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朝暮
这是他写的台词,这是他推敲的故事,为什么会有人反反复复在他的幻觉里,不断的复述:
拿命来换。
霎时,他耳畔爆发了一句清晰的吟诵。
“吉时拜山,凶时祭人,以祀天地之愿!”
李司净眼前没有黑影烂泥的干扰,视线却杂乱得看见了祭祀。
已经拍摄完毕的司仪祭天,再度重回他的脑海,无论他怎么驱赶,也越来越清晰。
镜头前是小玉质问林荫。
他看到的却是司仪带着面具,看不清容貌,手捧刀刃,挥刀砍向身着灰袍跪地的背影——
咔嚓。
那把属于周社的短刀,斩断跪地祭品的头颅,随之响起一声呼唤: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听命于天。”
李司净像是坐在一艘巨浪摇晃的小船,经受海啸般的剧烈晃动、除了唢呐蜂鸣吵闹冲击,什么都听不到了。
李司净倒了下去。
那一刻,独孤深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
他毫不犹豫的冲向监视器,不少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呼:
“李哥!”
“李导!”
“导演、导演!叫医生!”
所有人蜂拥而来,诧异万分之中,眼见着独孤深从冰冷地板扶起李司净。
“他小叔呢!周社呢!”
独孤深的询问,震得万年下意识去找。
“周叔在的……他在……”
视线逡巡,却不见那道高挑熟悉的背影。
忽然,周社的身影从万年身后掠过,万年再看过去,那位神出鬼没的小叔,已经从独孤深怀中接过晕倒的李司净。
看着周社走过来,抱起李司净,所有人都像松了一口气。
独孤深皱着眉说:“他听到了祭祀的声音。”
“我知道。”周社头也没回,冷漠的打断他。
剧组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意外镇住,目送周社抱着李司净离场。
李司净平时也没这毛病,是不是最近觉少压力大,生病了?
“最近还好吧,就是之前夜戏多,我也有点熬不住,别说李导了。”
“他简直是连轴转,我和小秦都换班了,李导还在一旁看着。”
“这里场景多,肯定拍得辛苦一点,可能压力堆积上来了……”
唯独迎渡冷静下来,看向独孤深:“阿深,你怎么知道该找小叔啊。”
独孤深只是笑着回答:“李导一直跟小叔在一起,出事当然要先找家属。”
迎渡闻言,视线上下打量了他。
一句话没说。
独孤深说着:“我去看看李导。”
迎渡默不作声跟了他过去,然而他们刚到资料馆门旁,迎渡一伸手就能将人抓进狭窄逼仄的杂物间,掐住他的双手,指尖压了手腕命门。
“等一下。”
迎渡比独孤深高出半个头,收敛了嬉笑的严肃神情,在昏暗的杂物间里,变得格外冷厉。
独孤深尝试挣脱,惹得脉搏钳制他的力道更大了。
迎渡的声音沉了下来,“你是谁?阿深呢?”
“独孤深”没有说话。
“不管你是什么孤魂野鬼,落我手上你算完了。”
迎渡威胁起人,从来不输。
他演过无数角色,揣摩过众多搏命人物心态,“我可是清泉观出来的,师承正一神霄法脉,信不信我把你残魂都抓出来,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老林的孙子,怎么也跟老林一样冲动。”
他的笑容透着慈祥,是独孤深绝对演绎不了的模样。
“哪有威胁孤魂野鬼的时候,直接把自己的底牌也给掀开的。”
年轻人无法饰演中年人,更无法假装老年人。
但是迎渡眼前的慈祥,透过那双眼睛几乎能够看透灵魂历经的岁月。
迎渡变了脸色,手掌抓得更紧了。
只有李司净的外公,会称呼他爷爷为老林。
他咬牙切齿,“李铭书。”
第53章
迎渡三观都要颠覆了。
他知道这世上有命理轮回, 也清楚一切皆有定数。
但是死者复生,亡魂归来的事情, 还是第一次亲眼见!
