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朝暮
李司净思绪混乱,分不清这算过去还是未来。
在许制片给的履历里,他扫过一眼独孤深外公的信息,浩浩荡荡的“已故”过于震撼,实在想不起来独孤深的外公叫什么名字。
昏暗的房间,亮起了手机屏幕。
李司净还没调出文件,就被一双手扣下了手机。
光亮又暗了下去。
“明天睡醒再看,晚上看手机伤眼。”
李司净仍在挣扎,“我就看看独孤深的外公叫什么——”
他的话断在吻里。
虽说别想太多,李司净不可能不去想。
现场在补拍昨天的部分镜头,他一直盯着独孤深。
他不觉得自己会莫名其妙梦到外公,也不觉得外公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
以至于他越来越介意,终于叫住了独孤深。
“阿深,昨天你掉进了水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独孤深总是回避大家的视线,这一次眼神专注的看他。
“没有。”
李司净对人的情绪敏锐无比,他总觉得独孤深有哪里不一样了。
“你可以休息的。现在你的戏份没那么密集,可以安排好时间再拍摄,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他温和的劝慰,似乎触动了独孤深。
一贯沉默的家伙,这次竟然仔细的端详了他,仿佛经历了一番内心挣扎,才轻声回答道:
“我是有一些压力,但我认为这可能是……”
他迟疑片刻,找了个合适的措辞,“入戏太深罢了。”
李司净能够感受到独孤深的谨慎。
可这份谨慎,夹杂了许多不同的东西,令李司净不敢掉以轻心。
出于外公的叮嘱和他莫名其妙出现的幻觉,李司净不得不继续说道:
“阿深,演戏是这样的。特别是你的情绪经历了重大波折,就会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产生埋怨甚至是产生敌视,都是正常的。”
“但你要分清楚,这样数十倍、数百倍的强烈情绪,是我们那一刻的情感寄托,你演完了,必须要出戏。”
“你从戏里走出来,感受到的才是自己的情感,现在的那些孤独、那些不想活、那些没有价值,都是林荫这个角色给你的情绪错觉。”
独孤深听了,眼神里流转着错愕的光。
“你也是这样吗?”他反问道:“用数十倍、数百倍的强烈情绪,去创造了这样的一个故事,不断孤独的在梦里徘徊,和林荫一样不想活了吗?”
李司净一听,仔细打量起独孤深。
仍是他熟悉的模样,却问出了他意想不到的话。
“是。”
李司净诧异的回答,更笑着夸道:“阿深,你很聪明,能够察觉到我大部分的创作意图。《箱子》确实是我的梦,不止是梦想和希望,更多的是曾经经历的痛苦。”
“你演戏的时候,感受到的痛苦并不是真实的,那是林荫带给你的,所以你不要误认为是自己的痛苦。”
即使那些痛苦,都是他希望独孤深挖掘的情绪。
也不愿意独孤深一直在这样的情绪里,沉浸下去,毕竟《箱子》的拍摄已经平安度过了那些情绪低沉的戏。
可是,独孤深竟露出一丝忧愁,担心道:
“你也不能认为那是你的痛苦。”
李司净被他说得一愣。
“这一切不该是这样,记录是为了往前,不是为了回头。”
独孤深的眼眸泛着异样的情绪,他皱着眉说得格外凝重,“在这座山里,没有人值得用另一个人的命来换。”
瞬间,李司净的耳畔蜂鸣,仿佛回到寂静午夜持续不断的鸣响。
他视线模糊,头脑昏黑,甚至不确定眼前站着的是不是独孤深,又是不是他的幻觉。
在尖锐又清楚的痛苦里,他浮现的念头竟然是:
周社哪儿去了!
“司净!”
他听到熟悉的语调,从身后传来。
温柔的怀抱,安抚了他五脏六腑即将冲出躯壳的痛苦。
他几乎能够感受到血液沸腾的烧灼,每一寸,每一分的脉络,都在粗砺的割破他的神经末梢,激起极强的疼。
唯独一只手掌捂住他的眼睛,清冽的缓解他的痛苦。
“司净。”
是周社的声音,冷若清泉,驱散了苦痛。
李司净蜷缩在熟悉的怀抱,侧脸紧贴在他胸口,整个人失去了力气,唇齿冰冷得颤抖。
“刚才……我……”
他想说,刚才他听到了独孤深的话,仿佛触及了什么痛苦开关,令他情绪翻腾,气血倒涌。
他急于去问周社,却被周社压住了唇。
“嘘——”
周社轻声阻止了他克制不住的疑问,将他抱得更紧。
“睡一觉就好了。晚安。”
李司净沉沉睡去,周社的冷漠视线看向眼前的年轻人。
他的灵魂早已苍老,他的躯壳仍是稚嫩。
周社只是说:“留你活着,是司净的愿望。如果这山里没有值得换回来的命,李灿芝也不会回来。”
李铭书站在那里,拥有了独孤深的外貌、独孤深的身体,内里仍是他自己。
“可惜活着对我来说,是一种酷刑。”
他痛苦的去扶镜框,却摸了个空,叹息道:
“曾经司净年幼,离不开我,是您让我多活了两年。现在,他有您在身边,已经没有执着于我的必要,为什么您不告诉他,这样的愿望将要复出怎样的代价?”
周社没有回答,他的所有温柔只为李司净存在。
“什么代价,我都会付。”
固执、冷漠、难以沟通。
正如他二十四年前初见时一样,不容置喙的定夺,并不因为人类的装束、人类的行径有所改变。
他说服不了这样的人。
曾经李司净的生与死,也不是他的愿望做出的决定。
“阿深?”
迎渡在后面扬声喊,“你又跑哪儿去了?”
他看向李司净,低声叹息道:“我会找回他的。”
说完,毅然转身,去阻止迎渡的满场乱窜。
“我在这儿。”
-
李司净的状态不好。
脑海里反复回荡着一条命去换另一条命的话语,止不住的反胃、想吐。
哪怕躺在床上也不能思考,稍稍浮现出一丝想法,就会陷入了他长久难以摆脱的折磨。
这样的折磨,在早些年已经熟悉无比。
他在网上查过、他去医院看过,无非都说精神病症严重得蔓延到了躯体。
即使所有的仪器告诉他一切正常,也会有精神科的医生,肯定的为他开出舍曲林、氟西汀、氟伏沙明,一盒一盒的去试药。
很难受。
难受得他离不开周社半点儿,仿佛他松开了握住的那只手,经历过的噩梦就会再度重现。
“以前我不是这样的。”
就算虚弱得没了力气,李司净也要嘴硬狡辩。
“不管是你杀了那些人,剖开他们的尸体,砍了他们的头,把他们四分五裂,我都习惯了,可以说看多了,麻木了……”
“但我太久没有做那些梦,也太久没有见到那个人了,我很害怕。”
害怕梦境里冷漠的男人,取代了温柔的周社。
更害怕眼前的周社是他的一场梦,固执得不愿松手。
也许有了爱,他就变得脆弱,长出了软肋。
当独孤深说,在这座山里,不值得一条命去换另一条命的时候,李司净立刻意识到,他曾经的愿望,还没有彻底的消失。
“周社。”
李司净说得极为认真,“我很需要你,我不能没有你。”
他说不出“现在的我不想外公回来我想你留下来”这种不孝的话,但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我爱你。”
周社平静的聆听,仍是温柔耐心的抚过他的额头,没有半点回应。
李司净的心很慌。
上一篇:团宠小胖鱼是虎鲸!
下一篇:小狗被虐文大佬盯上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