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逍遥燃雪
衣袍翻飞，无风自动，吴畏凌空而立，身上五彩璀璨。
下方人看着，热切无比。
朝阳之红，不及他身上光彩零星，苍穹之高，不及他身上气势半分。
神，这便是我们的神，威武、凛然、霸气！
第69章 树非树
底下的人欢呼着、流泪着，万岁之声此起彼伏，是激动、是感怀，他们的神终于回来了，终于！
“起来，都起来。”吴畏双手虚托，眼中也泛着泪花，谁说妖孽无情，他们一样有情，他们一样是自己的兄弟。
下面跪伏着的人没动，依然跪着。
“起来，大家都起来。”肖不鸟率先站起身子，从空中落了下来，在吴畏身下站定。
听了肖不鸟的话，大家这才陆续站起，眼睛依然看着吴畏，依然热切、依然希冀。
吴畏缓缓落下，低下头去，不敢去看他们，他自然知道他们期盼的是什么，救人。伤者他能治疗，但死者，他实在是无能。
想到这里，吴畏忽然记起了储物袋中的大哥、二哥。将手一挥，吴畏打开了禁制，将他们放了出来。
两人刚刚落到地上，黑石姬一下就闪身跃了起来。
“二弟！”视线对焦，黑石姬看清楚了，轰地一声又砸了下来，直接抱住了胖子罗。
“大哥……”胖子罗被他一抱，终于醒转过来，感受着颤抖的身体，扯开嗓子哭上了。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回想昨日种种，尤其是被大哥以死追杀，那种绝望和无力，胖子罗一颗心就揪得紧紧的。
他这一哭，黑石姬也跟着掉泪，身前一圈小妖部属直接哭成了泪人。
“咳！”肖不鸟忍者发酸的鼻子咳嗽了声，胖子罗没事他的心终于完全放下了，之前他就在想问，但碍于大局情形他不得不死死忍住了，“好了，都别哭了，抓紧收拾收拾救人才是要紧！”
“对！对对！救人救人！”黑石姬应了声，放开了胖子罗。
而这阵，一直背对着的胖子罗才看到了吴畏，看到了他孤孤单单、落在后边的身影。
“三弟呢？”胖子罗小跑一步，拉住了吴畏的手。
吴畏发红的眼圈终于淌下了泪。
“你……”胖子罗重重地将手一摔，放开了吴畏，“三弟是不是不在了！啊！”
吴畏点头，吴畏摇头，机械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胖子罗用力一跺脚，身上白毛倒竖，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够了！四弟你把他带到船舱去，其他人马上动手，把伤员集中到一处，我们好救治。”黑石姬红着眼圈发了话，三弟不在了的事情他同样接受不了，但为了吴畏身上的尊神光环、为了报仇的大事，他却不得不站出来。凭心而论，这事怪不得吴畏，所有人都知道他尽力了，若不是他拼劲全力，不惜耗尽自己一身生机，三弟早就不在了，更不可能拖延到后面神魂涅槃那一步，虽然……黑石姬重重一叹，不敢去看吴畏，此地最难受的分明是他，可他却忍着，若不是二弟开口问，恐怕他一时也不会说，只能一个人生生地忍着，即便是想哭，即便是吼上几声，也不能。三弟啊，你怎么狠得了这份心啊！
“我不走，我就在这。”胖子罗挥臂让开肖不鸟捉过来的手，一转身对上了吴畏，“三弟夫，对不住，刚才是我过了。我给你道歉。”
“不用。”吴畏此时也收敛了心情，知道是他们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紧开口细细说了。
“什么？你是说咱们三弟还在，还进入了那个雕像之中，只是暂时醒不过来了？”胖子罗激动起来，抓住了吴畏的双肩，这般的大力，哪里像是一个脱力还没缓过劲来的人。
吴畏再次点头，末了怕他们再次误会，又补了句“嗯”。就这一阵功夫他又仔仔细细查看了一次气海，总算是找到了小羽的气息，就在那朵白色的花蕾之中，吴畏神识围着它小心包裹了好久，确认小羽就在里面，至于更多的信息，吴畏无法获知，他不敢深入，就怕伤到小羽。尽管如此，吴畏心情一下好了许多，感觉天蓝了，也高了，世界真是无比地美好。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胖子罗收回手，又闪过去抓住黑石姬肩膀摇了几摇，“大哥，三弟还在，还在啊！”
“嗯！在在在！”黑石姬一样激动不已。
“不鸟，咱们三弟还在！”
“嗯！在的。”肖不鸟噙着泪点头，任由他摇动自己双肩。
“顶天……”
“够了！快去干活！”肖不鸟阳手拍开了他，顶子重伤成这样，真要被他摇上一摇，那还得了。
胖子罗挨了训，一点都不生气，瞧了眼手指长的阳顶天也觉得祝贺不起来，乐滋滋地帮着收拾伤员去了。
得了陆羽还在的消息，兄弟几人心情都是大好，阳顶天虽然暂时帮不上忙，但精气神明显好了许多。
忙了一阵，伤员被安置到了一处，吴畏数了数32个，没一个轻伤，全部都是缺胳膊少腿，由此可见之前战斗的惨烈。
“放着我来吧。”吴畏别开黑石姬，走了过去。