“你怎么上了阿深的身?你真成了邪门歪道?”
迎渡的愤怒和情绪,已经促使他浑身解数,手掐指诀,要把妖魔赶下去。
唯独眼前俊秀内敛的年轻人,平静看他忙活,不忘提醒一句:
“你的招儿都没用,阿深现在不在这儿了。如果我离开他的躯壳,很快就会腐坏,更难找回他。”
迎渡立刻停了手,利眉星目, 怒视李铭书。
“那怎么办?!”
李铭书看了看昏暗杂物间, 示意迎渡:“我要去拿手机。”
他们拍戏换了装, 手机和衣物都放在拍摄现场临时征用的休息室。
李铭书走入休息室找到了自己的羽绒服, 伸手摸了摸口袋,拿出了独孤深的手机。
年岁隔得久远, 他显然不知道林东方的电话号码,径自递给了迎渡。
“给老林打电话。”
作为清泉观弟子, 应当与妖魔鬼怪划清界限,以匡扶正道为己任。
但到了情况危急的时候, 迎渡仍是只能按照李铭书的吩咐, 火速用独孤深的微信加上了爷爷, 拨出了视频通话。
还不忘把休息室的门关了。
等待音轻柔和煦,迎渡却焦虑万分。
当对面接通,刚刚传了一声“喂”,他已经慌乱得像个孙子, 迫不及待的亮起屏幕:
“爷爷!爷爷!你看这是谁?”
李铭书一如既往的客气:
“老林,好久不见。”
林东方在那边皱了眉,怒拍桌子问候迎渡:“死小子,你又做什么东西?跟阿深一起戏弄你爷爷?”
“不怪他,实在是我一把年纪了,没防住有人使坏。”
李铭书的笑容即便是独孤深的脸,也有着岁月难以消磨的沉静。
他不疾不徐,既没有老友久别重逢的喜悦,也不打算和林东方寒暄,开门见山的问:
“叶家早三十年前就没了,后来是谁继承了他们家的衣钵?那一家子,死的死、残的残,耗费了三代人的心血,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怎么还有心力来敬神山送死?”
林东方愣了愣,神色已是肃穆。
“叶家没人了。剩了旁支几个小辈,散在各行各业,并没有过多交集,也不成气候,渐渐泯然众人,各过各的日子去了。也就一个旁支姓许的,早几年去世了,留了个小儿子叫许叶,你见过的。他现在在搞电影,不过前段时间出车祸,没听到有什么消息。再说了,叶家那点衣钵,都成了坟地里的草木灰,谁还会信啊……”
认真回问的林东方,说着说着,骤然意识到这绝对不是单纯“戏弄”能演出来的戏。
“到底怎么回事?!”
他仔细打量眼前的晚辈,着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真的是李铭书?你回来了?”
“回来了,虽然违背了我的意愿。”
李铭书叹息道:“有人在山里搞仪式,有人想唤醒这座山,有人想让叶家那一脉作恶多端的家伙重新回来。当然……”
他顿了顿,“可能他们已经像我一样,早就回来了。”
林东方常常关注着异动,那些网络吵杂的消息真真假假,最大的消息仍是《箱子》。
“果然之前《箱子》出了那么多事,不是偶然,应当是许叶这小子在做安排。可我以为,他一次车祸进了ICU,至今没能露面,是已经知道做这些邪门事情会遭报应,选择放弃了。想不到他胆子这么大,不要命了!”
“也许是他命不长了,更需要做这种事。”
李铭书声音低沉,说出的每句话都叫人惊诧:“这样的人,至死都不会回头的。”
“当初我把照片都烧了,就是为了防住他们。没想到你手上还留了当初学校发新闻的合影。你倒是小心谨慎,把我们拉的横幅裁了,怎么不记得把我裁掉?”
迎渡闻言,脸色唰的一下变了,“那张照片上有你?!”
林东方也是惊讶万分,“我什么时候留过你的照片?!我不是把有你的照片全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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