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霜玄
谢瑾演过无数角色,最擅长的就是看人,一眼就能将一个人的身份猜得七七八八,那个青年照理来说,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场合。
可眼前的一切显然是真实的,那道身影再度出现眼前,谢瑾看见他微微皱着眉,似乎在忍耐身体的不适,他的步子已然有些淩乱,正在走向钟家提供给宾客的休息区。
他遇到了麻烦。
这一念头甫一出现在谢瑾的脑海里,他便再也站不住了,立刻往一楼跑去。
***
白萦怀疑自己吃错东西了。
这么说有污蔑钟家厨师的嫌疑,但他确实是吃着吃着突然感觉身体不太对劲。白萦感到脑袋有些昏沉,一开始以为是周身环境太吵了,但很快,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
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朦胧,有种难受得想要哭出来的冲动,四肢不知为何感到无力,一个不注意竟然连勺子都没拿住。最要命的是有一股彷佛来自身体最深处的燥热升腾而起,白萦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糟了……
白萦心中冒出一个把他吓了一大跳的猜想,他怎么感觉这情况有点像是发情期?
可是不应该啊!
哪怕化为人形,小蛇仍保留了一些动物会有的习性,比如发情期。白萦的发情期一年一度,开始和结束的时间是固定的。万幸的是他在毕业后才有发情期,不然真的没法在大学室友面前瞒住,不幸的是发情期持续的时间比较长,白萦的年假全浪费在了上面,因此把时间记得刻骨铭心。
他发情期明明在秋季,现在春天都才过了一半!
难道他吃错东西了,还是……又是上班上的?
直到此时,白萦还没往张珣一递给他的那杯葡萄汁上想。
他只知道身体的种种反应都在指向一件事——他的发情期莫名其妙提前了。
完了完了完了……白萦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顾不上捡掉在桌上的勺子,撑住桌面匆忙站起身来,不知何时蒙了一层水雾的眼睛找到秦眷书告诉他的休息区,立刻步子淩乱地走过去。
白萦不敢表现出异常,但钟家的侍者还是发现了这位客人状况不太对劲,有人迎了上来:“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我……我应该是有些喝醉了,”分明滴酒未沾的白萦只能暂时让酒背这个锅了,“休息一下就好。”
“我扶您过去吧。”钟家的侍者很负责。
“不用!”白萦几乎是失态地躲过侍者要碰到他的手,他勉强定了定神,尽可能用正常的语调说道,“对不起,我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好吧。”侍者收回手,为白萦指了路。
柳公馆的休息区是酒店似的长廊,只有一侧有房间,另一面墙上则是随便哪幅拿出去都能上拍卖场的画作,就被钟家这么随意地挂在这里。白萦压根没注意画上画了什么,一进现下无人的休息区他双腿就软了下来,用手撑住墙壁才勉强站立。
他必须得找个没人的安全地方待着。
白萦的打算是随便挑间房间进去,这些房间只能在里面上锁,只要门能打开就能说明里面没人。白萦低下头,他有些粗暴地扯开衣领,微凉的空气钻了进去,冲散了一些身体的燥热。
“呼……”
白萦长长呼出一口气,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力量,他正要迈动步子,一条从身后而来的胳膊忽地揽住了他的腰。
“你是不是不舒服?”前来收获战利品的方鹏露出一个虚情假意的笑容,故作关切地问道。
白萦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力量瞬间消散了。
身后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陌生人拉了他一下,白萦一个趔趄倒在他怀里。方鹏得寸进尺地让另一只胳膊也抱了上去,他低头看着白萦失神的双眸,满意地笑了笑。
从这个角度看去,这张脸更加漂亮了,眼里现下只是浮了一层水雾,不知待会儿到床上凝成泪珠落下,该是何等绝色。
那药还真是不错,既能让人四肢酸软任人为所欲为,又能催发情欲,方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美人无力抵抗身体的本能,崩溃地沉沦在欲海里。
事后他会好好安抚他的。
方鹏说道:“我送你去休息吧。”
白萦只无力吐出一个字:“不……”
他现在不能和任何人待在一起,他必须化成原形度过莫名其妙提前的发情期。
虽然不知原理是什么,但蛇形能比人形忍耐更多欲望,不变回去他会死的……
白萦其实不知道方鹏想要做什么,他只知道不变回原形自己会死,但被人看到自己变成蛇,可能也会死。
然而那人死死揽住他的腰,白萦现在根本无力挣脱,眼见着那人将自己往一间房间拖去,而且好像想要一起进去,白萦有些绝望了。
要不还是变回蛇被人打死吧,这样好像死得体面点。
就在房门要被推开的时候,走廊一侧传来一声厉呵:“你在做什么?!”
