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回响 第142章

作者:言朝暮 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娱乐圈 都市异闻 玄幻灵异

人有人的规矩,司净有司净的规矩。

在这座山里,他为了实现永不止歇的愿望而活,曾经为李铭书实现过愿望,如今又要为李铭书的女儿实现愿望。

那个依靠着一块石头,才能平安长大的女儿,轻易的就要放弃自己的命。

“我愿意换我的儿子健康长大,我愿意换他再也不要梦到这座山,再也不要梦到您。”

“那不可能。”

他比谁都清楚,“李司净属于这座山。我可以不再走入他的梦,但他依然会梦到这座山。”

因为李司净属于他。

可惜女儿成为了母亲,愿望比什么人都要执着的得可怕。

李灿芝和李铭书,为了李司净,要毁掉祭坛,要杀了他。

但这连绵无声的大山,才是将人困于囚笼的祭坛。

蛰伏在山中难以消散的欲望,渴求着一条条鲜活的命,填满它们无尽的沟壑。

李司净没有了母亲,也失去了外公。

“妈妈……外公!”

李司净那么小的身躯,却能发出嚎啕的哭声,彻底与这座山、与他连在了一起。

共同做着一场属于他的噩梦。

在他的噩梦里,不会有妈妈,不会有外公,只有他。

他想,他可以照顾李司净。

他已经学了很多照顾孩子的办法,他不会让李司净受苦。

但他斩碎那些纠缠不休的黑影,让欲望彻底远离李司净的躯体,也无法阻止李司净说:

“我害怕。”

李司净在自己的梦中,连看他都感到害怕。

他捂住那双满是恐惧的眼睛,感受到李司净的眼泪,一滴一滴,逐渐在他他早就灰飞烟灭的心口,阵阵抽痛。

原来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他害怕李司净哭泣。

忽然他就懂得了李铭书所说的爱是人的执念与私欲,忽然就明白了李灿芝回头的理由。

这些人为了另一个人能够活,甘愿去死。

他守着祭坛,轻而易举就能找回李铭书,即使躯体腐朽,时间短暂,他也要让李铭书活过来。

因为——

“他需要你。”

李司净需要李铭书这样的外公,需要李灿芝这样的母亲,需要周卫那样的父亲,却不需要他。

他以为自己获得身为人的资格了,却因为李灿芝的消失,变得犹豫不决。

他在李司净的痛苦挣扎里,抱住这具无法承载他污浊灵魂的躯体。

“你不该来到这里,这里会毫无保留的袒露你的懦弱,你的恐惧。”

还有他的欲望。

“等你从梦里醒来,你会忘记我,忘记你所有害怕的一切。哪怕不小心在灵魂的指引之下,再度见到我,你也会遵从本心,远离我、逃避我。”

“司净。”

他无法再看怀抱里的那双眼睛,因为他害怕自己会舍不得放手。

“我会斩除你的懦弱,你的恐惧,你的梦魇。”

他在李司净沉睡的梦魇里,成为了最为可怖的影子。

他的世界里,不会再有李司净的身影。

等到李司净重新梦到他的时候,他才敢回到李司净的身边。

他一定会问:

“我现在是你喜欢的模样了吗?”

第70章

李司净被周社骗过一次, 绝不愿意被骗第二次。

他愤怒的抓住周社的手,不肯松开。

但在席卷的狂风之中, 他已经麻木得分不清自己是否还抓住了周社的手。

掌心很痛,像是抓住了一那把永远不会伤害他的短刀。

坚硬、无情,伤他彻底。

等他回过神,他站在干涸的池底,踩在一地乱石之上。

淹没他的潭水,成了一场幻觉。

而他的掌心空空。

慢腾腾爬山的旅人,终于一个接一个的从半山腰走过。

他们好奇的向李司净投去视线,看了看站在池底的他,还有扔在一旁的背包。

“昨天不是刚下了雨吗?我还以为这池塘能蓄水呢。”

“这是漏斗池,蓄不了水……”

蓄不了水。

李司净低头看向满地的乱石, 握起空荡的掌心。

等我。

这个王八蛋, 又叫他等。

李司净从来是听话的人, 可他这辈子都没像现在一样, 这么恨自己听周社的话。

他拿起背包下山,随便找了贤良镇上的民宿, 住了一个安稳的夜晚。

梦境乱七八糟,没有任何的东西被他记下。

第二天睡醒了,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终于认命的拿起剃须刀, 慢条斯理的刮起落魄的胡须。

也许是再次见到了周社, 李司净彻底的理解了外公为什么一直待在李家村。

这个满是痛苦、失去、死亡的李家村, 仍旧有值得他们等待的存在。

那个没有证据证明真实的存在。

那个不被承认不被记忆的存在。

那个和守山玉一样,只有一个人记得的存在。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了。

嗡嗡嗡的刀片,刮掉了所有固执的胡茬。

李司净看向镜子里疲惫不堪的自己, 露出一个戏谑的笑意。

这是一个爱情故事。

他逐渐开始相信爱情故事。

李司净走上了外公的老路,他联系了贤良镇资料馆,拿到了资料馆档案室的钥匙。

当初,外公就是在这间狭窄档案室,写下一本一本的日记,修撰了敬神山的史料。

他一个人慢腾腾的打扫厚重的灰尘,累了就坐在偶有游客参观的院子,看向那座嵌入石框的大山。

他想,周社一定在那座山里。

但是……

周社,你究竟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李司净做了一个梦。

一个普通的,关于童年的梦。

有个面容不清的男人,总是静静的陪伴他。

从他诞生之初吵闹啼哭的医院,陪伴到他上学读书。

随着时间流逝,他能够见到那个男人的时间越来越短,距离他们下一次见面时间越来越长。

直到自己变成一个孤独无趣、情绪反复、刁钻刻薄的成年人,他就彻底忘记了那个男人。

李司净醒来的时候,贤良镇的天还没有亮,朦胧的雾气,萦绕在凌晨的空旷场馆。

他困顿的趴在桌子上,虚无眼神眺望那座敬神山。

他忽然想去看山。

想去观赏日出的最佳观景台,好好看一看这座山。

于是,他在凌晨出发,乘着月色走在明亮的路灯之下,渐渐走入只有月光笼罩的山路。

山路很黑,特别是月亮被云雾遮掩的时候。

他依然忘记带上强光手电,仅凭手机微弱光线去辨识前路。

幸好,这些水泥浇筑的山路他已经很熟悉了。

他一路从凌晨走到晨光熹微。

当李司净站在观景台的悬崖峭壁时,那轮浑圆的太阳,染红了厚重的云层,漂亮的跃上山头。

他站在崖边,看的不是惊艳的日出,而是深邃的山谷。

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