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溯
“你感觉怎么样?”桑栩拧眉问。
“很饿。”沈知离彬彬有礼地问,“可以吃掉你吗?你是门道中人,吃了不少补天丹,是很好的补品。”
桑栩:“……”
他的目光灼灼如火,还伸出一截鲜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似乎真的渴望着吃掉桑栩。桑栩当着他的面,拿出一台无线电对讲机。早在入梦之前,韩饶就给沈知棠和桑栩搞了一台超高频长距离军用便携无线电,以备不时之需,想不到现在派上了用场。可惜这玩意儿韩饶也只能弄到三台,要不然桑栩还想给周瑕搞一个。
“什么事啊建国哥?”沈知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桑栩看向沈知离,“你刚刚说什么?”
沈知离笑了,道:“我开玩笑的。有吃的吗,我好饿。”
沈知棠在对讲机里大声说:“你饿你不能忍着吗?这么大个人了,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沈知离温声道:“好哒,我听小棠的。”
桑栩关了无线电,问:“除了饥饿,还有什么感觉么?”
“很吵,”沈知离偏了偏头,“以前听不见的声音,现在都能听见了。我能听见你的心跳,你脑后那张脸的呼吸,你肠子的蠕动。对了,还有人在我耳边不停地说话,嗡嗡叫像蚊子,烦死了。这就是污染么?真神奇。”
说着,他偏头看向岩壁裂口的方向。
“咦。”
“怎么了?”桑栩蹙眉。
“周先生和小闻同学都在玄牝之门后面么?”
“对。”
“那你确定你是桑栩么?”
桑栩:“……”
“如果你是桑栩,”沈知离一脸兴味,“那小闻同学和周先生身边那个是谁呢?”
桑栩心中一惊。
沈知离这话的意思是,此时此刻,在周瑕和闻渊的身边,还有一个桑栩!
周瑕睁开眼,看见桑栩站在不远处的高台上。眼下他正待在一个华美的墓室,脚下的地砖雕刻着绚丽的莲花,每朵莲花瓣上都有身披彩带的男女在其上勾颈交媾。
四壁绘着彩画,讲述赵氏先祖赵清允献身于无生老母的故事。素衣白裳的男人被黑色的藤蔓缠绕,是满壁黑暗中的唯一一抹洁白。
而地砖上画的莲心中央,是放置了漆画雕棺的高台。桑栩弯着腰,埋首在棺木里挖着什么。
“终于拿到了……”他捧着一颗血淋淋的东西直起腰来,神色欣喜若狂,“重姒夫人说的果然没错,祖先的心脏就在这里。吃下这颗心,我就能晋升望乡。”
“我劝你别吃。”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桑栩”转过身,看见底下的周瑕。周瑕身后,闻渊也蹒跚地站了起来。
“喂,你谁?”周瑕很嫌弃地看着他,“为什么扮成桑栩?你侵犯人家肖像权了知道么?”
他笑道:“我是赵君北,你我是同辈的人。你是周一难太爷爷的弟弟,论年纪,你要叫我一声世兄。有个高人告诉我,扮成你的小情人儿,就能骗过我祖先的守墓人,进入玄牝之门。刚好我是赵家本家人,又到了登阶的位阶,外面的先人们视我为同类。扮成了桑栩,守墓人白小姐也不拦我。这才能畅通无阻,走到这里。真是奇了,莫非桑栩这小朋友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怎么我家先祖如此照顾他?”
他说完,脸色一变,“难道……”
“你别想了,”周瑕冷笑,“想得越多,死得越快。”
赵君北摇头慨叹,“好一个灯下黑啊。周瑕,我不懂,你是周家人,为什么要帮他?……算了,你帮不帮的,和我也没关系。今天是黄道吉日,正宜我晋升。等我望了乡,再来清理五姓门户。”
“都说了,你祖宗的心脏不能吃。”周瑕道。
赵君北不屑一笑,“你怕我望乡,也要寻个好理由出来。”
说完,他嘴一张,囫囵把心脏吞入了腹中。
宝贝落肚为安,他松了口气,扭头一看,漆棺里的尸体霎时间枯槁成灰,散入风中。他慨叹了一番,闭着眼感受身体的变化,觉得通体舒泰,以往的沉疴悄然消失,无影无踪。这就是望乡么?不是说望乡能超越天人之际,堪破古今之谜?怎么感觉变化也不是很大?
忽然间,他听见自己的后脑勺多了个呼吸声。
什么东西?
