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绣生
第82章
谢风慢慢将的一杯茶喝完,才缓缓开口。从回来后,他除了第一天痛哭过一场,后面便一直十分平静,叫人想开口都无从说起,生怕挑起他的伤口。到现在,坐在熟悉的位置上,他终于开口述说。
“我是师父从龟山上捡回来的弃婴。师父说我根骨好,又与他有缘,就收我做了关门弟子,从小教导我。但是我天性顽劣,又贪吃好玩,总是不爱听师父的话,趁着他忙的时候,不做功课就偷偷溜到外面去玩。”
“我以为师父不知道,但是其实每次我出去他都知道,只是从来不说,待我玩够了回来,才会虎着一张脸让我把功课补上。”谢风苦笑,“师父爱看书,学识广博,对我几乎是倾囊相授,我却仗着自己的一点天赋,整日偷玩耍懒,连师父的皮毛都没学到。”
荣岁干巴巴的安慰道:“你师父肯定很爱你。”
谢风低下头,一点透明的水滴砸在桌面上,“师父最疼的就是我,就连最狠心的一次赶我出门,也是因为我不喜全真派的清规戒律,他不愿将看守淮井的重担强加于我,临出门前还对我,若是觉得外面也精彩,便不必回去了。”
即使他后来数次想回去,师父也只说自己还健壮的很,让他想清楚,找到自己的道了,再回去。
“可我既没有找到自己的‘道’,也没有能守住师父跟青羊观。”谢风抬手捂住脸,低低的说:“我甚至连杀害师父的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他捂着脸,不想让荣岁看见自己狼狈的姿态,停了许久才继续道:“我是不是太无用了,辜负了师父对我的期待?”
荣岁心里暗暗叹息,他没有面对过这样的情形,只能斟酌着道:“无支祁我们已经抓到了,黑蛟也死了,背后操纵的凶手,非管局跟道协都在追查,如有必要,神君也会帮忙,最后肯定会给你一个交待。而你师父,他最想看到的肯定是你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因为他的离开,变得消沉颓废。”
“谢谢。”谢风吸吸鼻子,抬起头,眼睛鼻子通红,脸上是交错的泪痕,朝荣岁露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了。”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回味着口中的苦涩,浓烈的苦涩之后便是回甘的清甜,他看向窗外,道:“杀害师父师兄的凶手我一定会找到。”
他站起身来,手掌在身侧握紧,“明晚我要招魂,若是师父还未离开,或许可以给我们一些线索。”
招亡者魂魄,一则需要魂魄还未转世投胎,二则需要亡者生辰八字跟生前亲近之人的叫魂。但即使这样,也不是一定能成功。谢风道:“若是师父走的慢,说不定还能再见他老人家一面。”
…………
……
谢风准备了招魂需要的香烛、香、黄表纸还有招魂幡,便在子时时分,在老观主生前的卧室设了香案。
一张木几,正中间放着写有老观主生辰八字的黄纸以及一块旧帕子,前面则摆了三个小碗,碗里头盛着米,左右两侧各插一只香烛,中间的碗则要在叫魂前,点上四支香。
荣岁帮着将石灰粉洒在地上,等到子时正,谢风郑重点燃香烛,又点了四支香,朝后院淮井的方向拜了三拜,将香插到了中间小碗中。
荣岁在一旁烧黄表纸,谢风则拿着一面小招魂幡,一遍遍的叫着“师父”。
香烛的灯火一动不动,四支香静静燃烧着,他们等了快半刻钟,香烧了一半时,才见两边的香烛烛火晃了晃,随后木几前的石灰上,多了一双脚印。
谢风一喜,给自己开了天眼,颤着声音的叫了一声“师父”。
老观主面带笑容,虽无言语,但是神情之中却满是慈爱。
谢风又喜又悲,重重的吸了吸鼻子,然后才在木几上摊开一张黄表纸,和一碗掺了香灰的水。
枉死鬼是不能直接问死因的,因为这会勾起他们死亡时的痛苦,从而不得安宁。
谢风小心翼翼的问道:“淮井的封印是谁破坏的?”
老观主凝视着他,面露忧色。谢风神色坚定,“我一定会将他找出来。”
老观主的手指在水里沾了沾,然后在黄表纸上写了一个字,水渍将黄表纸打湿,清晰的现出一个“妖”字。
“是妖族?”
