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者 第100章

作者:折一枚针 标签: 乔装改扮 天之骄子 机甲 玄幻灵异

  戴冲的傲劲儿乖乖收回去,没说话。

  汤泽归棋落子:“所以我说,我弟真不一定能看上你。”

第87章 马蹄莲┃娇嫩的花瓣蹭在黑西装上,沙沙地响。

  戴冲黑着脸走进医务中心, 看看表, 九点多了,他翻个白眼拐进病房, 医生、小弟看见他都是一愣, 这种消毒水呛鼻子的地方, 他从不来。

  戴冲也觉得丢人,妈的, 汤泽本来要一起来的, 他死活没让。119室,门缝里亮着灯, 他磨蹭半天, 做好心理建设推门进去。

  屋里没人, 空床,拔下来的注射器拖在地上,窗户半开着。

  “我操?”他气乐了,有点屈尊大驾扑了个空的懊恼, 踹一脚墙边的什么东西, 哗啦一声, 半固定的金属架塌了,针头药片撒了一地。

  他盯着这一地狼藉,心说这他妈什么岑琢绝对跟他犯冲,开门想走,窗户外头突然有人说话:“干什么呢,拆房啊?”

  他折回来, 盯着窗口。

  常年打仗,下意识对声音定位,人在窗外,右侧。他几步跳上窗台,这是一楼,离地面很近,腿搭下去就是草丛,窗口两边各有一块突出的外墙构件。

  “喂,”戴冲朝构件那头打招呼,“隔壁的。”

  “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这屋的人上哪儿去了,知道吗?”

  那头没说话,看来是不知道。戴冲回身想走,一抬头,看见满天的星斗,沸腾的银水似的,密密麻麻在天上闪:“我操……”

  他坐下,小孩一样仰着脖子看星。

  构件那头的人知道他没走,声音融在熏风里:“美吧?”

  “嗯。”戴冲点头,平时不是在训练场就是在莲花城,从没注意过头上的风景。

  哄惯了女朋友的肚子里有几首酸诗,他捡一首应景:“如有天孙锦,愿为君铺地,镶金复镶银,明暗日夜继,家贫锦难求,唯有以梦替……”

  后边还有两句,他停了。

  “干嘛,”构件那头的人说,“等着我接啊,我没那文化。”

  戴冲扫兴:“践履慎轻置,吾梦不堪碎。”

  “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太喜欢你了,要是有天上神仙做的布,我就拿去给你铺地,还要镶上金子和银子,让你踩在脚下。可惜我家里穷,买不起布,只有用梦来代替,你踩上去的时候一定要轻一点,别让我的梦碎了。”

  那头长长地安静。

  “喂,哥们儿?”戴冲朝构件那边探头。

  回应来了:“好他妈酸。”

  “操,不懂别喷啊,”戴冲看着这满天星,想到汤泽的弟弟,轻轻说了一句,“没缘分,别怪我了。”

  “嘀咕什么呢?”

  戴冲笑笑,明明没见着这人的脸,但还挺爱跟他说话的:“这屋这人,他哥,让我来泡他。”

  “啊?”那头惊诧。

  “是吧,我他妈也吓一跳,”戴冲挨着构件坐,能看到那边垂下来的一条腿,裤子挽到膝盖上,小腿又长又直,“没办法,长得太帅,找上我了。”

  噗嗤,那头笑了。

  “笑屁啊,”戴冲隔着构件踢他的脚,“人家受了情伤懂不懂,现在最渴望我这种又帅又体贴的大哥哥。”

  那边先是沉默,然后说:“你一直帅帅帅的,能有多帅。”

  戴冲冷笑:“看我一眼,神魂颠倒。”

  “哥们儿我真要吐了。”

  “就哥这脸,所向披靡,”戴冲不羁地甩了甩头发,“他要是在屋,我进来一句话都不用说,往床边一坐,帮他把枕头立起来,看着他,他肯定乱。”

  那边忍着笑:“然后呢?”

  “然后就发挥呗,”戴冲勾起嘴角,“握着他的肩膀嘘寒问暖什么的,重点是若即若离,压低声音,自我介绍:拘鬼牌戴冲,很高兴认识你。”

  那边没绷住,哈哈大笑:“拘鬼牌戴冲,来,我看看,到底帅成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样儿,让你这么骚包!”

  璀璨的星斗下,一张生机勃勃的脸探出来,脸上有擦伤,下巴也青着,但那双眼睛,比最亮的星子还亮,闪闪发光,像要把人吸进去。

  戴冲盯着他,一时没说出话。

  “服了,”那人说,“哥们儿,你帅得都吓着我了。”

  他这样说,但戴冲知道,他没动心,一点都没有,动心的眼神不是这样的,他是那种少见的,对美貌一丝杂念都没有的人。

  “御者,”戴冲看见他右侧太阳穴的接入口,“我没见过你。”

  “假的,”那人自来熟,抓起他的手往自己头上捅,“你看,死的。”

  皮肤微热,稍稍有些发烧,热量从指尖传过来,唤醒体温,戴冲莫名出汗:“为什么作假?”

  那人没回答,有些吃力地坐回去,应该是伤得不轻:“戴冲,我记住你了,帅,就是有点傻。”

  “滚你的,”戴冲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自觉想靠近:“哎我说,你过来,”他盯着那块构件,“要不我过去?”

  “太晚了,我回屋了,还病着呢。”

  戴冲没说什么,听到他进了屋,也从窗台上翻下来,拍拍手往外走,门紧接着在眼前推开,他吓了一跳,以为是岑琢回来了,结果是那小子。

  光滑的小腿上有狰狞的弹孔,微敞的领口露出一点艳红的纹身。

  “喂……”戴冲忍不住笑,是那种被耍了小心机、挺惊喜的笑,“过来就过来,搞什么花头!”