黑石姬没有坚持，让到了一边。他已经发现了，吴畏醒来过后，修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刻恐怕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如此自然是最好不过，否则他这个尊神修为太低，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那样想要维持住他尊神的光环，花的力气、下的本钱实在就太大了。
周围一圈小妖热切地看着，吴畏深深吸了口气，选择了受伤最重的一人。
身子慢慢蹲下，吴畏伸出右手，就着伤员头上已经可见脑仁跳动的头顶，虚空一尺停住了，同时吴畏手上缓缓亮起了五彩的光芒。
光芒伸展而出，一点点地覆盖住了他的头部，然后逐渐而下，将他整个人一并笼罩进去。
旁边人清晰地看到，五彩光芒一进入他的身体，那双紧闭的双眼眼皮，跳动了下，紧接着一声痛哼，那人睁开了眼睛。
“先别动，我在给你疗伤。”吴畏柔和的声音飘出，同时加大了力道。
那人眼神越发明亮，眼珠转动间，终于看清了是谁在给自己治疗，声音和容貌结合，他想起了当日皇城的一幕，想起了那天盛大的婚礼，想起了眼前的人是谁。
“神……”
“别开口，闭上眼睛休息吧，一会就好了。”吴畏出声阻止他继续说话，这人他同样有点印象，是中州大婚迎亲中的一员，属于火云天马一族，叫马次云。吴畏能记得，那是因为前世有个家喻户晓的名字与之很相近，印象想不深刻都不行。
得了吴畏告诫，马云听话地闭了眼睛，只不过两行热泪从眼角不断涌出，心绪波动还是有些大。他哭，旁边的人也跟着哭，这是高兴和激动的。
吴畏叹息一声，手上光芒加重，肉眼可见地他头上头骨复生，头皮长出，毛发重新覆盖。
“好了，你们带着他下去休息吧。”吴畏起了身，走向旁边另一个。
再重的伤眨眼痊愈！神，这就是尊神的神通，果然无所不能！
所有人心中齐声呢喃，对吴畏的崇拜又狂热到了新的高度。
黑石姬静静地看着吴畏一个又一个治好了他们，心里也很热切，和属下们不同，他的眼界很高，自然认出吴畏这是掌握了五行生命的法则，区区疗伤自然不在话下，既如此，那三弟彻底涅槃那就完全十拿九稳了，一切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救治完最后一人，吴畏缓了一阵才站起身来。一口气救治32人，对他的消耗不可谓不大，以如今气海比昏迷前扩容不下500倍的容量，灵元也消耗了大半，那方黑土小了，秃树淡了，就连花蕾的白光也弱了。吴畏不敢耽搁，也不敢就地运功，怕影响到他们，闪身去了船头，恢复去了。
功法一起，异象骤变，无穷无尽滚滚灵气汹涌而来，平地起了狂风，更有了氤氲的五彩光雾，将吴畏包裹了进去。
下方的人静静地看着，慢慢地有人跪下来，似是会传染一般，短短时间凡是醒着的，都跪下了。
黑石姬几人看了眼，解劝了几句，总算是将他们给弄起来了。也许是谎话说的次数多了也就成了真，此时就连黑石姬对吴畏的感觉都变了，不知不觉地吴畏在他心里地位越来越高，超越了领袖，渐渐有了朦胧的、属于神的光环。
修炼继续，地面正中，那颗自吴畏醒来，便一直被冷落的神树树干，忽然也跟着发出五彩的光芒，辉映着吴畏。
吴畏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直接和它对上了。在这一刹那，他感觉到了那树的呼吸，那树的心跳，甚至是那树的思想。这是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吴畏觉得自己只要心思随意一动，那树立刻就能照办，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控于它，一如意识世界吴畏自己化身成树一样。
它是他，也不是他。吴畏立时明悟，若它是自己，那也不会直到此刻才会生出这么强烈的感觉，唯一的解释，那树恐怕不止是意识世界的化身，恐怕也不止是如大哥黑石姬所说的神魂涅槃，一定还有别的牵连。是什么呢？难不成真的是溯源神树？
吴畏盯着它看，思绪转动着，想着种种可能。肯定不是溯源神树，神树在中州皇城呢，怎么可能会到这里，又怎么可能如现在这般模样。
突然，那树光芒大放，整棵树拔地而起，在吴畏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化为流光射入了他的身体。
第70章 我说
突然而来的变故，吓了吴畏一跳，也惊了所有人一阵。但他们和吴畏不同，瞧清楚了是神树，一下子就变得恍然，溯源圣帝收回了神树，原来神刚才疗伤消耗也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的反应，吴畏已经顾不上了，神识全部收回身体，追逐着那树所化的光进到了气海。
一入气海，吴畏立时惊住了，不是不好的变化，反而是变得太好了，好得让他有些欣喜若狂。
