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钗换酒
直到溯影阵失效,青色的影子一动未动,仿佛镌刻进窗榻宝格的木雕纹,仿佛融进悬屏织绣的帘笼。
是……茶花。
窗几上摆的是月丹茶花。
花繁艳红,深夺晓霞,给空旷的殿宇添一丝喜气。
溯影阵的最后一段时间,乘白羽丢开书册朝窗外望去。
“白羽,”贺雪权不敢走近,“你在看什么呢。”
是看鲤庭的秋波,还是随波逐流的落叶?
又或许什么也没看。
他的目光寥寥落落,是那么的凉。
或许是很冷的吧,他的红尘殿,怪不得他要加衣。
傍晚时候门人晋来茶花,真是好看。
不一时月照西窗,贺雪权寻着旧时册子,就着月光端看。
花影簌簌,便好似卿就在近旁。
只是偶然偏漏的眼风泄露天机:原来身畔空无一人。
西风不得同归去,徒留花月半床书。
贺雪权坐在乘白羽于某个不具名秋日翻看过书册的窗榻,枯坐一宿。
……
翌日清晨。
“让开!”红尘殿外一道女声凌厉高昂。
“雪母娘娘且住!”
“盟主吩咐不见客……”
贺雪权一动未动。
须臾,皋蓼闯进,
“战事搁置也要回盟里,还当你有什么要紧事,”
皋蓼恨道,“在这里耗费时光!”
“母亲何事。”贺雪权静静发问。
“不爱搭理我这个当娘的?”
皋蓼神情更见凶狠,“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您说什么?”贺雪权仍是头也没抬。
皋蓼:“我说你的好儿子身上有秘密,清霄丹地有猫腻。”
贺雪权遽然抬眼。
第43章
“我曾敬告母亲, 不得前往清霄丹地搅扰。”
贺雪权说话不带丝毫感情:“乘轻舟姓乘。”
“他再是姓乘,也是你的血脉,”
皋蓼苦口婆心,
“雪权, 你不觉着怪异?为何乘白羽不许咱们与他多接触?”
贺雪权仔细将书册在宝格中安置妥当,又看一眼开得正好的茶花,转身道:
“有什么话去前殿谈吧。”
说罢不理会皋蓼惊愕不满的神色, 率先往前殿行去。
……
正殿上首, 贺雪权唤来侍者:
“从前我有一件灰绒大氅, 左肩绣日月星辰, 右肩绘四方神兽,你去寻来。”
“诺。”
皋蓼上下打量:
“寻氅子穿,你是哪里伤着了?怎会畏寒。”
贺雪权只说不劳母亲挂心。
“好,好,”
皋蓼脸上关怀褪去, 冷笑道, “你们一个两个便都事事瞒着我罢!”
“母亲, ”贺雪权表情寡淡, “说有什么秘辛?”
复又道:
“若是事关清霄丹地, 母亲还是省省吧。”
“清霄丹地,莫说神木谷,就是仙鼎盟也不敢过问他们的事。”
皋蓼忍无可忍:“一个死人,究竟给你们父子灌什么迷魂汤?一个个言听计从!”
贺雪权终于看自己母亲一眼:
“死者为大, 倘若我再听见母亲说这话, 红尘殿母亲还是莫再踏足。”
“……反了,反了!”
皋蓼气得手杖捣地,
“死了竟比活着还能作妖!竟然蛊惑得你威胁我?我是你的娘!”
“还有乘轻舟那个小子。”
“竟连种蜚术都不能改变那个小孽障的意志, 说生说死一定要回清霄丹地!”
“你们父子两个眼里还有没有我!”
“种、蜚、术?”
贺雪权似乎只听见这三个字,“你给乘轻舟下蛊术?”
“我说不要去打搅,”
贺雪权阴悒,
“你不听便罢了,你想看孙子是人之常情,可你居然下手戕害?”
“你也说是人之常情!尽孝道享天伦,他不该多与我神木谷来往吗!”
“小小蜚蝣,怎就算害他了?”
皋蓼声调越发高昂,
“他才几岁,他已是金丹修为,入化神境指日可待!只怕比你还能早些!”
眼中狂热:
“乘白羽必然另有秘传,他这好儿子,一定在坚守这个秘密,连蜚蝣也不能撼动。”
“数不尽的秘宝以及……”
飞升的秘密。
皋蓼气苦:“……一定就藏在清霄丹地,白白便宜外人!”
“这就是你口中的秘辛?”
贺雪权冷淡极了,“乘氏的传承,我们难道不也是外人?”
皋蓼失声道:“他是你的道侣——!”
“曾经是,”贺雪权打断,“他与我已然解契。”
“再说,说什么他的儿子的修为、我的修为,”
贺雪权投去的目光盛满冰冷的厌恶,“与你皋蓼雪母有何干系?”
“你,可曾尽过一日做母亲、做祖母的职责?”
“我在神木谷外颠沛流离几十年,你可曾遣人看过一眼?”
“白羽常年跑去神木谷探望你,嘘寒问暖,你可曾多看过一眼?”
“没有,你连提都未曾提过,”
贺雪权一指殿门,“回神木谷做你的妖王去吧,九州地界,你一步别再来。”
皋蓼面皮涨紫:“你这孽子!果然是你那好爹的骨血!”
“您请回吧,”
贺雪权不再看她,
“吵嚷下去动起手来未免不美,惊扰天道,万一再上仙缘榜,神木谷与人族起嫌隙?你的那群魔修好邻居就开心死了。”
皋蓼盛怒,胸口起伏不定,却最终没再说一个字。
从红尘殿告辞,皋蓼暗道:哼好了不起,要做情圣,假清高。
待我探出东皇乘氏的传承……
要你等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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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冬时候,霜扶杳打听到凡间时兴百岁酒,要给小阿霄张罗。
霜扶杳原本比乘轻舟年长,可乘轻舟生来稳重,清霄丹地众人只当这小花妖年纪最幼,谦让也是谦让,只是人人口称小阿杳,打趣也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