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缘君
白日行船无趣,尤其是日光渐晒,虽秋日天气舒爽,但待久了也还是会热,而且谢春酌不想看见魏琮,干脆又窝回房间里头去了。
在进入舱房之前,谢春酌听见了门开合的声音,似乎是魏琮去找魏异了。
没关系,魏异不会拆穿他的谎话。
谢春酌推门而入。
不出意料,午膳时,魏琮脸色依旧难看,但没有如上午般去戏弄谢春酌,只是时不时用目光去打量揣摩,似乎在思考什么时候张开獠牙把人吞吃入腹。
谢春酌面不改色,心中却暗自思忖,恐怕这几天是他在船上唯一的好时光了。
还有五天就要到下一个岸口,停下来去采购物品了,他要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
谢春酌周旋于两兄弟之间。
一日又一日,魏琮的耐心越来越差,谢春酌时常觉得对方就差一步,夜里就会扑到他房间。
魏异身体也日渐转好,能出房门,独自走到甲板透气。
但谢春酌因着心中的猜测,却不敢过多接近对方。
不过碍于魏琮,他还是上前嘘寒问暖了几句。
魏异像个活人木偶,身上散发着浓重的热气与香气,略一靠近,就仿佛要被这气味所淹没,模糊之间,谢春酌竟觉得他像一个香炉。
“我,很快就会好了。”魏异突然靠在谢春酌的肩膀上,慢吞吞地说道。
谢春酌忍住想躲的动作,闻言以为他在暗示自己,嗯了一声,迟疑着拍拍他的后背。
魏异嘴角慢慢上扬,下巴依偎在那单薄瘦削的肩膀上,嗅闻与自己身上截然相反的浅淡香味,随后掀开眼皮,与前方不远处面无表情的魏琮对视。
有几分挑衅有几分自得,分不清,但魏琮冷冰冰的目光叫魏异难得感到心情舒畅。
魏琮甩袖离去后,魏异便被谢春酌推开。
他站直了,能瞧见谢春酌不自然的闪躲,魏异当然知道为什么。
“你不怕蛇,怕我吗?”魏异奇怪。
谢春酌与他对视,很快避开目光,“我没有怕你,只是你身上太香了,有些呛鼻子。”
魏异颔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很快就会好了。”
谢春酌不禁问:“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魏异反问:“你想知道?”
谢春酌:“我可以知道吗?”
魏异笑了,笑得僵硬又无奈:“不可以。”
谢春酌早知结果,问也是白费口舌,就是心里头多少有点遗憾。
他对器人一事还是好奇,若是能知道多些就好了。
魏异不知是不是看出来了,顿了顿,道:“知道了,对你不好,而且我是一出生就这样了。”
谢春酌诧异,随即要抓住机会再问,魏异就不肯再说了,而是靠在他肩膀上,侧头咬住了他的耳垂,不重,像小动物磨牙。
一点细微的痒意留在耳垂,谢春酌怔愣,就见魏异笑着用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之后就在追出来的药童喊声下回了舱房。
谢春酌看着他弯腰进了舱房,在房门关闭之后,他才恍然想起,魏异今年才十七,比他还要小五岁。
他摸了一下湿润的耳垂,心想,真是小孩。
与魏异简单说过两句话后,船上的气氛骤然变得冷凝,谢春酌知道是因为什么,果不其然,夜里魏琮甚至没有出门用膳。
阿金来寻谢春酌时,表情有几分怪异的尴尬,“……公子今日心情不太好,不知谢公子待会儿是否有空?”
谢春酌摇头拒绝:“我有一篇策论还未写完,晚些我有空自会去寻他。”
话罢,摆手赶人。
阿金下意识想要再争取一二,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似是想到些什么,突然乖顺地退了出去。
他这举动反而叫谢春酌生了警惕,他提着心,放下毛笔,推开窗往外看,临近中秋,月明星繁,幽白月光洒落,将这条河照得格外亮堂。
明日他们就要到达下一个岸口,越靠近,两边路就愈发宽阔,同时芦苇丛也越多,高耸立起,像是一排排栅栏。
月光亮,却照不亮被层层叠叠遮掩的地方。
看着河面,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谢春酌思忖片刻,把随身携带的银子都夹紧了身上衣衫的暗袋之中,又把柳夔给他准备好的衣衫穿上,静静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推门而出,走向了船的后舱。
后舱住着船夫以及侍从,还有一个小厨房用来专门做饭,谢春酌打算去小厨房躲躲,要是魏琮要抓他,他就说饿了来找吃的!
谢春酌算盘打得响,他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小厨房,里面黑漆漆一片,唯有窗台半开,投进的月光叫人方能看清内里模样。
谢春酌先是找好了坐的地方,才起身去关窗。
他走到窗边,手伸出去握住木把,往回拉到半截,动作突然一顿。
怎么窗台边沿是湿的?
