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哲
卧室面对大海有四扇窗,都挂着黑色的窗帘,除了睡觉的时间都是敞开着的,庞卡喜欢冰冷的海风从屋子里穿过。
今天也是一样,常飞搂着他,寒风从他赤裸着的身体上掠过,让他胸口上的伤痛得更加剧烈,但他不愿意松手,欲望一但开了闸,再想压回去,比什么事都困难。
但当四扇窗的窗帘在同时拉上时,常飞还是松开了手,有些吃惊地看着慢慢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的庞卡:“你……”
庞卡的卧室里没有任何自动装置,他讨厌在他最需要放松的地方有这些东西,窗帘也同样,只是最普通而古老的样子,常飞无法想像窗帘是怎样在这种情况下同时自动拉上的,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庞卡。
“还记得训练时我说过的话吗。”庞卡的手慢慢抬起来,捏住了面具的边缘。
集中精神,精神力量才是最强大的东西。
庞卡的每一句话,都刻在常飞心里,他没有忘掉任何一句,这句也同样,只是他一直没有明白真正的含义。
“我的代价是什么,你知道吗。”庞卡轻轻掀起了面具。
常飞的呼吸跟着庞卡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他看到了庞卡光洁的下巴,庞卡还在继续,面具从他脸上一点点向上揭开,而常飞却没能再看到更多。
他的眼前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漆黑的颜色布满了四周,没有一丝光亮,比猎狼岛的夜更黑暗。
他向后退了一步,跌坐回了床上。
这不是他失明,也不是这个世界突然没了光。
在这一刻他才体会到了庞卡的真正的力量。
“常飞,”庞卡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你能保护,只有你能保护我。”
常飞感觉到庞卡靠近,拉起了他的手,他的手被庞卡牵引着,指尖碰到了庞卡的脸。
庞卡靠近时常飞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跟他的手一样,庞卡的呼吸带着冰冷的风,却让常飞心里一阵温暖。
“躺下,你需要休息。”庞卡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
常飞顺从地躺回了床上,心里翻涌得如同海底喷发的火焰。
他的手舍不得离开庞卡,指尖在庞卡皮肤上的触碰让他一阵阵颤栗。他能听到庞卡脱掉了长袍,就像很多年前的每一个晚上,轻轻地躺在了他身侧。
常飞想要侧过身像从前那样搂住庞卡,但胸口的巨痛让他无法做到。
庞卡的胳膊滑了过来,搂住了他的腰,贴近他身体的光滑的皮肤让他整个人都像烧着了一样滚烫。
“你在想什么?”庞卡的手在他腰上轻轻抚摸着。
“想……”常飞握住了庞卡的手,把他拉向自己,“想要你。”
“知道后果么?”庞卡在他耳边问,身体慢慢贴了过来。
“不知道。”常飞搂紧了他,在他背上狠狠地抚摸着。
庞卡没有说话,唇覆在了他的额上,一下下轻轻点着,最后吻在了他嘴上。
鲍勒正站在一号培养仓的解剖台前,看着躺在解剖台上被拧断了脖子的207号样本副本,他的人正在仔细检查这个副本的各项指征,把数据跟前一个副本进行比对。
解剖台旁边小型培养皿里,207号样本正瞪着眼睛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惊恐绝望中透着哀求。
207的意识正在恢复,这一点让鲍勒很意外,但随着意识地恢复,207的其余机能却再减退,无法达到实战实试的标准。
理论上说,207再次失败了。
可他们发现207的副本却能完美地复制他之前的所有机能,并且持续的时间会更长,这是一个很让人振奋的突破。
泡在营养液中的207奋力地张嘴,像是想说什么。
鲍勒打开了联接着207大脑的读取设备,207已经不能说话,但他想要表达的内容可以通过这个设备读取。
显示屏上跳出了一行字。
求求你们,杀了我吧,让我死吧。
207号样本跟他的复制副本是独立的个体,但为了保留他对某些机体动作的记忆,他们复制了他的一部分记忆,尽管只是针对控制肌肉的很小一部分,却奇怪地能让207感受到跟副本相同的体验。
副本本身感觉不到疼痛和死亡,但207却能有感觉。
副本的每一次疼痛和每一次死亡经历他都能经历,也就是说,副本每死亡一次,207就会全程经历一次。
“你不能死,你对我们的研究很有帮助,”鲍勒看着207瞪大的眼睛,是的,这一点在将来的研究中可以很好地利用,会有他们意想不到的作用,“人类会感谢你的。”
让我死吧,我受不了,换个人吧,求你们了。
鲍勒没有再说话,关掉了读取设备,也没有再看207,视线回到了解剖台的副本身上。
这个副本传回的信息能看到他袭击常飞时的动作,鲍勒本来希望207副本能把常飞带回来,那是他最想要的样本材料,但最终却还是没有成功。
脖子被拧断时207副本甚至没有看到杀死他的人是谁。
不过这不重要,鲍勒不需要看到,也能想到会是谁,那里已经在城堡的范围之内,而且距离庞卡的住所很近。
他唯一意外的是庞卡会出现,为了一个普通人类。
“庞卡疯了吗?”鲍勒扭头看了一眼始终沉默地站在角落里的何启,“他难道不知道动用这样力量的后果吗?上校,你怎么看?”
“他在示威,”何启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对于鲍勒一意孤行进行这样的实验感到了寒意,人类的未来如果只是这样,大量拥有强大的身体机能的躯壳的控制权被集中在政府手中,这样所谓的新世界只会是某些人的新世界,“庞卡拥有的是不可复制的力量,这点我们都清楚,无论是纳伽还是沙左,或者是之后的别的样本,都不可能超越,他是一个意外。”
何启的回答让鲍勒的脸色一下阴沉了下来,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何启只是在提醒他,他们的实验始终得不到一个稳定的样本,甚至出现了庞卡这样无法控制的强大样本,而他们至今没能在庞卡基因的基础上再成功过。
庞卡的存在对于研究所来说,是最大的讽刺。
“可他的弱点也很明显,而且极不稳定,”鲍勒冷笑了一声,“他现在已经开始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他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