他缓缓抬起手,摸了摸后脑勺,摸到了一张脸。
下一刻,他的脑袋不受控制地转动起来。赵君北手足无措,想要把自己的头掰正。然而毫无作用,只听咔嚓一声,他的颈骨完全扭断,后脑勺转到了正脸的位置。
他的后脑勺上长了一张俊美的脸——赵清允。
这张面皮微笑着,恍若一张精致的面具。从中感受不到任何情感,任何人性。同一瞬间,地砖、四壁,所有雕画的男男女女都睁开了眼,他们全部长着赵清允的脸,直勾勾地盯着周瑕。
他们的眼睛似乎有一种邪性,让人一看就头脑发昏。
不好,是媚骨酥魂!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身体无法自控,一步步朝高台走去。闻渊中招比他更深,神情迷茫地越过他的身边。说时迟那时快,两道身影箭矢一般从上方的甬道口落下。蒙着眼的沈知离带出一连串熊熊烈火,直烧向高台中央的赵清允,同时坠向闻渊,把他扑倒在地,阻止他继续向前。
桑栩攀上周瑕赤裸的脊背,捂住他的眼睛。周瑕的身体仍在向前走,桑栩用力咬了他的颈子一口。痛楚袭来,周瑕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背着桑栩迅速后退,和沈知离闻渊他们靠在一起。
烈火还没烧到高台,许多男男女女从地砖和四壁的画里爬出来,阻挡了火势,中央的赵清允毫发无损,仍然保持着魅人的微笑。幸好有白惜打马赛克,遮住所有人的眼睛,桑栩才能继续视物。
但周瑕他们都不能睁眼了。越来越多男女从画里爬出来,将他们团团包围。沈知离打了个响指,用火焰把自己和桑栩他们圈住,隔开那些男男女女。
白惜说:“清允要你帮的最后一个忙,给他解脱。我限制了他的神通,现在他只有往日的一半水准。你试试看,应该可以和他同归于尽。”
“我能看,我去杀他。”桑栩请出护法灵官,撑着周瑕的肩膀就要跃出去。
周瑕拉住桑栩手臂,恶狠狠道:“老实趴着,你男人还能动,要你逞什么能?”
说罢,他向护法灵官伸出手,护法灵官化作黑刀握入他的掌心。
“桑小乖,当我的眼睛。”周瑕说,“告诉我,该往哪儿走?”
桑栩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左边的人少一些,道:“西侧,斜向北三十度。绕圈到中央去。”
话音刚落,周瑕已经发动,带着背上的桑栩闪作一道迅疾的电光,从西侧切了出去。桑栩乖乖捂着他的眼睛,在他耳畔指引方向。男男女女眼见他俩突围,潮水般拥了上来。
桑栩立刻道:“走头上的飘带。”
周瑕在墙面上一蹬,单手勾住飘带向前一荡,再次落下时脚下一震,一圈蛛网般的电弧散出去,周围数十个男女在电光中灰飞烟灭。
“后面来人了!”
周瑕拔刀出鞘,锃亮的刀刃映出他紧抿的双唇,刀弧划过头顶悍然下落,山岳般的刀势震碎地砖。赤裸的男女惊叫尖嚎,消弭于无形。
然而更多男女从画里爬出来,桑栩大喊:“沈知离,把墙壁烧黑!”
沈知离微微侧耳,从火圈里蹿出,绕墙速跑,每跑一步,热烈的火焰从他脚下腾涌而出,烧黑墙上所有彩画。桑栩这边的压力顿减,周瑕挥刀快斩,刀刃挥成了风车,数不清的人头在他的刀风中滚滚而落。
忽然间,赵清允的脸向上拉升,双眼拉长,脑袋越长越怪异,所有壁画、地砖都生出怪异丑恶的脸庞。桑栩双目刺痛,流出血来。白惜想全部打上马赛克,被桑栩制止。脸太多了,全部打马赛克,与瞎子无异。桑栩知道,赵清允变成这副模样,是想让他丧失视野。
看不能看的东西,不仅仅精神上被污染,肉体也会相当痛苦。桑栩的眼睛好似被银针生生刺穿了,剧痛无比。
反正已经被污染了,多看几眼不该看的,又怎么样?至于身体上的痛苦,能忍就不算事。总而言之,他不能让周瑕出事。
他迅速吞了三颗补天丹,强忍着眼眸的剧痛,竭力从一众怪脸中找出正确的方向。
他大声吼道:
“西偏北十步外,就是他!”
