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霜玄
云则恨不得对白萦明说:他当然不图钱也不图权,但他图的只怕是你的人!
然而这话不可能说出口,且不说白萦会不会相信,云则也不想用这些污秽事情污染小萦。最后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不往下说话,就和小时候赌气一模一样。
同样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就是每一次云则都会败下阵来。
“对不起,”云则低下头,“可能是我想多了。”
“原谅你了。”大度的小蛇一秒原谅人类,他把桌子上打开了的甜甜圈掰成两半,一半分给云则,“以后不可以说柳先生坏话了哦。”
云则含糊地应了一声,也不知到底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他很想立刻揭开柳清章这个假长辈的真面目,又矛盾地希望白萦永远不会知道。如果被他知晓自己孺慕的长辈其实对自己心怀不轨,那时白萦该有多伤心。
最后,云则和自己小时候一样,决定暗暗保护白萦。
小萦决定和拽他辫子的男生和好,云则不情愿,却也拗不过白萦,便暗暗盯住那个男生,如果他敢欺负白萦就再把他揍一顿。现在白萦无比相信柳清章,处处维护他,云则只能将担心藏在心底,如果那人敢违背白萦意愿做出强迫他的事,不管要面对什么,云则都会保护白萦。
与柳清章有关的话题被二人刻意放下。
但云则还是对那张照片耿耿于怀,他想起了自己方才看到的,白萦相册的缩略图,知道这种照片柳清章拍了不止一张,不过除了那张以外,都是白萦单人的。
“小萦穿裙子特别好看。”云则先行夸奖,果然看见白萦眼睛亮晶晶的。
小萦妹妹很害羞,但又特别喜欢挨夸,每次福利院的老师只要夸一夸他,他就会乖得不得了。
拿捏住这一点的云则顺势提出要求:“那些穿裙子的照片,可不可以都发我一张?”
白萦立刻给他发了。
柳清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给小蛇拍的照片,最后都会留在不同男人手机里。
第51章
蒙着灰尘的窗户被云则翻窗时顺手拉开,春日温暖的阳光落在窗后的小桌子上,吃完面包后,白萦抱着果汁慢慢地喝,恍惚间有一种错觉,好像时间还未流逝,他还是当年那个变成人形不久的小孩子。
记忆里的福利院财政一直很紧张,它太偏僻了,差点出了申城地界,常被遗忘的同时拨到的款项也很少,但院长和老师们都在竭尽所能让院里的孩子们健康成长。福利院里的家具不少是老师们自己打的,孩子们穿的衣服大多数是好心人捐赠的旧衣,这些地方省下钱后,福利院会拿多出来的钱给孩子们买鸡蛋牛奶,孩子们或许穿得不太好,住得也不太好,但没有一个面黄肌瘦的,像云则那样的阴郁小孩来到这里一段时间后都能变得阳光许多。
因为是福利院里唯二两个不会说话的孩子,老师们暗地里总是更照顾白萦和云则,对待他们的一些做法也和对待其他孩子不太一样,不会要求他们和其他孩子一起做游戏,他们可以自己去其他地方玩。白萦喜欢晒太阳,常常拉着云则跑回宿舍,坐在能照到阳光的窗户边,从裙子上老师缝的大口袋里掏出每天能分到一瓶的牛奶,咬着吸管一脸满足地慢慢喝。
那个时候他的腿还很短,白萦要手脚并用地爬到凳子上,云则就在边上扶着他,害怕小萦妹妹摔倒了。
他自己的动作就利索多了,撑着凳子轻轻松松就能跳上去。被阳光照耀着的白萦轻轻晃着碰不到地面的小腿,云则受他感染,伸出手去够外面的阳光。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喜欢太阳,把他从人贩子手里买走的那家人会在夏天太阳最毒的午后逼他去田里干活,田地里还有一头瘦骨嶙峋的老牛,抽在牛身上的鞭子同样会落到他身上,云则常常分不清自己感受到的疼痛究竟是来自太阳的晒伤还是来自鞭子的鞭伤,渐渐地,他将二者画上等号。
遇到白萦后,遇到那么喜欢晒太阳的白萦后,云则才想起来太阳带给人的不只有疼痛,还有温暖。
小小一扇窗户装了太多回忆,云则忽然又想起一串行端口琴声。
“小萦,”云则向白萦询问,“你还记得老师送你的口琴吗?”
白萦歪了下头:“记得呀。”
小蛇的记性可是很好的,比大部分人类都要好,人往往会忘掉自己七岁以前的事,但小蛇变成人后,经历的比较重要的事情都记得。
云则又问他:“它还在你那里吗?”