……像是,脚印。
一瞬间,谢春酌的后背生寒。
他呼吸放轻,不敢回头看。
身后什么声音都没有,唯有船桨滑动水面发出的水波声,以及烛火燃烧的声音,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得近乎诡异。
短暂的几秒后,谢春酌佯装无事地拉紧窗台,小厨房一下就暗了下来。
谢春酌嘀咕了声“我怎么忘记拿蜡烛了”,便往门口的方向去。
脚步声嗒嗒,与剧烈的心跳声齐鸣。
走动时,身侧的桌椅还在挡着,发出碰撞声,细微的疼痛自膝处传上,谢春酌却没有丝毫感觉,他一路往外走,几米的路走得磕磕绊绊。
当手碰到门时,他的心里骤然长舒一口气。
他双手握住门把手,正要往后拉拽……
铮——
刀剑出鞘,银光闪动。
腰后抵住了一把尖锐的短刀,刺破衣衫,几乎要抵住他的皮肉。
身后之人声音嘶哑,笑道:“小声儿点,否则……你的小命可就要不保了。”
-
“人呢?”魏琮推开门,看见的是空空如也的舱房。
屋内烛光点燃,床榻之上被褥略微凌乱,摸上去还尚且留有温度,想必谢春酌刚走还没多久。
他回头看阿金,正待要追问,却骤然间听见了哗啦的水声和惨叫声。
魏琮神色一变,推开窗台,看见了水面涌现出一个又一个的人,他们爬上甲板,浑身湿漉漉,仰起头,对着他举了举刀。
银光闪动,今夜将是不眠夜。
第120章
夜里尖锐的惨叫, 以及兵刃相撞发出的铮鸣,这一切都被隔绝在了门外。
谢春酌被剑抵住脖子,被迫仰起头,火折子盈起的火光在他瓷白的脸上晃动, 额角溢出的细汗更显出他的脆弱与无助。
注视着他的土匪粗糙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说话时络腮胡一动一动, 令谢春酌不免想到书籍中曾提过生吃人肉的野人。
但土匪与野人, 有什么区别呢?
或许下手杀人会更快吧。
“果真是个美人。”土匪满意地笑道, “虽是男子, 但带回去, 与我们哥几个消遣, 也是不错。”
随后又见他之穿着,再问:“你是举人老爷, 还是这船主的禁脔?”
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谢春酌余光瞥着脖颈上的剑刃,薄刃几乎要刺破他的皮肉, 盈出血色。
他带着几分恐惧的声线随之响起:“船、船主是我哥哥。”
“哥哥?”土匪眼珠子一转,“情哥哥还是亲哥哥?今天我可瞧见你和另一个碧眼男人抱在一块儿时,他的牙都快咬碎了。”
原来白日里,这群土匪就已经盯着这艘船了。
外面的喊叫声愈发大了, 船似乎被碰撞了,发出颤动, 谢春酌怀疑是跟着穿后面那艘,专门用来住仆从侍卫,以及安放物资的船迎了上来。
土匪也感觉到了这股颤动,他没有继续逼问调笑,而是冷下脸, 推开了窗户。
谢春酌看见他黑色的眼眸在暗处也显得明亮,叫人一看便知,他必然不是一个出身贫贱的百姓。
或者换句话说,这土匪必定烧杀抢掠,熟练无比,才把自己养成了如此健壮,夜能视物的模样。
谢春酌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只知道这土匪嗤笑了声,随后目光阴冷地看来。
“看来你的好哥哥颇有来历。”
谢春酌心惊胆颤,不敢出声,但很快,他也出不了声了,因为这土匪竟长剑一划,刺破他衣领处的绸衣,在他惊惶时,将他打晕。
失去意识前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我倒要看看,你值多少银子。”
……
水、涌来的潮水将他淹没。
之后又是一阵颠簸。
夜里虫鸟叫声凄厉古怪,草丛中飞快奔过,嗦嗦的响声不断,谢春酌只觉胸腹处被顶得疼痛不止,手脚也各自有些细微尖锐的疼痛。
这些疼痛逐渐变得麻木时,他也又一次在迷糊中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醒来,他是被摁压腹部的挤压感而惊醒的。
他侧过头,吐出一口污水,吸满水珠的眼睫如被打湿的蝴蝶翅膀抬不起来。
烛火摇曳,满室生光。
谢春酌听见了嘻笑声,随即腿脚便被踢了一下,有人哈哈大笑:“诶?大兄!他醒了!”
大兄?是谁?
他不是被土匪抓了吗?
上一篇:温柔人夫AI是阴湿控制系
下一篇:荆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