方鹏被吓了一跳,往身边看去,只见谢瑾怒气冲冲地大步走来。他认得谢瑾这张脸,也知道他的背景,勉强笑了笑:“谢老师,我男朋友不太舒服,我正要送他去休息呢……”
谢瑾冷声道:“放开他!”
方鹏神情一僵:“我抱下我男朋友怎么了,谢老师是不是管太多了?”
“你男朋友?”谢瑾冷笑,“我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
方鹏心猛跳了一下,不会吧,谢瑾认识这人?
谢瑾这会儿其实连白萦叫什么都不知道,但穿戴雨衣像小企鹅一样笨拙的青年,如小鹿一般轻盈跑进雨幕里的青年……怎么可能会找这种风流纨袴当男朋友?
更何况他现在像是被下了药!
见方鹏不肯松手,谢瑾直接一拳砸了上去。
剧痛让方鹏不得不放开怀里的人,狼狈地抬起胳膊想要挡住自己。谢瑾少年时拍的
第一部戏就是演的武打角色,这些年也没有松懈过锻炼,方鹏这种酒囊饭袋对上他连还手都做不到。
重重几拳下去,方鹏眼冒金星,眼看着要没了意识。谢瑾连忙抬头想要看白萦的情况,却发现白萦竟然趁这个时候跑了!
谢瑾只看见走廊尽头白萦跌跌撞撞的身影。
“小白!”慌张之下谢瑾大喊了一声,那是白萦微信的名字。
然而听到的声音后,白萦跑得更加慌张了。发情期来势格外汹涌,不久前他还在开开心心地吃小蛋糕,这会儿白萦连路都要看不清了。连推几扇门结果里面都有人后,白萦开始全凭本能往前走,也不管自己在跑向什么地方。
他跑出一扇门,空气蓦然清醒许多,夜间的冷风吹来,让白萦感觉好受了许多。他迈开步子,跑过郁郁葱葱的花木,全然没意识到这是秦眷书提醒他不能越过的中庭。
中庭之后,就是柳公馆主人的住处。
此处没有多少人把守,能被派来服侍柳先生的都是知道他身份的钟家人,现在这些人都跟在柳先生身后。还没去往前厅,随着喧闹声渐近,柳先生便觉兴致缺缺,也不再往前了,于中庭驻足,抬头看着天上明明一轮圆月。
随侍柳先生左右,需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静。
没有人会去赌让一个大妖觉得自己吵闹的下场。
然而寂静却被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一个人踉踉跄跄朝着柳先生所在的方向跑过来。跟在柳先生身后的钟家人微微动了,有人的手按上腰间挂着的枪械,其中神情变化最大的是钟缱。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那朵安安静静的栀子花,不知为何漂到了这里。
他下意识上前,也不知是要避免闲杂人等靠近柳先生,还是要保护那人。
然而他却被人拦住了。
钟缱调动全身的肌肉,控制住了向前的势头,死死停住脚步。因为拦住他的人是柳先生。
抬起的胳膊很快放下。
但之后发生的一切更让人大跌眼镜,柳先生竟然迈开步子,向那个情况不太对劲,好像失去了意识,全凭本能迈动步子的人走去。
如果有人敢看向他的眼睛,便会发现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此时好像微微泛起了涟漪。
白萦撞到了一个人怀里,像一只失去方向的蝴蝶。
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手已经握上枪柄,又在看见随即发生的一幕后呆住。
钟缱的呼吸停滞了,柳先生竟然……
柳先生竟然,抱住了慌不择路撞进他怀里的人。
那人还捶打了柳先生的胸膛,青年的声音发著颤:“放开我……”
柳先生没有放开,反倒将其环抱得更紧。
他埋下头去,埋进青年的脖颈,嗅到了一丝并不是他错觉的味道。
“哪来的小蛇,”死寂的心在这一刻重新跳动,“怎么跑到了这里?”
