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人说梦 第78章

作者:杨溯 标签: 强强 无限流 美人攻 玄幻灵异

人不烦我我不烦人:【公司不值得,加班不值得。周氏是傻逼!!】

桑栩有些意外,毕竟他平时只在公司和他们有联系,一下班他就失联,除非刘建国发信息让他回去加班。

手机震动了一下,桑栩划开屏幕,居然是刘建国的微信消息。

刘建国:【小栩,我准备跳槽去李氏集团了,可以带个人过去,你跟我一起吧。】

刘建国:【title还是组长,待遇比你在周氏差点,但也很不错,考虑下。】

刘建国:【过几天年夜饭来我家吃不?我闺女要高考了,我记得你是你们市里的高考状元,过来帮我辅导一下她。】

消息一条条弹出来,冰美式他们几个也发信息过来,桑栩拧紧眉头,往日在人情交往上游刃有余,这是他第一次不知道如何应对。他把手机拿起来,一一回复了“谢谢”,尔后打开电脑,启动了他植入在周氏安全系统里的木马。

桑栩习惯了逆来顺受,也习惯了未雨绸缪。这个木马本来是为了调查周氏补天丹的来源,没想到用到了这里。

从后门进入周氏的安全系统,桑栩首先查看了园区的监控。昨天晚上在茶水间的监控已经被纪承恩给删了,到底是晚了一步。但无所谓,纪承恩恐怕忘记了桑栩是干什么的。桑栩输入一串代码,恢复了监控记录。

直接发监控不太合适,桑栩怕他们发现安全系统里有他植入的木马。桑栩把音频截出来,伪装成当事人录的录音,匿名投递给了营销号。音频发出来,事件两极反转,网上掀起轩然大波,热搜居高不下。然而到底是周氏公关有钱,不一会儿就撤了热搜,还买了水军在下面质疑音频的真实性,带跑了许多围观的网友。

恰在这时,有个账号称:“我是纪承恩的秘书徐岚,我实名举报纪承恩滥用职权玩弄女性,周氏包庇纪承恩不作为。”

徐岚?桑栩记起来,是他初到纪承恩办公室时看到的那个同事。

她发表了长文控诉纪承恩和周氏,提交了聊天记录和录音信息佐证。仿佛是一场接力,一个女孩儿站出来,另一个女孩儿跟上,又有数个周氏女员工鼓起勇气挺身而出,证实纪承恩的无耻行径,共同把纪承恩钉死在耻辱柱上。终于,真相大白,周氏再无颠倒黑白的可能。

骂潮彻底转向,淹没了周氏官方账号的评论区。纪承恩正打着高尔夫球,周安瑾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周安瑾言语里压着怒火,“上网,看看你做的好事。纪承恩,如果这件事对我们周氏,对岁终大祭有任何不良影响,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异乡人的圈子里炸开了锅,都在讨论周氏这个丑闻。

你屌炸了:【无语,周氏包庇性骚扰的总监,把锅给下属背,牛逼炸了啊。】

酸菜炖粉条:【那个纪承恩是不是周家老登的私生子?至于这么包庇他吗?】

周氏倒闭:【你们现在才看清楚周氏?这家公司学历歧视,性骚扰,位阶高的异乡人一个没有,有个高层还跑路了,buff叠满,迟早完蛋。】

杀杀杀杀:【避雷周氏,我先辞职了。】

哈哈哈笑死:【我有个学者派的朋友说五姓来自长梦,是不是真的啊?】

噩梦公司v:【大家好,我们是一家初创企业。公司大佬云集,扁平化管理,同事氛围融洽,绝不包庇任何有违公序良俗的行为。欢迎从周氏跳槽的异乡人,欢迎大家踊跃投递简历。投递地址:北京市海淀区银坚大楼】

你屌炸了:【这什么野鸡公司搁这儿趁火打劫?信不信爷把你炸了。】

桑栩在各大社交平台都发了一份招聘公告,狠狠蹭了一波他自己的热度。周安瑾打了电话过来,与此同时,还有个陌生号码打入。

桑栩接了这个陌生号码,对面是个声音甜美的女性,“您好,桑先生,我是李氏的hr,很高兴收到刘建国总监的推荐,我们公司决定向您发放offer,年薪可能要降个20%,但我们同时了解到,您是个有四次梦境存活经验的异乡人,对么?”

“没错。”

“最近五姓要在长梦召开岁终大祭,我们集团正在招募优秀人才,如果您答应加入,将同时进入异乡人的录用流程,考虑到您是叩关异乡人……”

“我已经过河了。”桑栩说。

对面明显愣了一下,“想不到周氏竟然开除一个过河异乡人,他们人才资源这么充足么?桑先生,您非常优秀,我们给您提供的薪资是一个月十颗补天丹,可以么?”