照顾他们的老师一次出差回来后,送给不会说话的孩子一支银白色的口琴。白萦很珍惜它,不用的时候都会把它装在洗得干干净净的布袋里。
直到云则离开那天,白萦都没学会用它吹一支在调上的曲子,他平时都是瞎吹。因为云则那时候有一只耳朵几乎听不见声音,白萦每次吹口琴之前,都要跑到云则听力正常的那一边,郑重其事地从小布袋里取出口琴,彷佛大师即将开始演奏,然后瞎吹一气。
虽然不好听,但是能让人听着很开心。
“不在我这啦。”白萦说道,“搬去另一家福利院后,我把它送给了另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孩。”
说起这件事,白萦还有点痛心,不是为自己失去的口琴,而是为自己的音乐天赋。
“我还以为一直学不会是口琴太难了,结果到别人手上没几天就能吹曲子!”白萦痛心疾首,“原来是我太笨了!”
云则睁着眼睛说瞎话:“才不是,小萦最聪明了!”
白萦觉得自己伤害了云则一些美好的品质,比如诚实。
“小荀想看以前的东西吗?”白萦站起身来,拉着云则就往外走,“我记得当初有些东西没有带走,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就留在了这里。”
白萦拉着云则去了走廊尽头的活动室。
说是活动室,其实是杂货间,福利院里活动室有许多间,超出了需要的数量,一些位置比较偏僻的就成了放杂物的地方,比如说白萦现在去的。
那间活动室……
云则想起了什么,神情微微变化,然而白萦走在他前头,完全没有发现云则的异常。
活动室的门锁着。
“我记得钥匙放在这里……”白萦一边嘟囔着,一边在周边找起钥匙来。
他很快就在附近房间挨着走廊的窗台上找到一把钥匙,很多年前活动室的钥匙也是这么随便地放在这里,毕竟里头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按时锁门基本也就能起到防尘的作用。
然而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期间从没有人回废弃的福利院打扫过,白萦打开门的一瞬间,灰尘扑面而来。白萦被呛了一下,下意识转身,结果便撞进云则怀里。
云则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将人按在自己怀中,等到灰尘散去了,才松开人,低下头仔细看他眼尾泛红的眼睛:“灰尘掉眼睛里了吗?”
白萦摇摇头:“只是被 呛到了。”
云则有些可惜。
小时候如果灰尘掉进眼睛,白萦也不敢去揉,怕把灰尘揉进眼睛里,只会眼泪汪汪地去找老师,云则来了以后就去找云则。云则会捧着他的脸,凑近后轻轻地吹。
小萦会可怜巴巴地用眼神问他:吹掉了吗?
云则会回以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但白萦还是害怕,总觉得那颗灰尘还在眼睛里,于是一整天都会变得很乖,直到第二天感觉眼睛真的没事了,才会变得活泼一些。
两个小孩这样做只会显得可爱,可如果成年人这么做,大抵有些暧昧了。
云则放开白萦,白萦掉头就跑进活动室里。被改成杂货间的小活动室中有许多架子,以前架子上总是摆着许多纸箱和篮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杂物,不过现在架子空空,大多东西都在福利院关停时搬走了,但还是留下了一些东西。
做游戏时铺在地板上的垫子,掉到架子底下气快漏完的小皮球,发条卡住已经不能用的八音盒,举起来放在眼睛前仍能看见缤纷色彩的万花筒……白萦在杂货间里快乐地搜索起来,像是在挖掘被时光砂砾掩埋的宝藏。
云则看着他,却想起来一段很遥远,他甚至有些怀疑是否真实的记忆。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太阳格外毒辣,把树叶都晒得打卷。喜欢晒太阳的白萦这个季节也不晒了,和其他孩子一样总是躲在阴凉处。
好在福利院的建筑很有水平,冬天没有那么冷,夏天也要比其他地方清凉,虽然院里没有空调,但靠着电风扇,夏日倒也没有太难熬。
福利院里最凉快的地方,大概就是每层楼走廊尽头基本被充作杂货间的房间。云则那天遍寻白萦不见,就想着白萦会不会躲到了杂货间里。
前往杂货间的路上,云则和两个老师刚好路过,两位老师正在闲聊。云则那只没有坏掉的耳朵动了动,听见了老师们的对话。
“我前两天好像在院里看到一条蛇,但是一转眼那条蛇又不见了。”
“不可能吧,虽然我们这里是在郊区,离山也近,但从没听说过有蛇爬进来啊。”
“也许是我看错了吧……那条蛇倒也不吓人,特小一条,全身都是白色的,一点花色都没有。”
“你肯定看错了,白蛇可罕见了,哪能随随便便见着。”
老师们的声音渐渐远去,云则当时没放在心上,一心想要找到白萦。
然而当他找到钥匙,打开从里头锁上的杂货间后,却在角落里看到了一条把自己浸在一碗水里的小小白蛇。
福利院每个孩子都有属于自己的碗。
那是小萦的小碗。
***
福利院的旧址离市区太远,为了不要回得太晚,太阳还没下山二人就动身返程。云家在市中心,返程的路上云则带白萦去花鸟市场买了一盆开得正好的月季,一盆也就百来块钱,白萦惴惴不安。
这礼物会不会太廉价了?
