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番外3:民国寡妇篇

怀疑。

李豫年一怔,脸色陡然变得极为可怕。跟他一起前来的两个中年男人惊疑不定,互相对视一眼,又一前一后看向徐微与,目光古怪地往下,打量徐微与藏在衣袍下面平坦的小腹。

按此时律法,徐微与是男妻,本没有继承亡夫遗产的资格,所以若是徐微与没怀孕,本家完全可以拿走李忌生前的所有财产,强令徐微与净身出户。这也是李豫年一行人此番前来目的。

但要是徐微与怀孕了,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李忌有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他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按法,这孩子至少该得到他留下遗产的一半,另一半归李忌的父母,由他们决定分多少给徐微与生活。

但话又说回来,李忌父母早就死了,人不在,默认他们对徐微与这个儿媳满意。这样一来,李家的家业仍稳稳当当地落在徐微与和他还未出世的孩子手中,跟李豫年等人确实毫无关系。

陈妈没挤进去,站在门外,脸色僵硬。她紧紧抿着唇,两只手不自觉掐在满桂肩头,来回观察李豫年和两个李家族叔的反应。

满桂同样不敢出声,她才看完戏,对一整天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刚回来就撞上李家人堵门。好在小姑娘常年看徐微与和李忌做事,到底学了点皮毛,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攥成拳。

小小一间厨房内外数十人,却静得能听见落叶撞击石板的声音。

李豫年突然动了,在所有人或警惕或探究或恼恨的目光下他径直走到徐微与面前紧盯住徐微与的腹部,如同一条从树梢上端垂落,冷眼凝视猎物的蟒。

“你怀孕了?”

他语调中带着刻薄的质疑,明显不信。陈妈差点跳起来。

“你离我家太太远点!”

她就像一只护雏的母鸡一样撞开所有人冲到李豫年面前,挡在他而和徐微与之间,满脸厉色,“东家从没提过什么本家,什么三河李家!你们这群人仗着人多,挑我家太太一个人在家势单力薄的时候上门,咒我们东家不算,还想强占我们李家的家产,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

“来人!把这群人给我打出去!”

李豫年劈手抓起桌上瓷盘,照着陈妈猝然砸下。

“嘭!”

“啊!”

“——李豫年。”

最后那声是徐微与喊的,在这声音中陈妈惨叫踉跄后退,捂着头的指缝里已然出了血。满桂哭叫着扑上来,抱住陈妈查看她的伤势。

人群骚动,其中一个李家族叔震惊万分,上来一把揪住李豫年的胳膊低声呵斥,“你干什么?!”

他们也没想到李豫年居然敢在这种情况下直接动手,他也太嚣张了。

然而李豫年谁都没理,他只是缓缓将目光从陈妈身上收回,“一个下人,居然敢挡在主子面前插话。嫂子还是太心慈了,纵得这些姨婆都以为自己是长辈了。”

徐微与紧紧攥着椅子扶手,他也想去扶陈妈,但两条腿麻木异常,下腹坠痛,根本不许他活动。徐微与脸色发青,心跳得极快,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破绽。好在他似乎天生就适合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李豫年没有半点怀疑,只是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片刻再次问了一遍——

“你怀孕了?”

“……你们是在哪儿找到李忌的?”

李豫年不答,侧身看向一个由他带来的人,沉冷说道,“去找个大夫,立刻带过来。”

“是。”

下人转身跑去门去,不多时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李豫年单手插兜拉开椅子,不明显地出了口气,像是借由此按捺下了某些躁动的情绪。

“我好像没请你坐下吧。”徐微与倏然冷淡出声。

李豫年似是觉得很有意思似的笑了下,他踢了踢椅子腿,木头在陶瓷小块地砖上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李豫年径直坐下,胳膊肘搭在撑开的大腿上,向前倾身靠近徐微与。

“徐微与……”

这是李豫年第一次叫徐微与的名字,在此之前,他一直叫“嫂子”,称呼上的微妙转变似乎撤下了两人之间那堵名为李忌的隔档,怪异刺激。

“李忌知道这事吗?”

“跟你有关系吗?”徐微与轻声反问。

“不不不,我不想知道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李豫年嗤笑出声,“我的意思是,这个孩子真是我们李家的种?”

李豫年的声音几不可闻,除了他和徐微与,隔着一段距离的众人只能看见两人靠近的样子。

徐微与一怔,反应过来的瞬间抬手扇了过去。只听“啪”一声响,李豫年被打的偏过了头。

杂种。

徐微与在心里想道。

李豫年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可置信,在他看来,他和徐微与应该对此心照不宣,徐微与怎么敢打他?

“……**。”

李豫年从牙关里挤出这两个字,“你等着。”

一道闪电劈开浓墨一般的天空,紧接而来便是几声震动大地的雷声,酝酿了一整天的雨哗一声浇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我下章就把李忌端上来,今天下午QWQ

第103章 番外3:民国寡妇篇

夭寿了,老婆怀孕了,老公不是我

刘贵川顶着雨跑过街道,溅起一阵水声。夜色中街上空空荡荡的不见一个在外走动的活人,只有两边的窗户映出里间暖黄灯光,他在心里骂了句娘,终于与雨幕中找到了一个小诊所。刘贵川赶紧跑到诊所门口停下,砰砰敲门。

“大夫在不在!看病!”

