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霜玄
白萦看向他:“你好像也刚刚回国?”
秦眷书知道白萦在好奇什么,笑道:“我和他又不在一个国家发展,我不认识他。”
进山后,柳公馆便离得很近了。
哪怕是拥有邀请函的人也被分出三六九等,一部分人必须半道下车,走去柳公馆,秦眷书的车则能停进公馆内的停车场。不过即便如此,前往建筑主体也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秦眷书让白萦抓住他的手臂,带着他穿过柳公馆前的花园。白萦也顾不上思考他们的姿势是不是太亲密了,反正其他带着男伴或是女伴的人好像也这样,他一心注意着不要出错。
柳公馆比他想像的大上太多,和他在申城见过的公馆截然不同,简直像一座小型城堡,只是建筑的形制不太一样。在高大的建筑面前,人显得无比渺小,站在楼顶看楼下的人,大概像是在看一只只小蚂蚁。
出示邀请函后,二人被放行。成排的侍者邀请来客进入一间奢华古朴的大厅,这间大厅明显上了年头,但分毫不显破败,处处透着时间沉淀后的奢靡,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座公馆名义上属于一个延续数百年的世家大族。
这下子白萦不需要秦眷书提醒,也忐忑地抓紧了他的手臂。
第22章
高悬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与墙边延伸出的灯架交相辉映,一尘不染的地面可以映出人影,鞋跟与地面接触会发出清越的足音,但是端着餐盘从容行走在宾客间的黑衣侍者,却不会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柳公馆的前厅共有两层,第二层像是剧场二楼会有的包厢。二楼的人能够高高在上地俯瞰一楼人的动向,位于一楼的人则只能羡慕地仰望那些面容难辨、优雅矜贵的身影。
钟家的家仆守卫在通往二楼的螺旋阶梯处,他们认得每一位客人的面容,什么人能上去,什么人不可以,他们心中一清二楚。
“柳公馆只开放了包括前厅在内的一小部分局域,如果觉得太闷的话可以去前面的花园走走。至于前厅之后,一旦越过中庭,就是主人居所,有很多人把守。”秦眷书低声对白萦说道。
白萦小鸡啄米地点头:“我记住了,我不会乱跑的。”
秦眷书笑了一下:“如果不小心迷路了,去了不开放的地方也不打紧,给我打电话就好,我来解决。”
白萦发现秦眷书好像比他想像的厉害很多。
“晚宴会持续到午夜十二点,我们差不多在那个时候离开,如果想要休息……”秦眷书示意白萦看向一个方向,“看到那扇打开的侧门了吗?”
白萦点头。
“后边应该是供客人休息的局域,你可以让柳公馆的侍者带你去,或者我陪着你。”秦眷书道。
白萦觉得就在这待上五个小时,应该不至于那么累。
秦眷书觉得没什么要特地交代的了,便从过路的侍者手中取走一杯葡萄汁,一支葡萄酒,他将果汁递给了白萦:“总之,不要管别的事情,你只要陪着我就好。”
白萦继续点头。他懂的,参加晚宴的人全都成双成对的,他就是负责不让秦眷书显得孤零零的。
也许也只有他会这么想了。
别人的男伴女伴,是丈夫妻子,是男朋友女朋友,再或者是没名分的小情人,只有白萦把自己定位成小夥伴。
秦眷书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二楼一圈,却不见想见的人影,也许是待在远离栏杆的地方,也许是还没有来。但秦眷书印象里那人对舞会总是很感兴趣,晚宴中场舞会开始的时候,那人肯定会出现的。
秦眷书不着急,他带着白萦在一楼转悠了一圈,见了几个影视圈的从业者,或是广告业的同行。能上二楼的人无疑更有交际的价值,但考虑到中禾的底子实在太差,秦眷书觉得步子不能迈得太大,先从普通些的人接触起。
一道道人影在白萦面前交织摇晃,陌生的面孔变得模糊起来。
他一开始还认真听秦眷书在和别人说什么,但没过多久脑子就变得晕乎乎的。生意人说话真的好累啊,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好像承诺了什么事,但一细想又什么都没答应。面上笑语盈盈,内里却是一片冷漠。
白萦迷迷糊糊地想,难怪秦眷书能当老板呢。
小白蛇放弃思考,专心当他的花瓶。
这种场合总是少不了喝酒,地位比你高的人劝酒,你总不能不喝吧?哪怕是地位等同的人敬酒,你也总得喝一口意思一下吧?但托秦眷书的福,白萦能一直抱着他的葡萄汁喝。
也不是没人不想让秦眷书身边这位漂亮的青年喝一杯,谁不想看那张白玉般的脸上晕出酒醉后的酡红?但是秦眷书护得紧,只是一个冷厉下来的眼神便叫其余人不敢造次。
有人纳闷地想,之前从没听说秦家这位自幼出国的大公子有什么绯闻啊,怎么回来没多久身边就多了一人?而且这人也不像那种随便玩玩的小情人,秦大公子护得跟老婆似的。
那手不知不觉都扶到了人腰上,别人差点碰到都要被打开。
说起来,晚宴上刚归国的少爷不止秦大公子一个。
宴席接近中场,钟家家主领着独子来到台前。大厅顿时安静下来,这可是钟家的地方,谁敢不给他们一个面子?
