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人北
偌大的操场中，一干年龄不会超过二十的青少年特别有朝气地呼喝打斗, 他们最常用的武器是石剑石刀和石板, 用来训练力气和身手的也是石头。
打斗中石头武器碎了。
练习腿法中，一个横扫, 石块碎了。
练力气的人一声大喝，抛起巨石, 石头落地，轰隆一声, 掉出许多碎石片。
还有人专门练习铁砂掌, 对着石盆里的碎石不住击打。
总而言之，操场中碎石无处不在并不断产出。
这么多的碎石头自然需要及时处理, 于是，一个小小的少年拖着一个宝贵的箩筐在操场中不断重复捡起、倒入的过程。
箩筐满了，就拖到指定地点，再换个空箩筐回去。据说这些箩筐中的碎石都有用，会有人过来集中运走。
加三当作自己在锻炼下肢和腰肢，倒也不以为苦，一干就干了两个小时，每半个小时会直起身体打一套拳。
有人注意到他，但也有人视而不见。
“喂, 新来的，你是新来的吗？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一名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特地跑到加三面前问他。
少年长得颇为清秀, 一双微狭长的丹凤眼很有夏族风情，但他的头发却是蓝色, 屁股后面还甩着一条豹子一样的尾巴。
加三抬头，刚才他找人问话，可不知是这里的人防备心太重，还是都忙着训练，竟无人愿意理睬他。
“嗯，今天刚到。你是老生？”
“老生？哦，我明白你的意思，哈哈，对，我在这儿待了好几年，一直没办法过关，我叫除小锄，你呢？”
“加三。”加三见对方颇为热情，首先就在心里拉起了一道纺线。
除小锄哈拉哈拉笑，“听你的名字就知道你家人肯定不重视你，不过我也一样啦，你也是被家族扔到偏远村落里的私生子吗？”
加三：“……不是，我是被推荐进来参加考核好提升血脉的外面人。”
“哦，原来你是外面来的啊。不过外面能过得了血脉测试的也大多都是大家族丢在外面的私生子。”
加三：少年，你是不是对私生子太有偏好了？
“除小锄，你知道什么时候吃饭吗？还有，喝水在哪里喝？”加三问。
除小锄对他挤眼睛，食指和拇指圈在一起比划了一个圆，“小弟，在这里做什么都要给魔晶，包括问问题也是哦。你肯定没有给带你进来的师父好处，才会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你找我就是为了赚魔晶？”加三知道少年的目的反而看少年顺眼了一些。
“对啊。”除小锄上下打量他：“看你的衣着家里肯定很穷，我可以让你赊账，好心告诉你，你看到的这么多人中，大概只有我愿意给新人赊账，还只要一成利息。而且我是明码标价，一个问题三个魔晶，童叟无欺，绝不会随便涨价。我可是要做最有信誉商人的男人！”
“一年一成利？”
“想得美！当然是十天一成利。我跟你说，我收的利息绝对属于低廉的，我们训练所可是有不少黑心肝的敢一天收三成利，还有收驴打滚利息的。如果不是看你穷，早就有人上来宰你了。喂，刚才的问题，你还要不要我回答？”
加三毫不犹豫地道：“要。”
除小锄见他爽快也舒畅，“看你是新人，又是第一次和我做交易，你刚才问的两个问题，我可以免费回答你一个。训练所的饭堂在那边，外面挂着个大铜锣的就是，如果你有魔晶，什么时候过去都能买到吃的。新人一般都能免费吃住三到十天，但免费吃住的一天只能吃两顿，且只有早晚的六点到七点，还必须去专门的窗口，错过就没有了。喝水的话，同样到食堂里面喝，跟吃饭一样收魔晶，新人免费期同样一天只能喝两次，且只有两碗。”
“谢谢。”哪怕是要魔晶，冲着除小锄回答得比较详细，加三也要说声谢谢。
“你还有其他问题吗？”除小锄问。
加三点头：“请问怎么赚取魔晶？要我能做到，还能快速拿到魔晶的。”
除小锄听加三第三个问题就是问怎么赚取魔晶，很满意，这样他要回欠债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不管是新人，还是我们村子里的人，想要快速又比较容易赚到魔晶的方法有三个。第一，卖身。第二，卖血卖肉。第三，过滤河水。”除小锄看着加三的脸蛋嘿嘿贼笑，“可惜啊，你这张脸毁了，否则走第一条路最快，你这个年龄、这个身段做娈童最适合了。”