原先桑栩的薪资是六颗半,现在一下子涨了三颗半。桑栩觉得还行,“可以。”

“很期待与您共事,那么具体的入职事宜我稍后发邮件给您。马上要过年了,祝您工作顺利,阖家安康。”

阖家安康……桑栩抿了抿唇,说了声谢谢。

周安瑾又打了电话过来,这回桑栩接了,听筒里传来对面斯文和善的声音,“小桑,之前我有点忙,抱歉没把你这事处理好。现在我们已经调查到了真相,的确是承恩冤枉你。我们已经严肃处分他了,要不我给你换个部门?咱们今晚发个公告澄清一下,你在下面留个言,说对公司的处理很满意就行。”

“小玲和徐岚小姐满意吗?”桑栩声音没什么起伏。

“小玲和徐岚是谁?”周安瑾愣了下。

“被纪承恩骚扰过的人。”

周安瑾尴尬地笑了几声,道:“我先处理好你的事,毕竟涉及到异乡人,公司现在是用人之际,其他的之后再说。”

“那我们的事也之后再说吧,”桑栩礼貌地说道,“我现在很忙,再见。”

桑栩挂了电话。

第80章 母后

息荒时常觉得,皇宫实在太大了。

息氏富有四海,俯治天下,这里作为息氏世代的居所,自然是富丽堂皇。高耸的朱红宫墙错落矗立,隔开一座座碧瓦飞甍的巍峨殿宇。每个宫苑摆上怪石,凿开水池,各自构成一丛精致而复杂的盆景。回廊幽深曲折,通往竹树掩映的黯淡深处,走在其间,常常疑心是进入了猛兽狭长的食道。

息荒常常迷路,有时从一处宫院里钻出,竟来到完全陌生的地界,或有一口突兀出现在眼前的幽幽深井,或本来是直行的游廊竟分出第二条岔口。他记得大国师提醒过他,如果走到不认识的路,误闯不认识的院子,尽快回到来路,原地待上一会儿,便能找回熟悉的道路了。

除此之外,生活在这座复杂的宫殿,还要牢记一些不同寻常的规矩。比如如果观察到异常,要假装没看见。大国师告诉他,如果你看见它,它势必也将看见你。所以即使看见,也要假装没有看见。

“它”是什么?息荒一直不明白。

生活在这座皇宫七年,除了老是分不清东南西北,没什么其他的异常。尽管经常迷路,他仍是喜欢穿过重重的宫苑,走过曲折的石径,去找母后玩。

母后独居在冷泉宫,父皇常年将她禁足在那儿,骂她是个疯婆癫妇,不许她离开。息荒好几次央求父皇准他去探望,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允他带补品去给母后进补,其他时候父皇皆不准许。然而息荒打小是个不听话的,根本不把他父皇的禁令放在心里,常常钻狗洞去探望他的母后。

冷泉宫坐落在皇宫僻静的南侧,太阳好像很少照到那里,因而每回进入那座宫殿,好似进入冰窖一般。天光如同凉凉的水波,冰镇一室的幽清。而他的母后端坐在金丝楠木万字棂花窗边,微笑着看他带着知了,带着蚂蚱,带着南杞国进贡的狸猫,带着御渊潭里抓的小鱼来找她玩耍。

母后不喜欢父皇,骂父皇是“老不死”“老东西”,而父皇经常气得晕倒。所幸母后对父皇凶,对他却甚为温柔。母后会带他收集金凤花,放进药罐子里捣碎,制成殷红的蔻丹,涂抹在指尖。母后知道他贪吃,还会亲自下厨,尽管她手艺不佳,有一次精心烹制的菜肴里竟还有没有剃干净的毛发。他并不苛责母后的厨艺,毕竟母后曾是西庸国的公主,不通庖厨也是情理之中。

可惜,好景不长。

七岁那一年,母后病逝,举国戴孝。

父皇拖着病体,为她操持葬仪。那是息荒人生第一次接触到死亡,母后如同一具精致的人偶,静静躺在冰冷的大盒子里,再也不会对他微笑。

他感到茫然,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儿,呼呼透风。他回到冷泉宫,宫殿里寂寂清清,往日随侍在母后左右的婢女太监都去了攒宫为母后守灵。窗台前独坐的母后不在了,只剩下寂寂的风。金凤花也已经枯萎,碾不出殷红的汁水。