白萦也远远看向那个被钟家家主介绍的年轻人,这个自今夜开始要逐渐接过钟家权柄的青年叫钟缱,人如其名,生了一双缱绻多情的桃花眼。
白萦只看了一眼,不是很感兴趣,他只是来陪秦眷书的小角色啦,和这种人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他低头看着手中只剩浅浅一层杯底的葡萄汁,轻轻晃呀晃,转出漂亮的水波,映着头顶洒落的灯光。
于是自然而然错过了台上的人,向他投来的目光。
不过钟缱也只是看了一眼。
所有的精力都被放在这场“交接仪式”上。在众人面前表演性质的权力移交,钟缱其实不放在心上,令他心神不宁的是之后父亲要带他去见的“人”,那位柳先生,那位柳公馆真正的主人,那位钟家世代侍奉的……家仙。
柳先生的面,哪怕钟家人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身为钟家家主的独子,钟家的下一任继承人,钟缱见到柳先生的次数要比其他人多上太多,但没有一次敢与那位直视——哪怕是父亲也一样。
即便柳先生没有表露出任何非人的特征,即便他的神情无悲无喜,声音不急不缓,没有将人打落谷底的斥责,也没有将一个人彻底摧毁的怒火。但他仅是存在着,便让人畏惧地想要匍匐于地。
每一次见柳先生钟缱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彷佛黑暗中有漆黑的蛇尾滑动,发出簌簌骇人的声响。
然而在看见那个人后,他心情竟然诡异地平静许多。
纸醉金迷的厅堂中,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站着,好像一朵浊流上晃晃悠悠的栀子花,兀自飘浮着。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人。钟缱心想。
***
权力的交接没有占用晚宴太多时间。
之后便是舞会,乐团奏响奢靡缠绵的乐曲,宾客携着自己的男伴女伴,或是在晚宴上看对眼的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这种级别的晚宴很多时候确实会起到一定的相亲作用,一些艺人也会趁机物色金主。
但白萦不看舞池,不看其他人,眼角的余光悄悄飘向餐桌。
是的,晚宴上是有食物的,一开始就有,却被所有人冷落至今,可恶,难道他们都不饿的吗?
冷落食物的罪人也包括他身边的秦眷书,秦眷书牵起他的手,笑着问:“想去跳舞吗?”
白萦摇头:“我不会。”
“很简单的,”秦眷书诱哄道,“我可以教你,包教包会。”
白萦依旧摇头。
他可是一不小心能把自己尾巴打结的蛇,一条尾巴都这样了换成两个人四条腿那还得了?老板,你也不想你的员工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公司丢脸吧?
见白萦态度实在坚决,秦眷书只好遗憾作罢。
“那你……”秦眷书想了想,“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白萦眼睛一亮。
“我刚好得去二楼见一个人,你可以在一楼吃点东西。”秦眷书说道。他一直有去二楼的资格,也可以带白萦一起上去,但是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和人谈的事,秦眷书觉得还是不要把白萦牵扯进来比较好。
“你不一起吗?”白萦疑惑地看着秦眷书,秦眷书还牵着他的手,无意识间,白萦勾了勾他的手指。
秦眷书被勾得差点就留了下来!