云则说他和父母住在一起,自从他被找回后,云家父母就不太放心他一个人住,让他在成家前和爸爸妈妈住在一块儿。云则理解父母失而复得后心底的不安,从没有过异议,而且他们都是性格开明,十分尊重彼此的人,虽然住在一起,却从没有一些人家孩子长大和父母之间的矛盾。
想到自己待会儿就要见到云则的父母,而云则的爸爸就是云鑫集团的董事长,自己公司隔壁一整栋楼都是他们家的,白萦愈发觉得自己的礼物拿不出手。
“别怕,我妈妈就喜欢花,还不喜欢太名贵的品种,她觉得普通点的好养活,你送的礼物她一定喜欢。”云则安抚白萦,他笑道,“而且即便你什么都不带也没关系,只要看到你,我爸妈就会很开心了。”
白萦觉得云则只是在安慰他,但云则说的可没有半句虚言。
云家父母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他们会多个女儿,哪怕后面没有找到白萦,在他们的观念里白萦也已经是他们半个孩子。好不容易能见到白萦,他们怎么会不开心?
云则把车停在市中心一栋小洋楼外。
自从云则被拐卖后,云家人就没住在空得让人心慌的庄园里。反正云家家庭结构简单,一家三口与两位佣人转而搬进市中心一栋百年历史的洋楼,这也是云家的祖产之一。
三层小洋楼翻修过数次,但看上去仍旧格外具有历史底蕴,自带的小花园里栽满鲜花,长得生机勃勃,娇妍美丽,一对中年男女已经等候在门外。
白萦起初还抱着花盆忐忑不安,可是云则的爸爸妈妈都和蔼可亲,他买的月季被许云蔚笑着接过,摆在那些她精心伺候的花儿间,放在花架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上,云时遇也很亲切地把手放在他肩上,问他一路过来累不累,云则有没有好好照顾他,晚饭有没有什么忌口。白萦感觉自己稀里糊涂地就坐到了餐桌边上。
云家的晚餐很日常,都是一些家常菜,餐桌上的氛围也很温馨,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聊的也不是什么经济走势政治格局,就是一些家常话。作为客人,白萦丝毫没有被冷落的感觉,云则的爸爸妈妈对他很好,就好像他也是这个家的孩子一样。
福利院太远,他们回来得终究是晚了一些,晚饭结束后都八点多了,许云蔚看着外面黑透了的天,说道:“太晚了,小萦今晚不如就住在这里吧。”
白萦犹豫:“会不会太麻烦阿姨了?”
许云蔚笑道:“可麻烦不到我,让小则给你收拾去。”
云则的父母太好,白萦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们,就应了下来。
晚上他住的房间果然是云则亲自收拾的,就在云则的卧室旁。因为要照顾白萦,云则今天获得了一整天不用工作的特权,云时遇一吃完饭就苦哈哈地回书房工作了,许云蔚提着一盏灯去花园看白萦送她的那盆花,越看越喜欢。云则则在给白萦铺完床后,和他坐在阳台的藤椅上,一边吹夜风一边聊天。
无所事事的晚上,聊的也是一些闲事,时间不知不觉接近十点,白萦有些犯困。
“要睡了吗?”云则笑道,“那我不闹你了。睡衣给你放在床上,洗个澡就睡吧。”
白萦在他肩头蹭了蹭:“小荀晚安。”
云则其实还想问问白萦喜不喜欢这里,愿不愿意不止这一晚,以后也留在这里。可是这样太唐突了,路长钧的下场让云则知道了,白萦其实是很难追的。
好像一只小蜗牛,一旦受了刺激就会钻回壳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比较好,但他会本能地死也不出来。
道了一声晚安后,云则把房门关上。他往楼下走,想要提醒妈妈别在花园待太久,夜间风冷,小心着凉。然而才过楼梯拐角,便发觉许云蔚已经回来了。
风灯被她随手放在架子上,许云蔚看着下楼的云则,问道:“小萦睡了?”
云则说道:“快睡了。”
许云蔚微微地笑:“这孩子真可爱,越看越叫人喜欢,要是当初能找到他就好了,我总觉得他就该是我们家的。”
云则道:“以后未必不能是。”
许云蔚看着云则,她脑子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小则,你是把小萦当作弟弟,还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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