正道,为此不惜将自己打进深渊。
他抓着墨山闲的手下意识用力,声音却带了两分呜咽:“就是因为喜欢他。”
“像你我这样。”墨山闲把被褥掀开,自己也进了去,搂着谢流光,安抚着他微微颤抖的身躯。
谢流光摇头,注意力飞速转移到墨山闲的身上:“他们没有结合。”
他往墨山闲的怀里钻,捻了两丝墨山闲的发,话语又骤然变得轻快:“和我们不一样,前辈。”
“是。”墨山闲缓缓看着他,“他们动过你没有?”
谢流光没有理解他的意思:“我说过的,我的根骨,我的心头血,我的剑,我的经脉,我想把他们的也都剃了,前辈,我……”
墨山闲的手指按着他滑到了下面,谢流光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带两分羞的说:“没有。”
他太喜欢他的前辈,就要仰头讨吻,墨山闲搂着他缠绵地吻了下去,褪去衣衫,道:“只有两个月了,流光,我找鬼厉寻了一处练习的地方,你便去把剑练好,两个月仙盟宴开,我便带你去。”
谢流光的眼睛亮了起来,泪水在眼旁已经干涸,他直接把剑取了出来,剑光划破被褥,飞絮翻飞,他又一愣。
墨山闲靠在榻上笑了起来。
“不急。”墨山闲把他搂回了怀里,“能杀一个是一个,明日起来再开始罢。”
第12章
鬼市是撕裂空间开辟的混沌之地,主要分为两个区域,一个是用来交易的“市”,一个是在市的后方,供鬼市的看守休息的“厅”。
墨山闲和谢流光就被鬼厉安排在了“厅”的后方,又另开辟了一小方空间来供谢流光练剑。
鬼市之中亦没有晨昏,谢流光在凡间养成的作息就这样崩塌,所幸随着魂体与肉|体的磨合愈来愈好,不再像从前那样一日要睡上近十个时辰。
鬼厉也确实如约给墨山闲找了一把筝,七品焦尾筝,谢流光看到筝就不动了,墨山闲便给他弹了一段。
音响山川为之色变,破空的音刃要把所有东西都割碎,谢流光坐在旁边,却只顾着说:“好听。”
“还没踏入修仙一途的时候曾经学过。”墨山闲同他解释,“后来是碰巧遇上了拨乱,属性也与我契合,就一直用了。”
“前辈的修为,无需用武器就可令天地变。”谢流光认真说。
“我当然也有需要用武器的时候。”墨山闲温和地看着他,“我也是从筑基一步步走上来的。”
墨山闲自然也是从筑基一步步走上来的,只是他那个时候年少轻狂,同辈之间无人能敌,越阶挑战更是常有之事,个性不仅桀骜不驯,还阴晴不定,没见哪个人能得他半分特别青睐,尤其是他步入半步登仙以后,任谁和他说话都得掂量着,生怕一个不察就惹恼了他。
鬼厉也是头回见性情这般和平的墨山闲,能这般正常地同人交往,也没摆出什么排场架子。把他放在鬼市里待着,也是给鬼市找了一个稳当的托底。
随着仙盟宴召开时间愈近,鬼市也不大太平,小宗门急于在这百年一回的宴会上提升地位,散修也乐意趁此之际在仙界打出知名度。甚至于一些大宗并不出众的弟子,也会在此处探探,以求能捡着什么
正值鬼市大开,是以无数修真者皆在此处交换情报,买卖武器装备、灵丹妙药。人多了,自然也会有些骚乱。
这便是鬼厉这些时日都留在鬼市的缘由。
他借着观摩谢流光的练习,又多跟墨山闲套上几番话,想知道他所说的“不会有人突破了”到底指的是什么,但墨山闲不是拿别的话头绕过去了,就是干脆不理睬,让他毫无办法。
世间渡劫,方有十几二十人,化神,如今也只有五人。至于半步登仙,自墨山闲陨落以后便再无人突破。
鬼厉原本和墨山闲便差了两个大阶级,如今也摸不透对方的境界,只是原本根底还在,想必也不会太差,他问墨山闲,对付通天宗的两个化神,如今胜算几成?