完全不在意青年软绵绵捶打他的力道,柳先生将其打横抱起,掉头往柳公馆深处走去。他只留下一句话:“守在这里,无我传唤,任何人不可入内。”
钟家人的神情已经有些恍惚了,下意识服从柳先生的命令:“是。”
匆匆追过来的谢瑾,就这样误打误撞地失去了心上人的踪迹。
第25章
身下空空荡荡,只能依附于另一个人,下坠的恐惧感让白萦不得不紧紧抱住高大男人的脖颈,他无力地捶着男人的后背,他的背肌很硬,像是沉默坚实的山峦,白萦的手有些红了。
“放我下来……”声音里隐隐带上哭腔。
呜,为什么这么难受?这一次发情期好像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难熬。也许是因为以前每一回他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浸入冷水中,尽可能隔绝外物的干扰,这一回却被人搂住抱住,肢体接触的那一刻,白萦浑身都颤栗起来。
不要再碰他了……
然而男人不为所动,他抱着白萦步上长长的阶梯,壁灯幽暗,走过的路在白萦眼中昏暗不明。他还在挣扎,这点力道对柳先生来说当然不算什么,然而他却担心白萦乱动不小心掉下去,于是打了下怀中青年的屁股。
白萦瞬时睁大了眼睛。
怎么可以这样……柳先生的力道并不大,但泪花还是一下子从白萦眼中冒了出来。他是个乖孩子,小时候福利院的老师都没有这样打过他。
轻轻一掌下去,柳先生也觉得似乎不妥。
然而他很快就坦然了,怀里的小蛇是他的同族后辈,小小训诫一下不算什么。活得久的大妖看过世间太多人和事,逐渐做什么事情都只循自己心意,不会在一件事上纠结太久。
柳先生抱着安分下来的小蛇,回到他位于二楼的卧房。
空气间弥散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淡香,它们源自角落里点着的红木座错银梅花纹香炉。这间卧房里有些许中式摆设,但总的来说还是西式风格,柳公馆本就是在那个学习西洋的年代创建起来的,百年来没有什么变化。柳先生将白萦放在房间中央的大床上,他似乎害怕得很,一落到柔软的床榻上,便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
满室淡香中,白萦闻到了另一种味道。
沉稳,坚硬,像是木香,可它来自一棵枝叶森然的巨树,铺天盖地垂下的嶙峋枝干像是能绞杀一切误入领地的猎物。白萦恍惚间意识到,那是妖怪的味道。
只有妖怪能从彼此身上“闻”到的味道。
白萦不知道自己闻起来就像一朵甜滋滋的花,一片娇嫩的叶,一小块清甜的糕点。他只知道自己嗅到味道很可怕,他像是在面对一棵能绞死他的巨树,也像是在面对一片能将声音也吞没的沼泽。
白萦抱住自己,微微发著抖。
柳先生想要安抚他。不太清楚怎么安慰小妖的大妖手法生疏地撩开白萦被汗水打湿的额发,掰住他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我是你的同族。”
他的眼睛变成部分蛇类的竖瞳,幽绿色,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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