黑土之上，秃树不见，取而代之的挺拔、翠绿的大树，枝叶茂盛，有花有香气，亭亭如盖。除此之外，树冠之中，吴畏记忆中的位置，那里一个鸟窝亮着，燃烧的是滚滚的烈焰，黄、橙、赤、绿、蓝，以及淡淡的青和朦胧的紫。鸟窝之中，一颗白色的蛋静静地躺着，层层的火焰便温柔地缭绕着它，泛着强烈的生命气机。
“小羽！”吴畏神识大喊一声，眨眼化出个人，闪身落到了鸟窝之旁。
距离近了，吴畏能够感受得到鸟蛋内的心跳，缓缓的，强烈的，还有他熟悉的味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神魂波动。
“小羽！真的是小羽！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吴畏伸出手来，温柔地在鸟蛋上了摸了一摸，那蛋感受到了外来的气息，一翻个滚到了鸟窝另一边的边沿，“小羽淘气了。”
吴畏手臂移动，追着还想再摸一摸。这一晚上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多得让吴畏有种恍若隔世之感，生怕就再也见不着他，见不着亲亲的小羽。
手掌靠近，鸟蛋又滚开了，许是被吴畏接二连三的骚扰，它不干了，这一会莹润的蛋壳上起了红光，就连神魂波动也强烈了。
“锵！锵！锵！”
吴畏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懵在那，他听明白了小羽神魂的意思，他让自己滚开！
滚开？自己怎么可能滚得开！
吴畏双拳紧握，心里怒火滔天，真是好贼的老天！不错，小羽是还在，只是如上次意识世界刚刚化形那会，他不认得自己了，不认得了！
吴畏伫立在那，没敢再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鸟蛋，看着里面的小羽。
“呵呵，记不得了又有什么关系，我能让你想起一次，自然能让你想起第二次，哪怕你一辈子再也想不起来，那又有什么关系，你依然还是我的小羽，还是我深爱着的小羽。”吴畏呢喃着开口，也不管小羽此时能不能听得懂，但这些话他不说心里憋得慌，这种憋闷像是有人在不断地对自己充气，不释放出来，自己随时都会炸成肉沫，从身体到灵魂，彻彻底底地撕裂，“小羽，之前是你辛苦地追求者我，这一次我不管你能不能想起来，我都会追求你，我都会把你追到手。你，等着。”
一句道尽，吴畏神识飞快撤退，实在是无法让自己多呆一会，因为他怕呆的时间久了，自己会哭出来，会冲动起来，他可以接受小羽记不起来过去的事情，但绝对不能接受因为自己的愚蠢和自私，再次伤害到小羽，影响到小羽涅槃重生。一点也不能！
眼睛霍然睁开，吴畏起身站了起来。
黑石姬一眼往来，身体顿时哆嗦了下，不光是他，所有人都有这样的错觉。须臾之间，他们的溯源圣帝不一样了，不仅有着修为上带来的隐约威压，更有从灵魂深处生出的敬畏。这种敬畏不看还好，只要看着那就连绵不绝，让人禁不住想要膜拜，想要跪倒。
黑石姬眼睛眨了几眨，再甩甩头，盯着吴畏看了一阵，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想不到三……圣帝完全涅槃之后，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真正沾染了神树的气息，如此一来，只要他振臂一呼，天下还不应者云集？好，好，好，真是好啊！
噗通之声不断传来，一层一层小妖接连跪倒，态度比之前更加虔诚。
“起来吧。”吴畏手连连虚托，招呼他们起来说话，他还是不习惯这样的大礼。
一路而行，吴畏看着地面，也看着前方。
此时地面上的血迹和残肢断臂已经被收拾一空，若不是空气中还有浓浓的血腥味，根本想象不到昨夜里发生了这么一场惨烈的战斗。
视线越看越远，吴畏看到了枯萎的草木，看到了已经干涸的湖泊，也看到了山壁上开掘出来的洞穴。
小羽的骄羽岛变了模样，有了生机又被一场拼杀毁掉了。
“我昏迷了多久？”吴畏扭头问着黑石姬。
“三日。”
“三日？这三日辛苦你们了，也辛苦所有的兄弟们了。”吴畏扬起的头低下来，看着虔诚的众人，表达了自己心中的谢意，感谢他们对自己的守护，也感谢他们为骄羽岛所做的一切。
所有人再次轰然跪倒，口里呼喊着的依然是“溯源圣帝万岁”。
吴畏眼眶再热，脚上一点，身体射到了高空。
吴畏从未问过任何人自己名头的由来，从未关心过自己怎么就成了神灵，但他知道一旦自己不接受，所带来的必然是无尽的恐慌，以及对他们生生的伤害。既然如此，吴畏不打算问了，既然做了他们的神，既然做了他们的溯源圣帝，那自己应该有所表示，为自己、为小羽，也是为了曾经对这里最美好的记忆。
吴畏手掌打开，胳膊带动手臂，从身体两侧开始，从下而上、从外而内，一点一点，动作缓慢地平举着，缓慢得好像他的手里托着重物，重得连他这个神都不得不小心翼翼，不得不有些吃力。身上五彩光芒慢慢亮起，越来越亮，越来越盛，等吴畏手臂打直，手与视线齐平的时候，吴畏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