然后不等加三做出选择，除小锄就自顾说道：“第一条路不行，那就只有第二条和第三条路。但你既然进入训练所，又有志提升血脉浓度，那么我不建议你去卖血卖肉，那个赚的虽然比较多，但都是没办法又急缺钱的人才会这么干。不过过滤河水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而且据说这个活很容易破坏魔源，如果你原本有魔法师天赋，这个活做个几次，说不定天赋就毁了。”
除小锄说完又自夸道：“哎哟，遇到我可是你的幸运，换了任何人，你看谁会这么仔细回答你的问题。”
“是啊，谢谢。”加三脑中闪过一道明光：夏族之地变成禁魔之地是不是就跟过滤河水有关？
觅水魔虫喜欢水、喜欢魔力，可如果一地的魔力变少甚至不能使用，那么这里的觅水魔虫数量是不是也会减少一些？
加三越想越觉得这就是夏族之地禁魔的真相，同时心中也大大松了口气。他在这里虽然不能直接凝聚清水，但据说他能弄出纯净水的能力并不是靠他的魔力，那么在这里已经有河水的情况下，他也许可以去试试过滤河水这个活计。
除小锄的手指突然伸到加三面前：“小弟，你现在已经欠我六个魔晶，记得十天内加上一成利息后还清，超过十天将是利滚利。”
除小锄的表情又突然变得狰狞：“我警告你，别想着赖账，在这里，赖账的人，人可揍之，你要不想被揍死，就乖乖还魔晶！也别想着你比我强就能赖掉，这里可是有专门的讨债人。”
加三抹抹脸上对方喷来的口水，“要签订契约吗？”
“当然！”除小锄掏出了一个奏折一样叠起来的皮质本子。
打开本子，上面写了不少名字。除小锄翻到最后一页，唰唰写了欠款内容，便把皮质本子递到加三面前，示意他按上指印。
“等等！小弟，你还有其他问题吗？欢迎询问哦！如果你问的多，我还能给你打折。”
加三想了想：“我住哪儿？到哪里领取过滤河水的任务？”
“宿舍在那边，你看到空房间都可以进去住，但是超过三天就要魔晶。过滤河水的活计很好领，走到任何一个挂着卖水牌的店家或河口，说自己是来过滤河水的就可以。友情赠送你一个消息，一般过滤一遍一个标准罐的清水，你可以得到一个魔晶的报酬，少了不用理他。”
除小锄回答完，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加三：“你还有其他问题吗？比如你想不想知道训练所最不能得罪的人是谁，最好的训练师父是谁，如何讨好你的训练师父，是免费训练好还是交魔晶的训练好。还有你要不要买一些生活用具，比如水壶、衣服、袋子、铺盖之类？”
“不用了，暂时不需要，等我有需要会去问你。”加三婉拒。前面的问题都是必须，其他他都能暂时忍忍。他就怕欠债，只要身上有债务，他就浑身不舒服。
“好吧，承惠十二个魔晶，按指印吧！”
加三特地把欠款内容看了好几遍，确定没有问题，才小心按下指印。
这个皮质本大概也是炼金器具，他的手指明明没有沾染任何印泥，可是摁下去后就出现了一个鲜红的指纹印记。
“你什么时候还了魔晶，什么时候就可以划掉。”除小锄看加三乖乖按了指印，又露出大大的笑脸，啪地收起放贷本。
除小锄挥挥手走了，操场上有人跟他打招呼，声音很响：“赚了不少？那小子看起来很好骗。”
除小锄嘻嘻笑，扬声回答：“你们自己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加三听到也没放在心上，看看满操场的碎石，拍了拍脑袋，他忘了问这个捡石头的“训练”要如何快速完成了。
这么多碎石头，还在不断产生，别说捡到晚上吃饭时间，就是捡到第二天早上也不一定能捡得完。
加三舔了舔嘴唇，望了望食堂方向，吐口气，继续开始捡石子。
有人走过加三身边，嗤笑：“一个问题三个魔晶？你问了几个？哦，你有没有问，训练师父会负责说明什么？”
“沫师父没告诉你，你不会去主动问她吗？”
“除小锄那小子最狡诈，没有油水的新人他也能榨出油水来。这小子也不知欠了多少魔晶，如果十天内还不起，利滚利，以后这小子就只能给除小锄白干活了。”
走过路过的训练者满口都是嘲笑声。
加三弃耳不闻，他现在满脑子都写满了“忍”这个字。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六点，食堂门口的铜锣被敲响，训练场的人开始往食堂方向涌去。