老观主点点头,又摇摇头。
谢风不解,“不是妖族?”
老观主又摇头。谢风猜测道:“是妖也不是妖?”
老观主这次点头了。
谢风只能再问,“那师父知道他在哪吗?”
老观主思考片刻,在纸上画了个鸡的形状,然后在鸡的中间点了点,又写了个“水”字。
“中部?有水的地方?”谢风不确定道。
老观主点点头,担忧的看着谢风,朝他摇了摇头,纸上又多出两个字,“别去。”
谢风正要说什么,香却已经燃到了最后,烧尽的香灰落下来,老观主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屋里忽然起了一阵风,极轻极柔,轻轻的从谢风头顶吹过去,就好像师父的大手在他头顶上揉了揉。
“老观主离开了。”荣岁看完了全程,却一直没有出声,直到老观主离开了,才开口提醒。
谢风回过神来,抬头摸了摸头顶,神情轻松许多,“先将香案收起来,我们得把消息告诉张会长他们。”
招魂时不宜生人过多,张会长他们便在外面等候,见屋门打开才围上来,关切的问道:“见到观主了吗?可有什么线索?”
谢风道:“见到了。师父说破坏封印的是妖也不是妖,方位在中部,但是他点的太抽象,中部的省份有好几个,是哪个暂时也无法确认。”
“是妖也不是妖?”其他人疑惑道:“那是什么?半人半妖?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谢风摇摇头,一时也想不到。这个范围太大,但是招魂限制太多,本来也不能问得太细,目前能有个大致的线索,总比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
有了个大致的方向,青羊观的事情也尘埃落定,众人便各自准备离开。张会长跟朱道长邀请谢风随他们一起离开,朱道长与老观主有些交情,现在故人没了,就想替他照顾一下弟子,青羊观现在冷冷清清的,加上故人刚走,他们也不太放心将谢风一人留在这里。
谢风却摇摇头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他道:“我准备往中部去,追查凶手的线索,顺道想办法挣点钱,等替师父师兄报了仇,就回青羊观,将青羊观发扬广大。”
朱道长见他神情鉴定,不好再劝,只能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他,让他有困难的话务必联系自己。之后道协的人边匆匆离开,他们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日子,回去之后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处理。虽然无支祁跟黑蛟已经解决。但是锁龙柱里的十二龙魂却还不见踪影。他们还得回去联系各地道协,注意龙魂的动向。
非管局同他们差不多,告别之后便匆匆离开。乘玄机离开前还特意跟殷烛之说,报酬等他回去后就会打到他账上。
殷烛之满意的点点头,对他的上道十分满意。
荣岁殷烛之还有夜行游女的三人则要回荣家,到最后就剩下谢风孤家寡人一个。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回去?”
中部的省份就这么几个,H省就是其中第一个,他便想着先去H省落脚,再慢慢寻找师父所说的线索。如果能顺便赚点钱就更好了。
荣岁这时候当然不会拒绝他,四人便收拾了行李,一起回家去。
谢风依旧坐在夜行游女背上,夜行游女可没有殷烛之那么细心体贴,还会顾及乘客的乘坐体验,她在广阔的天空中又是疾飞又是翻转,好好的直线飞的跟耍杂技一样。谢风死死抱着她一根脖子,被她转的头昏脑涨,一时连悲伤都忘了,发出杀猪一样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荣岁听着,觉得这样还挺减压的,仗着飞得高没人听见,也跟着“啊啊”大喊了两声。
由于夜行游女的空中杂技表演,他们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家。荣岁没有提前通知他们回家的消息,想给幼崽们一个惊喜。结果四人刚落在院子里,就见几个幼崽正在打成一团。
绥祖张大嘴咬着温暾的爪子,尾巴还在貔貅身上拍打,貔貅不耐烦的咬住扑腾的尾巴,伸手去揪温暾脑袋的上毛毛。奢比尸跟毕方体型小,混在里面东咬一口,西抓一爪,也不知道是哪一边的。龙睚在一边抱怀冷眼旁观,白图和白泽试图劝架。三只狐狸崽子抱着薯片坐在台阶上“咔嚓咔嚓”吃。
荣岁:“…………”
作者有话要说: 绥祖:虽然我咬人挠人打群架,但我还是个小公举。
温暾:虽然我咬人挠人打群架,但我还是个乖宝宝。
貔貅:虽然我咬人挠人打群架,但我还是个……呸!老子打的就是你们!
