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躺下爷压
触感很真实。
随即他又想起自己是能碰到鬼的,于是讪讪地收回手,问封百岁:“你碰得到别的东西吗?”
封百岁往墙上一靠,“你说这样?”
祁穆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封百岁的半个身子瞬间没入墙内,然后若无其事地出来,淡淡道:“这样也可以。”
祁穆脸色一变,连忙抓住他的手——
没有温度,冰冷得不像活人。
“你…”他睁大眼睛抬起头看他。
封百岁略一点头,道:“我应该是死了。”
有点无措地放开手,祁穆心跳得很快,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是没有难过,而是鬼在他眼中几乎和人没有差别,虽然理智上知道封百岁已经死了,却没有任何具体的感受,他明明如此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会说话,能碰到。
那么这个“死”对自己来说,又有多大的分别?所以惊讶以外,对无法以正常人的心态来面对朋友的死亡,祁穆还有一点愧疚,他的反应是不是应该更激烈一点?更悲痛一点?
“你在想什么?”封百岁问。
“我在想帮你算命的那个老神棍一定是神仙。”祁穆慢慢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我现在对他肃然起敬。”
封百岁冷哼一声,“瞎猫碰到死耗子。”
祁穆道:“你是死耗子?”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封百岁没有回答,而是把他的血随手抹到了祁穆脸上。
“你干嘛?”
“早就想试试,把看不见的东西弄到你身上,能不能被人看见。”
祁穆认真地纠正他:“这里你是鬼我是能看见鬼的人,怎么试得出来!”
封百岁挑眉道:“所以我只是想那么做而已。”
“……”祁穆告诉自己,他刚死,不用和他计较。
“对了,你是鬼,但是能碰到阳间的东西是不是?”
封百岁伸手撑住墙壁,一副“你说呢”的表情。
祁穆想,既然他是人的时候能碰到鬼,现在做鬼了能碰到人也是情有可原。
“你还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封百岁四处看了看,最后锁定路边的一个垃圾筒,“比如这样?”话音刚落,那个垃圾筒突然飞起来朝着墙直直撞了过去,“哐当——”一声,垃圾洒了满地。
祁穆毫不犹豫地跑开,封百岁悠闲地跟在他身后,等远离了事发现场,祁穆才问:“刚才怎么做到的?”
“我想让它飞,它就飞了。”
“对人也行吗?”
封百岁看了祁穆一眼,又瞥了眼旁边的墙壁,然后说:“不行。”
“你刚才不会是想让我去撞墙吧?”
封百岁移开视线,回避了这个问题。
绝对是!
祁穆黑着脸又问:“还有没有别的?”
“暂时没发现。”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封百岁转头看向旁边矗立的居民楼,“我要去扔花盆那家看看。”
“不先去医院?”
“人都死了,为什么要去?”
“好吧…”祁穆也跟着他抬头向上看,“你知不知道是几楼?”
封百岁想了想,“五楼。”
“走吧。”祁穆抬腿刚要走,就见封百岁很悠哉地开始向上飘。
祁穆无奈,在下面对他道:“我是人,必须走正常路线。”
封百岁很快降下来,瞥了他一眼,祁穆坚信那眼神里全是浓浓的嫌弃。
一人一鬼最后还是以正常的方式绕到小区里面,再从楼梯上去。
祁穆觉得封百岁绝对不是什么宽容的人,更何况这是“杀身之仇”,待会儿上去以后会很棘手,于是决定先问问当事人:“你见到人以后…要做什么?”
封百岁飘在前面,头也不回地答道:“看心情。”
答案很玄,此事凶险。
祁穆还在心里斟酌着见到以后该怎么办,人已经站在了五楼门口,伸手按铃时迟疑了一下,问旁边的封百岁:“你确定是这家吗?”
“试试看。”
那就是不确定!
祁穆一边腹诽,一边按下门铃,电子音乐声传了出来,他们耐心地等到音乐响完,门里却没有动静。
又按了一次,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是不是不在家?”
正当祁穆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开了,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她真的很老很老了,佝偻着干瘪的身子,脸上全是深深的褶皱,吊着两只大眼袋吃力地看着祁穆。
“你好。”祁穆不自在地说。
老婆婆仔细看了他很久,忽然恍然大悟道:“啊…你是楼下小美的儿子吧?”
“嗯?我不是……”祁穆急忙摆手。
“小美又让你送东西给我啊?跟她说了多少遍不要客气嘛…真是的…”老婆婆自说自话地让开身子,道:“别站在外面,快进来。”
祁穆只好提高声音解释道:“您认错人了,我不是您的邻居。”
“啊啊啊…”老婆婆仿佛没听见似的,一个劲点头,笑眯眯地道:“那你就是少先队员,来看望我们这些老东西的,对不对?”