夜深了,月光照不进来,殿宇里昏黑沉静。他抚摸着母后常戴的翡翠金钗、红流苏耳环、玛瑙指套、楠木腕珠……忍不住吞声饮泣。

忽然,他发现百宝屉深处有一本破旧的札记。

是母后的么?母后会写些什么呢?他很好奇。

癸丑年,二月

我怀了他的孩子。可恶,我怎么会怀他的孩子呢?恶心,真恶心。我讨厌这里,我迟早要离开,和千意一起远走高飞。

癸丑年,四月

千意,你说要保持理智,远离癫狂,我每天都会念你教我的咒语自省,确保我很清醒。我会保持清醒,等你来见我。

癸丑年,七月

千意,你什么时候再来见我?什么时候回玉京来?你能不能不回你那个世界?我等了你好久好久。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他和死去的太上皇好像,我的孩子也会像他吗?

癸丑年,十一月

生下来了,终于生下来了……好丑,还害我那么痛,我真讨厌他!

我很清醒,我清醒地知道我讨厌他。不过……幸好他长得不像他的父亲,这是他唯一的优点。

甲寅年,九月

他居然会说话了,还叫我娘,真恶心。千意,我想绞了他的舌头。

甲寅年,十二月

老东西,狗玩意,祝你全家不得好死……

这座皇宫里,除了我是清醒的,其他人都不正常。对了,今天我有没有自省……

乙卯年,六月

我最近记性变差了,我今天有自省过吗?我不敢问那些宫侍,他们都是老东西派来的细作。他们在监视我,还把荒儿从我身边抢走。老东西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吗?我一点儿也不在乎荒儿!

息荒继续往下翻,十几年如一日,母后每日都要咒骂父皇一次。

戊午年,一月

有人在偷窥我,一定是那个老东西。他真恶心,他在镜子里偷窥我,在水潭里偷窥我,在浴池里偷窥我,还在别人的眼睛里偷窥我!

戊午年,十一月

我把那只烦人的狸猫炖给荒儿吃,嘻嘻,荒儿吃得好香。

己未年,一月

我一点儿也不怕了,皇宫很好,我喜欢这里,我要永远待在这里。

己未年,十二月

千意,我一定要保持清醒。千意,我一定要保持清醒。千意,我一定要保持清醒。千意,我一定要保持清醒。千意,我一定要保持清醒。千意,我一定要保持清醒。千意,我一定要保持清醒。千意,我一定要保持清醒。清醒清醒清醒清醒清醒!

千意,救救我。

看完母后的札记,息荒浑身冰冷。

那只他特地带来的南国狸猫,被母后炖给自己吃了吗?怪不得盘中会有毛发,怪不得那肉味如此怪异。只是当时他第一次尝母后做的菜,心中只有欣喜,并未有丝毫怀疑。

一想到那只只会嘤嘤叫的小狸猫被自己吃掉,他肚子里便泛起酸水,不住干呕。然而时间太久了,小狸猫早已骨肉无存,他就算把手伸进喉咙里催吐,也什么也呕不出来。

他无法想象,写下这本疯狂的札记的女人,和他所认识的母后是同一个人。印象里的母后温柔娴静,常常坐在窗边打理她油亮的乌发,微笑着看他冲她跑过来。她怎会恨不得他去死?

那个母后念念不忘的“千意”又是谁?

他拼命往后翻页,札记后面的潦草字迹已经无法辨认,而且还多了许多意味不明的怪异符号。符号的形态犹如小虫,字迹扭曲,他从未见过,根本不知是何方语言。

他翻箱倒柜,到处寻找可疑的蛛丝马迹,试图证明那本札记并非母后所有。他找到碎裂的镜匣、云母片的碎壳……所有可以照出人影的物事,都被打得粉碎。他又来到窗边,坐在母后惯常坐的鼓凳上,试图在桌上找到什么。可是到底要找什么呢,他自己都不知道。

外面传来宫侍的叫喊声:“太子殿下,殿下!陛下喊您去守灵,您该守灵了!”

已经太晚了,是该走了。若等大臣来祭奠,发现他不在,他定会挨父皇的责骂。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抬起头,他忽然僵住了。

外面,曲折的回廊里,正对这窗台的方向,立着一个漆黑的人影。

那人影乌发低垂,似是背对着他,可是又哪里不对。一瞬之后,息荒蓦然知道哪里不对了。那人裙下的脚尖朝着自己,本应是正对他,可那人的脖子上却分明是个后脑勺。

——“殿下,当你观察到异常,一定要假装没看见。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千万不要让‘它’发现,你看到了异常。”

——“什么是异常?”

——“就是不合情理的,你从未见过的东西。”

异常……此人身体正对,而后脑勺朝着他,不正是异常的表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