奢比尸&毕方:打起来打起来,jpg
狐狸崽子:咔嚓咔嚓咔嚓
白图&白泽:别别别打了QAQ
荣岁:……???
第83章
幼崽们打架打的正热火朝天,完全没有察觉到荣岁的到来。温暾扯着绥祖的小辫子,绥祖尖锐的啾啾一声,手口并用的去抓温暾。貔貅趁机扑上去,将两人压在下面。毕方猝不及防也被压住,一张口吐了一团火苗,将貔貅的尾巴毛撩着了。
荣岁站在一边不吭声,谢风本来想咳嗽一声提醒他们,结果被荣岁警告的瞥了一眼后就悻悻的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封住了嘴巴。
三只狐狸崽子是最先反应过来,收起看热闹的神情,抱着薯片端正坐好,跟下面打架的幼崽们的划清界限。
白泽跟白图都看到了荣岁,使劲想拉开他们,小声的提醒,“老师回来了,别打了。”
然而酣战中的幼崽们并没有听见,温暾嗷呜一嗓子,体型猛地变大,一屁股将几个幼崽坐在了下面,粗声粗气的说:“哼!压死你们!”
荣岁:“………………”
一旁的龙睚看不下去了,拿了小狐狸怀里的棒棒糖砸了温暾脑袋一下,“傻子,回头。”
温暾抬爪捂住脑袋,转过头捡起地上的棒棒糖,还傻乎乎的问,“你砸我干嘛呀?”
龙睚:“……”
龙睚指了指他身后,冷漠道:“你看看谁回来了?”
温暾顺着他的手指扭过身体,看见荣岁呆了呆,立刻高兴的蹦起来,要去抱荣岁。但是他忘记自己现在的体型了,半路就被荣岁抵住了额头。
“老师?”温暾歪着脑袋,不解的看着荣岁,隐约感觉老师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到那边去站好。”荣岁指指左手边。
“哦。”没有得到抱抱,温暾塌下耳朵,乖乖的走到荣岁指定的位置站好,露出身后的其他人来。
绥祖他们也反应过来了,此时一个个都假装若无其事的站好。只可惜绥祖的小辫子被抓的乱七八糟的,貔貅鼻子上还有道血印子,尾巴也烧焦了一撮毛,毕方和奢比尸浑身毛毛也支楞乱翘的。一眼看去就知道没干好事。
荣岁沉下脸,一个个点了一遍,道:“都站好。”
幼崽们下意识的挺起小胸脯。荣岁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不许打架吗?”
温暾最委屈了,告状道:“绥祖打我!”
绥祖生气的叉腰,“放屁,明明是你先把我的游泳池咬破了!”
“是貔貅让我咬的,他说那个好吃。”温暾委屈的指着貔貅。
貔貅哼哼两声,“我就是开个玩笑,谁知道你这么傻真去咬。”
荣岁目光犀利的看向剩下的两个。
毕方跟奢比尸齐齐道:“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是看打架热闹就凑过去了,然后不知怎么就打成了一团。
他们一个个的还挺委屈,荣岁气的直肺疼,道:“回屋里说。”
他拎着行李率先进屋,结果就看见他出门前整洁的客厅,此刻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沙发移了位置,地上全是水,地毯吸饱了水分看起来湿漉漉的。电视机前的地上还有个瘪瘪的充气游泳池。
那是他特意给绥祖买的,充好气装上水放在客厅里,绥祖就可以泡在水里看电视。
但是现在游泳池瘪了,里头的水流了一地。
荣岁感觉自己的脑仁都在疼,气道:“你们都给我去那边罚站!”
幼崽们还没见过荣老师发这么大的脾气呢,个个噤了声,乖乖巧巧的排队去墙边站好罚站。
荣岁看着满地狼藉头直疼,将沙发挪远些,又去拿拖把。白图拦住他,小声道:“我我我来吧。”
荣岁没跟他争,又去将地上的充气游泳池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