“少先队员……”祁穆小声重复着这个曾经很熟悉现在很陌生的称号,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老婆婆站在门里向他招手道:“来来来,很久没有小孩子来了,进来坐坐,阿婆这里有水果糖。”
这是在诱拐小孩子吗?
祁穆看一眼封百岁,后者对他道:“进去。”然后当先越过老太太的身体,飘进了屋里。
祁穆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在屋里打量了一圈,这房子的地段很好格局也不错,价钱应该不便宜。
不过房子里的摆设却很简单,鹅黄色的木头柜子,墙上挂着风景画挂历,窗户边放着一张藤编摇椅,整体透着一股七八十年代的陈旧感,与宽敞的房间有点格格不入。
祁穆想起自己的外公外婆,小时候每次去他们家都有这种感觉,眼前仿佛又见到阳光从老式窗户照进来,洒在马牙石混水泥的地板上,很亲切又很遥远。
他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老婆婆真的端来一个塑料果盘,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糖,看包装应该已经放了很久,是祁穆小时候喜欢吃的那种。
“快吃快吃。”老太太坐在旁边,殷切地看着他。
祁穆不忍拒绝,随手拿了一颗撕开包装纸,封百岁忽然出声提醒他:“过期了。”
祁穆略一迟疑,还是把糖吞了下去。
老婆婆满意地笑开了,又问:“好不好吃?”
祁穆连连点头,想了想,还是开口问她:“阿婆,你今天早上…有没有掉过一个花盆?”
老婆婆想了想,开始回忆:“今天我五点钟就起床了,还下楼走了一圈,人老了,走得不远,以前我能一口气走到龙湖再转回来…”
“阿婆,花盆。”祁穆忍不住提醒她。
“啊,花盆啊…我回家以后都要去阳台看看,今天发现那盆小杜鹃长大了,花盆太小,就说给它换一个…你要不要看?刚换好的,我这些花花草草长得可漂亮了!”老婆婆说着就站起来向阳台走去,她腿脚似乎不太好,祁穆赶紧追上去扶着。
来到阳台,老婆婆一一指给祁穆看,哪棵花叫什么名字,直到封百岁在旁边说:“花盆。”
祁穆只好又出声提醒她。
“哎呀,要让你看杜鹃嘛…年纪一大,记性就差…那棵小杜鹃我最喜欢了,平时都放在那里…”老婆婆往边上一指,那里摆着两盆蝴蝶花,中间刚好空了一块。
“小杜鹃呢?我记得换好盆明明是放在那儿呀!”老婆婆有点着急,转身在其他地方找起来。
祁穆和封百岁对视一眼,看来是花盆没放稳,被风一吹就下去了。仗着老婆婆耳朵不太好,祁穆小声说了一句:“这都让你碰上,真够倒霉的。”
封百岁手一挥,又有一盆花摔出了阳台。
“你这人…”祁穆没工夫教训他,赶着老婆婆发现之前把她带回屋里,所幸老人家记性很不好,聊了一会儿又把小杜鹃的事情忘记了。
第9章 封百岁之死(下)
从老婆婆家告别出来,她还一直说:“下次再来…下次再来…”祁穆至始至终没有把花盆砸死人的事情说出口。
转身要走,却碰上一个上楼的中年女人,手里还端着一个砂锅,看见祁穆,一脸惊奇地道:“你…难道是来看林婆婆的?”
原来她姓林。
祁穆有些莫名地点点头,那个女人连忙把锅放在楼梯上,拉着祁穆说:“你应该不是她的孙子吧?我见过她的孙子一次,还小得很哪!是不是亲戚的孩子?”
“其实…”祁穆随口编了一个,“我是旁边学校的学生,做社会调查过来这边看望孤寡老人。”
女人拍拍他的手,“那也好!你有时间多来看看她,这林婆婆啊,年纪很大了,有点轻度老年痴呆,经常不认人,不过很喜欢小孩子的!”
“她以前住在乡下,儿子出息了就把她接进城里带孙子,还买了这套房子,但是后来她儿子要去大城市发展,这回林阿婆死活不愿去了,就留在这里。原先还请了个小保姆,但是她嫌人家乱动她的东西,就瞒着儿子把保姆辞了,一个人过…”
“你瞧瞧今天早上,好像花盆就是从林阿婆阳台上掉下去的,这事我都没敢跟她说,不知道人死了没有,哎呀这可麻烦了,是不是要让她赔钱啊…”
女人话很多,但她说的是老婆婆的事,祁穆就一直听下去。
后来她自己发现锅里的汤快冷了,赶紧端到林婆婆门前,祁穆帮她按了门铃才下楼。
走出楼梯口,祁穆问封百岁:“恨不恨她?”
封百岁不屑地撇嘴。
“接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