墨山闲当时盘弄着手下的筝,答:“这是流光自己的事,我不会帮他动手。”
也是,墨山闲何等实力,真想去帮他把那个许承天给杀了,也无需再等,哪怕动不了那秋飞燕和谢鸿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个渡劫巅峰也是没什么大碍。
两个月时光飞逝,等到仙盟宴即将召开之时,谢流光已经和这把崭新的独属于自己的剑磨合得很好了,最后一次全力出剑,竟在鬼厉开辟的空间上又撕裂了一道缝隙,仅剑气便有划破空间之能。
他当即雀跃,一定要给墨山闲展示,墨山闲看了,又教给他破空开新天地的法门,直到把那一方小空间搅得七零八落,鬼厉上来找才罢休。
不过百年时间,仙界各宗在外并无太大变化,和墨山闲在时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通天宗又多一位化神,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第一宗。
由这第一宗举办仙盟宴,自然排场盛大,各路人士提前三天便纷纷到场,去往通天宗提供的歇息处,已经开始互相结识。
谢流光最后一天才到,面上带着人皮面具,修为压制至元婴,身份是鬼厉提供的,乃一介散修,落户青州。
只他一人,从步入通天宗的那一刻起就有些细微的颤抖,面前各山各峰皆是熟悉,和自己还在这里修习的时候并无区别,乃至外门弟子校服的样式也和从前别无二致。
前来牵引的外门弟子他不认识,通天宗外门五十年一次招新,如今据他还在门内修习之时已过一百五十年,早已物是人非。
他握着手腕上的镯子转了一圈,冷静下来。
墨山闲早先便叮嘱他,通天宗内阵法重重,还有两位化神坐镇,提前轻举妄动,讨不着什么好。等到阵前切磋,再去动手也不迟。
冷静不下来。
谢流光走进外门弟子安排好的房间,关上木门,回过头,屋内设施一应俱全,皆是上品,就连一角点着的香,也和从前自己做弟子时期放在房间里的别无二致。
现在只觉得恶心。
熟悉的道袍恶心,熟悉的味道恶心,从未变换的布景也恶心,四百多年前第一次走进通天宗以为这里是神仙住的地方,对所有的东西都抱有期待,第一次被领进属于自己的房间的时候害怕自己的身上的凡尘污染了这天上的仙宫,站在门口愣是站了一个晚上。
第一次见到这云端上的山峰满心好奇却不敢多问一句,见到那清风霁月的仙人唯恐自己脏了他们的眼。谢鸿影不肯抱他也未曾牵过他的手,总是半步将他甩到身后,他当时虚岁未满十岁,跟在谢鸿影身后跑,跑也跑不及。在凡间流浪衣衫所以脏乱,生怕在这不染尘埃的地板上留下脚印。
如今只觉得恶心。
亭台楼阁浮云间,飞鸟走兽亦不染凡尘,谢流光推开窗,远处流水自天上来,分流自各峰。
他关上窗,背靠着墙面站着,卸了浑身力气地站着,半晌喊:“前辈。”
他蹲了下来,又喊:“前辈。”
面前淡淡散过一缕烟,墨山闲自其中浮现出身影,一贯的墨发长袍,低低叹息一声,伸手把谢流光扶了起来。
“别哭。”墨山闲说。
“我没有哭。”谢流光说,把自己倒在他的怀里,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以前住的地方和这里差不多,通天宗所有的地方都是一例的。”
“宗门大多如此。”墨山闲把他抱到床上,又给他擦了眼泪,“我从前的房间也跟这里差不多,不过太久了,记不大清。”
片刻,谢流光又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绕着山的流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是很想问一问的。”
“从云里来,截了要落成雨的云。”墨山闲答。
“我以前不敢问。”谢流光说,“我哥看起来不喜欢我,我从前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把我带回通天宗,我修为长进多么快他都不开心。可他对谁都不亲近,我以为他生性如此,但他说起……那个人,就会笑。”
“他该死。”墨山闲说。
“他该死。”谢流光说,指节上的指环闪着一丝银光,他说,“等我突破了化神,第一个便要斩他。”
他从不去想自己有可能不会突破,从第一次引气入体开始,他便一步一步向上,所有的艰难险阻皆被他斩在剑下,他原本就该攀上最高峰。
他的身体又轻微颤抖起来,墨山闲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灵力收好。”
谢流光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很低,在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我会好好收好灵力,等到明天,我会杀了他。”
第13章
墨山闲点头,本欲叫他先休息,却听到隔壁有了些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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