无数男男女女层层叠叠地扑过来,周瑕发出暴喝,合身迎向前。黑刀凛冽的刀光被男男女女们吞没,桑栩下意识伏着身子,捂紧周瑕的眼睛。下一刻,十数道月光般凄迷的刀光自人潮中溅射而出,包围分崩离析,周瑕背着桑栩,从乌泱泱的人头里一跃而出。
十万伏特灌注于刀刃,电光在刀刃上咔嚓作响。周瑕恍若一道电弧倏忽一闪,刀刃划出一条冰冷的线,从赵清允边上擦身而过。
周瑕桑栩和赵清允背向而立,长明的烛火中,赵清允微笑的脸庞恢复了俊美,他的眼眸里也有了一丝清明的光亮。只不过,他白皙如瓷的脸庞上多了一条细细的血线。
桑栩听见,他在身后轻轻说:“多谢。”
尔后,他的脑袋一分为二,上半部分缓缓滑落,鲜血如泉水般迸溅而出。
白惜说:“我和清允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大朝奉,姒后已归,你与陛下万事小心。”
“再见。”桑栩低声道。
“再见。”
说完,她从桑栩的脑后消失,一切幻象化为虚无。棺木下咔嗒一声,机关打开,界碑从下方升起,玄牝之门重归亘古的寂静。
【桑栩,恭喜你成功在第六场梦中存活。】
【战利品:补天丹*15、杀生仙(残缺版)的尸虫*2。】
【七天后,第七场梦将如期开始。亲爱的桑栩,期待与你再次相会。】
第115章 流苏
大清早,刚下过一阵雨,天色昏黑,阴沉地压在人头顶。一个公子哥儿开着跑车从KTV停车场出来,忽见路边立着个窈窕的女人。这女人穿了一身胭脂红的旗袍,亭亭站在公交站台,浑身湿漉漉的,黑鸦鸦的发丝黏在脸上,显得脸庞玉一样白净。
公子哥靠边停下,摇下车窗,吹了声口哨:“美女,去哪儿,我捎你一程呗。”
女人望着他微笑,潋滟的红唇如火一般夺目。
“好孩子,你愿意当我的狗么?”
卧槽,好辣的女人,张口就这么劲爆?公子哥一时没反应过来。
女人似乎有些失望,问:“怎么,不愿意么?”
公子哥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泡妞机会,连忙道:“愿意愿意!”
说着,他下车亲自给女人开门,问:“美女,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女人上车,在后座坐好,温柔地答道:“我叫重姒,不过乖狗儿,尊卑有别,你不能叫我美女,要叫我主人。”
“美女你真会玩儿,”公子哥十分兴奋,“行,以后我管你叫主人。”
车子重新驶上道路,到秦家老宅前停下之时,重姒开了门,牵着一条哈巴狗下了车。秦绮罗恭敬地迎上前,道:“赵君北死在赵家阴宅了。我派人去赵氏阴宅找赵君北的尸体,明天就能送回来。姒夫人,您不是说吃了赵清允的心脏就能望乡么,怎么……”
“我说的是有几率。其实叫赵君北去,不过是想让被污染的赵清允复生,助我一臂之力。可惜啊,还是死了。赵清允这个人,以往看着文文弱弱,脑袋里只有妻子啊老婆啊什么的,想不到早已备下了防我的后手。”重姒轻轻地笑,“怎么,赵君北死了,你恨我么?”
秦绮罗赔笑,“您真是多虑了,我和他本就没什么交情,死了又干我什么事?”
这名叫重姒的女人数天前造访秦家老宅,望乡级别的大佬,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秦绮罗压根不敢怠慢,好吃好喝地供着。重姒说要赠她望乡之法,幸好她留了个心眼,把赵君北拉了过来。赵君北望乡心切,屁颠屁颠地就去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秦绮罗暗道,老赵啊,莫怪我。
“好孩子,望乡没有那么容易。”重姒望着她的眼波暖融融的,“从前的六姓始祖死的死,疯的疯,藏的藏,真是狼狈啊。还剩下一个苟延残喘的周镜君,怕我复生寻她,藏了三千年。此人是我心腹大患,把她找出来,我不仅可以让你望乡,还可以送你的孩子们登阶。”
桑栩睁开眼,对上周瑕金灿灿的眼眸。清晨的阳光撒进窗来,好似有一把碎金碾在他眼睛里,亮得逼人。他双手撑在桑栩脑袋两侧,俯身盯着桑栩。每回他这么看着桑栩,目光就像天罗地网,要把桑栩连人带魂一起缚住。
桑栩侧过头,避开他灼热的目光,他却把桑栩的头掰正,逼桑栩与他的眼眸对视。
上一篇:万人嫌小天使被魔界团宠了
下一篇:隐神新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