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朝暮
忽然,床边的手机急促的响铃,陌生得没有任何的标记。
周卫赶紧接了起来。
那边问道:“请问是李灿芝的家属吗?”
“啊!我是、我是!”
周卫心跳剧烈,从床上爬起来,仿佛已经十几年没有听过别人喊出这个名字,大脑涌上久别重逢的欣喜和悲伤。
那边又说:“她出了车祸,现在她在我们贤良镇卫生院!”
第42章
李司净又站在漆黑寂静的树林, 面对他的噩梦。
这一次,他听到了自己的哭声。
“妈妈……爸爸……外公……”
幼小稚嫩的哭喊, 回荡在陌生的山里。
他还那么小,根本找不到妈妈所说的去找外公的那条路。
我死了啊。
李司净在无数走马灯里,分辨出了现实与梦,脑海里回荡着寒潭的冰冷,窒息的苦痛。
原来人死了,真的会留下魂魄,困在逃不出去的噩梦里,一遍又一遍的经历着生前最不愿意面对的梦魇——
“啊!”
一声稚嫩凄厉的尖叫,断在沉默的响动里。
李司净又见到那副棺材。
长方形,纯黑色, 油漆涂得光亮, 边缘圆润的微微翘起山脊般绵延的弧度。
“咚咚……咚咚咚……”
里面的响声微弱, 盖过了哭泣。
一声一声抓挠李司净一般, 让他感受到撕裂似的痛苦。
他没有办法呼吸,更看不清东西。
仿佛灵魂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站在棺材外沉默的凝视一切的发生,一半困在这口棺材里, 怎么拼命挣扎、敲击,都没有回应。
“他需要你。”
冰冷的语气带着熟悉的声线, 从他身后传来, 却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可他忽然被人抓住。
在漆黑一片的视野里, 痛苦骤然消散,视觉短暂恢复,见到了抓住他的一只苍白枯槁的手。
修长的骨节,皱纹纵横的皮肤, 带着令人怀念的温暖。
外公?
他念头刚落,浑身震颤一般回魂。
模糊的视线映照着简陋的天花板与顶灯,他躺在熟悉的乡镇酒店床上。
“醒了?”
以为再也不会听见的声音,从旁传来。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山里信号不好,我没接到你的电话……对不起,是我去得晚了……”
对方每一句询问,都带着关切和歉意。
可李司净感受到劫后余生的庆幸,头脑混乱得听不进任何一句。
他的额头感受到温暖摩挲,他的眼睛直视周社,能见到熟悉的唇齿微张。
他稍稍动一动手指,就有温暖和煦的触感覆盖上来,替他驱逐了冷意。
是周社捂热了他冰冷的手指。
李司净清楚的意识到,眼前这样一个人,会在他崩溃的时候握住他的手,等他平静。
见过他所有无礼、糟糕、惶恐,依然能够问他哪里不舒服,会满怀愧疚的说对不起……
他呆愣的凝视周社,每一次眨眼,都会惹得泪水淌出,又舍不得挪开视线。
李司净所有的遗忘的记忆,伴随着恐惧回笼。
他眼前挥之不去那副棺材,更确定棺材里躺着他的外公。
外公在他六岁的时候去世,没能等到他的求救。
偏偏这么一个死去的人,又被另一个人无情的从棺材里揪了出来,说:“他需要你。”
年幼的李司净,需要外公。
这个王八蛋就真的把他外公从棺材里挖了出来,再活了两年。
李司净无比确定,周社说的是真的。
这个人可以让外公活过来。
毕竟十八年前,他已经让外公活过一次。
片刻,李司净又生出害怕。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语气虚弱,几乎听不清。
周社却听清了似的,立刻停下了关切的话,认真回答:
“司净,我是你小叔——”
骗子。
骗子的声音断在唇齿间,李司净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用锋利的牙齿撕咬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他在确认自己的幻觉,更是遵从了本心。
李司净濒死产生的愤怒、埋怨和欲望,都在这一刻清晰的释放。
直到他松开手,满意看见这张假装温柔的脸,破灭了平静表象,被错愕惊讶占据。
但这一次的表情,比上一次好很多。
至少唇角带着齿痕,李司净心情无比愉快。
“你满口谎话,不像活人。所以我得确认一下,面前的这个王八蛋是真的假的。”
李司净终于松了手,给了解释。
“老实告诉我,我梦里的人到底是谁?”
周社已经被他野兽般直白的行为,弄得气息不稳,仍是温柔回答。
“是我。”
李司净心脏紧缩,比起习以为常的死亡,他更害怕陌生的周社。
哪怕眼前的温柔笑容是伪装,也是他需要的温暖。
李司净又问:“走入我梦里,跟你长得一样,总是拿刀杀人的家伙,又是谁?”
寂静的屋内,周社顿时闭口不言,李司净能够听见心脏在耳畔喧闹的响动。
掌心却摸到了一丝冰凉。
周社给了他一把刀,在李司净的梦里出现过无锋利、光洁又如玉一般温润的短刀。
他的手掌被周社紧紧包裹,那把应当无比锋利的短刃,陷入柔软皮肉,光洁柔和。
根本不可能伤害到他。
周社说:“司净,我只会在这把刀存在的时候出现,如果你的梦里没有了这把刀,就用你的枪,杀了那个人。”
那个冷漠狠绝,和周社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李司净握住玉刀,不禁问道:“他是谁?为什么长得跟你一模一样?是你的人格?你的阴暗面?还是你的噩梦?”
他执着的要一个答案,却没想到周社轻轻将他拥在怀抱。
皮肤摩挲的温柔触感,抚平他的焦躁,也给了他答案——
周社不会说。
“你不能完全相信你的梦,也不能完全相信梦里的我。”
周社的声音呢喃耳畔,怀抱温暖得叫人落泪。李司净能够闻到他身上清浅冰凉的气息,感觉到他洒在裸露皮肤的湿热。
“我不希望你害怕我。当你真的感到害怕的时候,杀了我,不必犹豫。”
李司净烦躁的皱眉,无比讨厌周社善解人意的温柔,因为他的全部癫狂、焦躁都会在这样的轻柔温和的声音里瓦解。
他真的会杀了周社。
“王八蛋。”李司净不留余力推开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现在全都给我说!”
周社仍是那样笑:“李灿芝在贤良镇卫生院等你。”
李司净一愣,翻身下床,焦急的穿了鞋子,拿过外套出了门。
贤良镇卫生院坐落在狭窄街道旁,停满了车辆,依然挡不住宽阔的门庭。
李司净的脚步急切,心跳剧烈,跟着周社往住院部走。
他十几年没有见过妈妈,妈妈会不会不认得他,妈妈会不会怪他……
周社的脚步停在病房门外,李司净只需一眼就能看到他爸。
他爸穿着黑沉的绒质外套,坐在病床旁削苹果,阳光正好照得他鲜眉亮眼,偏偏几根白发支棱出凌乱的鬓发,招摇着和煦的银光。
“……我做梦啊,梦到爸叮嘱我来着,还说你上班太累了,工作能放下就放下,孩子都大了,我们生活过得简单点就行,也没必要那么拼命。”
“等咱们出院了,给公司请个假吧。我们去旅游,去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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