他艰难说道:“嗯,我要去见一位长辈,谈一些……家族私事。你在一楼等我就好,我很快就会回来。”
白萦点点头:“好吧。”
他给人感觉实在是太乖了,秦眷书就像是把乖巧软糯的孩子留在原地等自己的操心家长,忍不住反覆叮嘱:“如果遇到麻烦直接打我电话,我会第一时间过来。也可以叫柳公馆的人帮忙,没人敢在这里造次。”
“我知道了。”白萦轻轻推了推秦眷书,“如果对方是长辈,还是快点过去吧。”
秦眷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不过到旋梯前,他就恢复了平常的冷峻模样。柳公馆的人认得他这张脸,秦眷书直接上了二楼,根据在一楼看到那张侧脸时的位置,准确找到了想见的人。
女人斜倚栏杆,唇角上翘,看着底下舞池中随着音乐旋转的众人,她向来喜欢这样的场合,舞曲奏响的时候,有种能跳到世界毁灭的糜烂感。相比宴会上其他穿着裙装的女士,她的着装显得很不寻常,上身是一件扯开领口的衬衫,宽阔的荷叶边装饰着衣领衣袖,下身则是修身的漆黑裤装。女人已经不年轻了,但她无意用妆粉抹去岁月的痕迹,坦然地让细纹呈现在众人眼前。
秦眷书叫她:“小姑。”
秦娴回过头来。
“……秦眷书。”她懒洋洋地往栏杆上一靠,“我还以为你不会回国了呢。怎么,大侄子,记起秦家的好,要向我那位大哥低头了?”
听见秦娴提起秦持后,秦眷书的眼神立刻阴沉下来。
第23章
没有人注意到钟家父子是何时退场的。
这个家族的人,如同他们悠久的历史与那些无从验证的传承一样神秘莫测,彷佛始终笼罩着一层迷雾。
钟缱跟着父亲穿过柳公馆的中庭,再往里走,就是外人眼中柳公馆的禁地。
其实对钟家人而言也差不多。
钟家的子嗣是那位先生的仆从,这份关系已经缔结了数百年,在柳公馆还没建起时便存在。曾经钟家人称呼那不可直呼其名的存在为柳仙或是大人,在柳仙的荫蔽下,哪怕强大的王朝也会由盛转衰,钟家却不断发展壮大。后来时代变迁,新思潮涌入,钟家人见到那位时不再需要跪拜,称谓也更易成柳先生,柳公馆也是在那时建起。柳先生庇护钟家平安度过战火纷飞的岁月,一直延续至今,钟家成为了无人能望其项背的大家族,柳先生却逐渐不问世事。
但他依旧是钟家的主人。
未得主人允许,仆从不可随意进入主人的领地。但主人总需要一两个为他排忧解难的近身侍从,每一任的钟家家主便担任了这一角色。
随着权力移交,在父亲没有彻底退下来的这段时间,钟缱需要学会适应这个身份。
他们穿越中庭,进入柳公馆规模不比前厅,但更显奢靡的正厅,西洋钟的指针正巧指向九点整。之后步上楼梯,墙壁上一入夜便会自动亮起的黄铜壁灯为他们照清脚下的路。一楼,二楼,三楼,钟缱保持落后父亲一步的距离,最后在三楼的书房外停下。钟家家主叩响房门,恭敬地欠身等候,直至书房里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方才推门进入。
“进来。”这是柳先生在说话。
钟缱心漏跳一般,也许人对自己无法理解的强大存在都会心生畏惧。但现在的他要比少年时镇定许多,当脑海里浮现出那朵安安静静的栀子花,钟缱便定下心神。
书房里只点了一盏台灯,柳先生正在翻阅今早送到的报纸。他保持了一些过去的习惯,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旧时代走出来的老派贵族。书桌的正后方是一大面密闭的玻璃窗,窗帘被拉开,窗外爬着一些藤蔓,依附在玻璃上,等气温在暖和一点它们就会开出花来。月亮已经升起,莹白的月光洒进室内。
钟缱自进来时就是低着头的,世上大概没多少人敢 直视柳先生的面容。钟缱知道外界那些知道柳先生存在的人说他是什么样子的都有,大多数人觉得掌控钟家的柳先生一定是个威严的老人,可他的真正长相绝对说不上苍老,柳仙的身躯早就摆脱时间的束缚,时间拼尽全力也只能改变他的眼睛。
但他的眼睛也依旧说不上苍老,里面只是看过世事变迁的漠然。
柳先生没有说话,钟家父子便也不开口。
他所在的地方,总是死寂、沉默的。
直到看完一整个版面,柳先生才将报纸合上,钟缱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就是你的儿子?有些时日没见,转眼倒成大人了。”
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几年,却足够让一个少年长成成年人。
“是,上一回带小儿钟缱来见先生,是七年前的事了。”钟家家主是少有的能和柳先生多说几句话的人,“我一日老过一日,小儿如今却年富力强,也到了该来侍奉先生的时候。若他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当,还望先生多担待。”
“钟缱,”柳先生回忆道,“钟家传到你手上,便是第三十五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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