  那人看二傻子一样看他,把地上的杂物踢了踢,擦过他,爬上床:“走的时候别忘了帮我把灯关了。”

  戴冲愕然,回身瞪着他。

  “怎么,”那人在被里把上衣脱了,扔到椅子上,挺坏地冲他笑,“还要过来给我立一立枕头?”

  “我操你妈……”戴冲的脸猛地涨红,长这么大,他头一次栽这种跟头,“你他妈……是岑琢?”

  “嗯,认识你很高兴。”岑琢盖着被子,伸出一只胳膊指着灯,肩头上是血一样的牡丹花,戴冲死盯着看,想起汤泽说他曾是牡丹狮子的人。

  他按下开关,屋里黑了,背后岑琢说:“我一个人无聊,周围这几个窗台都蹲了,不是故意耍你的,蓝眼睛帅哥。”

  戴冲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挠,又刺又痒,他哼一声,踩着满地的针头药片,砰一声摔门而去。

  他一路飙车到莲花城,憋得要炸了,好像这辈子的气都让岑琢激起来了,喝酒不痛快,玩色子不痛快,搂着漂亮妞儿还是不痛快,一起玩的人问他怎么了,他气哼哼地说:“让猫咬了!”

  喝到半夜,头昏脑胀的,隔壁桌几个人凑在一起聊天,聊的正是岑琢。

  “……真的?”

  “真不真不知道,反正丁焕亮的小弟这么说。”

  丁焕亮?戴冲皱眉,汤泽的私人秘书,一直负责处理伽蓝堂的事。

  “那这么说,是让牡丹狮子给骗了?”

  “骗得真他妈惨。”

  戴冲拎着酒,晃晃悠悠过去:“聊什么好东西呢,带我一个。”

  “嘘,”那几个人压着嗓子,“小道消息,说社长那个弟弟……”他们挤眉弄眼,“让牡丹狮子给玩了。”

  不着调的话,联想起岑琢那双黑亮的眼睛,戴冲灌一口酒,冷冷地盯着他们。

  “社长也够丢面子的,亲弟弟,让老对头给搞了。”

  “就是,人你见着了吗,漂亮吗?”

  戴冲咬着瓶口,那个小王八蛋被人搞是什么样,他想象不出来,汤泽说他让人伤了,可看他耍自己那个坏劲儿,伤得还不够重。

  “见是见着了,就是满身血,屁都没看清。”

  戴冲放下酒:“血?”

  “就在九楼嘛,中了两枪,还有一身的刑讯伤,反正从头到脚没一块好地方,能活着算他命大。”

  “刑讯?”

  “老弟,我真服了你,”他们点上烟,吞云吐雾地给他讲,“牡丹狮子骗伽蓝堂去猛鬼城,说是接受招安,结果把白濡尔救走了,单把岑琢扔在那儿,让丁焕亮这一顿收拾,说是钢钎插肋骨,连皮带肉全烂了。”

  戴冲瞪眼,时明时暗的灯光下,凶狠可怖。

  “行了,姓丁的这秘书也做到头了。”

  “他活该,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货,敢在江汉充老大。”

  太惨了,戴冲只想着岑琢,牡丹狮子得到他的心,利用了,玩弄了,狠狠扔在地上,一脚踏碎。

  践履慎轻置,吾梦不堪碎。蓦地想起病房里那首诗,听在岑琢耳朵里是什么滋味,他大概在强颜欢笑吧,硬挺着,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戴秘书,”姑娘们从背后搂上来,娇滴滴地抱怨,“想什么呢,都不理我们。”

  “没想什么,”戴冲对她们笑,“想一个傻瓜。”笑过,胸腔里猛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平,随之而来的,是对岑琢的惋惜和同情。

  第二天上午,他又去了医务中心,穿着好西装,头发也弄过,来时在江边浅滩看到一片马蹄莲,云似的,摘了一捧放到车后座,进屋时只拿了一支,长长的茎,花秆笔直,像一把剑。

  拐进病房区,医生、小弟看见他,低下头装作没看见。走廊尽头,不少人堵在岑琢门外,是各家的手下,陪着大哥来探社长弟弟的病,不难想象,他屋里现在一定人满为患。

  戴冲的热情冷下来,看看手里那只花,觉得自己俗气,扭头想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把花藏在身后,推开岑琢隔壁那扇门。

  本来只是想在这屋等等,谁知道一进屋,岑琢坐在空床上,光着上身,直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戴冲怔住,那具身体,蓬勃而绮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很多战斗伤,但触目惊心的是刑讯造成的刀伤,和好几处已经变黑的血洞。

  岑琢看见他,茫然地扇了扇睫毛,马上拿起旁边的衣服往身上披,他是怕人看,看他的悲惨。

  戴冲说不好这种感觉,好像五脏六腑都变得柔软,走上去,把花从背后拿出来,无声地伸到他面前。

  雪白的花朵,翠绿的花枝,沉阳长不出这么漂亮的东西,岑琢看着看着,笑了:“第一招是立枕头,第二招是送花儿?”

  这个笑是硬挤的,戴冲看得出来,他从里到外写满了悲伤:“怎么又跑这屋来了?”

  “那屋人太多,闹心。”花,岑琢没接。

  “哦,”戴冲收回手,转着花茎,娇嫩的花瓣蹭在黑西装上,沙沙地响,“喂,这地方闷死了,跟我出去喝酒?”

  岑琢盯着那朵花,可怜似的,把它从戴冲手里抽出来:“大上午的,喝酒?”他下床找了个空金属瓶,接上水,插进去,“再说了,我是病人。”

  戴冲看着他照顾花,把花萼迎光放在窗台上:“去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