加三把刚满了一半的箩筐拖到路边放好，拍拍身上的灰土走向食堂。
刚到食堂门口，沫师父就似早等在那里一样，拦住了他。
“今天的训练完成了吗？”
“……没有。”
沫师父漂亮的眉毛扬起：“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说了什么？”
“没有。你说没做完就不能睡觉，但没说不做完就不能吃饭喝水，除非你想故意饿死渴死我。”
沫师父很不喜欢小孩的神情，她喜欢听话、讨喜、有眼力见的，最讨厌这种看起来骨头很硬的刺头，“你这是顶撞？不满我给你布置的训练任务？”
加三垂着眼眸，掩藏了眼中红丝：“不是，你是训练师父，是有经验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最适合新来的毫无基础的训练者。”
“我看你基础好得很。滚进去吃饭喝水，完了继续！”沫师父让开路。
沫师父是想给刚来的新人一点教训，但并不打算在一开始就弄残弄死对方，而且上面对他们的训练也在盯着，如果手上的训练者有谁因为训练不当死亡，他们也会受到责难。
沫师父看着加三的难看脸色落到不少人眼中。
加三抬头寻找免费打饭窗口和供水的地方。
这时他特别感谢除小锄，一样是要魔晶，除小锄的态度要比沫师父的让人舒服得多。既然是赚别人的钱，不说顾客是上帝，那一脸不懂得上贡就是不会做人的嫌弃表情，不就因为沫师父占了一个训练师父的名头吗？
既然想要赚取魔晶，又何必推出一年的免学费福利？当别人选择了免费时，又给人看脸色。找沫师父问问题？呵！他宁愿花魔晶，都不愿去看那张脸！
“那边就是新人福利窗口。”除小锄冒出来，随手一指，又在他耳边低声丢下一句话：“沫师父看你的神色不对，你以后有魔晶了，最好换一个师父。”
“多谢。”
“看在你是我的欠债者又同是私生子的份上，我可不想你死得太早。”除小锄哼着小曲晃荡到一边。
加三走到新人福利窗口，正想着要如何表明自己新人的身份，就见窗口已经出现一个装了食物的盘子和一碗水。
加三左右看看，见福利窗口除了他再无别人，就伸手把那盘子和水端了出来。
盘子上的食物很眼熟，就是他之前见过的地肉饼。
水碗里游荡着的觅水魔虫疯了一样向外面狂飞，可惜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加三太渴了，忍不住先端起水碗咕嘟咕嘟就喝了一半，剩下的他舍不得一下子全部喝完，就放回了餐盘上。
加三端着盘子看附近哪边有空的桌位，食堂里放了很多长桌，训练师父和训练者分开，看起来还算热闹，但并不噪杂拥挤。
“咚！”
“哗啦！”
加三手中盘子和水被撞翻，地肉饼掉在地上还好，水是怎么都捡不起来了。
加三已经足够提防，但对方突然从侧边撞过来，他也提前感知到恶意想要躲闪，可是他在正常状态下的反应速度却不及对方，毕竟他在武学上才只学了半年。
“你走路不长眼睛吗？挡在这儿干什么？滚开！”撞人者用力一推加三，大脚踩上地肉饼，还故意用力碾压。
加三被推了一个跄踉。
他的力气足够大，这点在操场上捡石子时也有不少人看到。
加三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他一脸轻松地拖着沉重的箩筐走来走去，且把那么枯燥的捡石子任务一做就是整整一下午，脸上还没有多少疲劳的样子，让不少原本想要欺负新人的人都打消了原来的主意。
可是训练所并不缺乏强者，更不缺乏想要讨好训练师父的训练者。
撞人的人早就预估了加三的力气，自然不可能出现撞人的人反而被撞飞的可笑现象。
加三站稳脚步，深吸气，眼眸已经彻底变成红色。
忍！忍你马戈壁！
“赔偿我的食物和水，这事就算。”加三在笑。
撞人的青年抱臂，嗤笑：“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想让我赔偿？你挡路还撞了大爷，大爷还没跟你要赔偿呢！这样，赔我一千魔晶，这事就一笔勾销，否则以后大爷见你一次打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