“太晚啦,明天再来吧。”里面的人喊道。

刘贵川拧眉,“我家少爷愿意出三倍诊金!”

这年头,谁都不会和钱过不去,听到刘贵川的话,门后安静了一会,少顷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门锁被人从里面扭开,一个带着圆框眼镜的中年人走出来,看了看刘贵川,又看了看刘贵川身后。

“会不会摸喜脉?”刘贵川问道。

“会。”大夫一边扣长袍扣子一边点头,“你主子是哪位老爷?”

要大夫上门就得给路费,临安城里能这么干的一般都是有钱人。但有钱人大都有常用的大夫,按说不该出来找他们这些干杂活的。

刘贵川从袖子里摸出一串铜板扔过去,算是定金,“不该问的别问,跟我走。”

“好好,先生您稍等,我进去拿一下我的药箱。”

“快去快去。”

刘贵川摆手,站在诊所檐下擦脖子里面的水。没多久,大夫拎着箱子跑了出来,左手里还拿了两把伞。他冲刘贵川笑了笑,将其中一把递给他。

“嗯。”刘贵川上下把这大夫一打量,撑开伞走进雨里。

两人都是中年人,脚程不快不慢,走了一段以后,刘贵川状若无意地问道,“哎,这城里的李二爷——你知道多少?”

大夫侧头看刘贵川,好巧不巧,刘贵川也在斜着眼睛瞧他,大夫憨厚一笑。

“知道的不多,我就是个小医生,平时连李二爷家的院门都进不去。您问我这个,我真答不上来。”

想替李豫年打听消息的刘贵川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心想今晚之后你知道的就多了。

正想着,两人路过一间杂货铺,有心和他套近乎的大夫立刻说道,“诶,我知道这是李二爷的的铺子。六年多前置办的,开业那天,李二爷在门口送跌打油、米酒,我也拿了一份。那跌打油特别好用,我一直给病人开,一年能费五六瓶嘞。”

刘贵川眼珠一转,“哦,你经常来啊。见过李二爷的那个男妻没?”

他的话里带着股若有若无的轻蔑,临安城相对开放,对男妻之事看得淡,但李家本家所在的三河县民风极为保守,别说男妻了,连契兄弟都不许出现。

“您说徐先生啊。”

杂货铺里头还亮着暗灯,是给伙计守夜用的。听见“徐”字,那火光微不可查地一晃,像是惊着了什么似的。

“我见过,徐先生也懂些医术,有一次,我给病人开了一副方子要用到神仙泥,就是瓦房顶上,和瓦松枯成一团的土。哎呦,找了好些地方都没找到现成的,正巧碰见徐先生,他跟我说啊,用大黍的叶子和草木灰拌在一起能替代,我回去一试,嘿,果然行。”

“这大户人家的小先生,就是比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见识广。人长得也俊。”

刘贵川自动忽略大夫那些夸赞徐微与的话,皱眉问道,“你说徐微与?”

大夫憨笑点头,“对,徐先生的全名是叫徐微与。”

两人身后,杂货铺分明已经锁好的门被推开一条缝,吱呀一声,有东西无声无息地跟上了他们。

刘贵川:“徐微与还懂医术?”

大夫肯定点头,“会多少我不知道,但我看徐先生那架势,肯定比普通人懂的多。”

刘贵川心里嘶了一声。如果徐微与真的怀孕了,按本家的利益肯定是趁早把那孩子流掉,让他净身出户最好。但徐微与懂医术,这在饮食里偷偷下药的招就用不上了啊。

想着想着,他突然感觉左边耳朵有点痒。刘贵川晃晃头,没在意。不一会,又痒了一下。

他心思没放在这上面,下意识伸手于空气中扇了两下。

呼——

某个视角中,他左肩上的火一晃一熄,消了五分有余。

一只灰白的鬼手缓缓搭上他的肩膀,刘贵川的左肩不明显地往下塌了一两寸,他没发觉,只是觉得骨头有点酸,侧头看了眼。

李忌缓缓扭头,笑着与他对视——下午时,他突然听见自己的死讯,失神良久,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徐微与已经带着平叔离开了。于是,他就绕着临安城的主干道走了一圈又一圈,到处问有没有人知道徐微与在哪。

多数人“看”不见他,看见他的都快死了,糊里糊涂的,被吓一场又去了半条命。

他没办法,只能等在铺子里。等啊等,天都黑了,徐微与还是没有回来。

好在刘贵川过来了。

李忌对这人有点印象……

该死的人。

刘贵川看着雨幕,换了只手打伞。

几辆马车堵在李宅门口,蒙车的蓝布被水一淋显出更为深浓的颜色,远看,像四五口棺材似的。

大夫在门口停了下,迟疑地看了眼刘贵川。

刘贵川收伞,装若不在意地抬手,“进去吧,别磨蹭。”

两人快步穿过前厅花园,走过小鱼池终于到了主院前面。走到这儿,大夫哪还有不明白的。他瞪着院子里泾渭分明的三十多号人,心知自己这回肯定是惹上麻烦了。

天,这些老爷恼火起来可是要打死人的,自己怎么就财迷心窍,过来蹚这趟浑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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