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者 第45章

作者:折一枚针 标签: 乔装改扮 天之骄子 机甲 玄幻灵异

  又撒谎,张小易觉得有趣。

  “你叫什么?”小弟们问。

  “丁……丁桢。”

  “来太涂干什么?”

  “找人。”

  “找什么人?”

  然后他就沉默了。

  这个人绝对有问题,张小易能肯定,太涂易帜,算一算,江汉的探子也该到了。他边瞄着屏幕边穿外衣,衣服是新做的,白衬衫黑西装,面料上有微微凸起的暗纹,摸上去手感奢靡。

  伽蓝堂太涂分堂的堂主,天下数一数二的猛将,他开始像个男人那样打扮自己,准备着征服世界。

  监控里,小弟们翻那家伙的兜,翻出染社徽章,摆在他面前:“染社的人?”

  他却摇头。

  “不是?”小弟们恶狠狠的,“不是你怎么会有染社徽章!”他们踢他,夺他的东西,主要是那个用布缠着的大家伙,他们抢过来打开。

  “还给我!”丁桢的情绪有波动了,张小易抱着膀子看,破布一层层掀开,里头是一个大金属片,中间有一块方形镂空,小弟们看不出端倪,张小易却惊呆了。

  那是骨骼用刀的刀格。

  椭圆形,银白色,有镏金花纹,卡在刀柄与刀身之间,用来挡手的部分,而这一片刀格,张小易认识,不光认识,还是他童年触摸过无数次的东西。

  如意珠是有主力武器的,罗刹刀,当年尧关一战,父亲战败,罗刹刀被染社作为战利品带回江汉了。

  张小易死死盯着显示屏,眼底充血发红。

  “那是我的东西!”屏幕里,丁桢激烈挣扎,眼神和张小易有些像,红彤彤的,“你们还给我!”

  他的东西?张小易冷笑:“给我扒了,上架子。”

  上架子是上刑的意思,小弟得令,转身出去通报,很快,屏幕里那家伙就被绑在黑铁架上,衣襟大敞,露出血淋淋的胸口,皮肤早打烂了,还带着脓。

  张小易放大屏幕分辨率,是新伤,他当初就是拿这招去骗伽蓝堂的,真是毫无新意。

  “问他,为什么是新伤。”

  几秒钟后,小弟们在拘押室里问:“伤这么新,是不是做的!”

  张小易以为丁桢会解释,会笨拙地欲盖弥彰,没想到他只是咬着嘴唇,不说话。

  “不说是吧,”鞭子到了,沾着水,嗖地一声,“那就给你新上加新!”

  丁桢很能忍,昂着脖子,蹙着眉头,老式灯泡的黄光照在脸上,看得出他很漂亮,是那种碎玻璃式的、精致的漂亮。

  “说!你是不是探子!”

  他们对他暴力相向,拳头、铁棍、打火器,这些张小易都尝过,知道每一样的滋味,现在全招呼在那副残破的身体上,流血变硬的乳头,乳周一对模糊的骷髅手,还有压抑不住的哼声。

  鼠蹊处陡然酥麻,张小易又热了。

  “堂主,”这时小弟凑到耳边,“下头刚查获一批脑毒,要出关,是……”他迟疑。

  “嗯?”

  “是杜汀组组长的车。”

  张小易沉默半晌,低声说:“老冯在杜汀组坐了快七年,也该换人了。”

  “堂主?”小弟请示。

  “按规矩做吧。”

  那就是杀。

  小弟得令出去,张小易双手插兜,叫住他:“我要的烟花,备齐了吗?”

  小弟连忙鞠躬:“烟花产地都在东南,宰州正在打仗,大货上不来,我们在想办法,尽快调运。”

  张小易点点头,转而盯着屏幕,黑黢黢的画面,汗水、伤口和血,他喉结上下滚动,在西装胸口戴上高山云雾徽章,系好纽扣,要去亲自会一会这个丁桢。

  从峤山别墅到齐贤组,半个多小时,就这半个多小时,人已经打昏了,拿一桶冷水浇醒,丁焕亮颤抖着睁开眼,看见张小易。

  少年面孔,高级西装,伽蓝堂徽,他心里有数,把眼睛又闭上。

  “丁桢?”张小易俯身,人畜无害的样子。

  丁焕亮艰难点头。

  “放他下来,”张小易跟手下人说,“怎么打成这样?”

  “他是探子,”事先交代好了,不许对堂主太恭敬,“在街上鬼鬼祟祟的,背着奇怪的东西,还有染社徽章,一身的新伤!”

  张小易往地上看,父亲的刀格,他眼热:“这是……”

  丁焕亮盯着他,观察他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你们出去,”张小易对齐贤组的人说,“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小弟们鱼贯而出,张小易用一种伪装过的诧异口吻问:“你怎么有这个?”

  丁焕亮则还以他虚假的惊奇:“你知道?”

  “见过。”

  丁焕亮却摇头:“你太年轻了,不可能见过。”

  张小易一愣,这不是探子该有的反应,他干脆直说:“如意珠罗刹刀的刀格,对吧?”

  丁焕亮瞠目,但马上移开目光,像是怕泄露什么:“……不是。”

  张小易更疑惑了:“你不信任我。”

  丁焕亮轻笑:“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我是伽蓝堂太涂分堂、齐贤组第二队的队长,”张小易稍顿,“贾西贝。”

  这回丁焕亮是真的惊诧,贾西贝,不是元贞身边那个哭唧唧的娘娘腔吗?

  张小易捕捉到他的情绪,挑起眉峰,丁焕亮也知道自己破绽了,于是顺水推舟:“伽蓝堂?”他急问,“你胸前戴的,是伽蓝堂的高山云雾?”

  张小易戒备地点头。

  “是岑琢的伽蓝堂吗?”

  张小易再次点头。

  “岑琢不是在白城吗,怎么跑到太涂来了,还有了分堂?”

  白城?岑琢明明是从沉阳来的,张小易觉得这个人不是在搅混水,就是因为什么原因有着严重的信息不对称:“伽蓝堂的本堂,在沉阳。”

  闻言,丁焕亮微讶,至此,他不得不说了“实话”:“其实我……是从染社的监狱里放出来的。”

  这个张小易是真没想到,不禁上下打量他,如果是真的,他这一身新伤就有解释了,染社规矩,每一个犯人被释放前都要毒打一顿,号称送行鞭。

  “我是受人之托,来找人。”丁焕亮说。

  “找谁?”

  他很犹豫:“这里真的不归染社管了?”

  张小易摇头。

  “这个刀格的主人,”丁焕亮压低声音,“让我来找他的儿子。”

  张小易的脸登时变色:“撒谎!”怒意从他灼灼的双眼里蒸腾出来,锋利得如同刀子,“这个刀格的主人几年前就死了,死在尧关,是被乱刀攒死的!”

  丁焕亮看着他,没有惊慌,没有辩驳,只是问:“你亲眼看见的吗?”

  一句话,张小易就哑了,没有,他是听人说的,听……他愕然,听叔叔们,那些见风使舵、左右逢源的叔叔们:“他……没死?”

  “当时没死,”丁焕亮看着地上那片冰凉的金属,“但也没活多久,我和他在一个囚室半年,他临死前托我来找他的儿子,叫张小易。”

  张小易瞪着他,这些话听起来很假,太假了,可心里就是有一个声音嚷着要他相信,相信爸爸一直想着他,让人来找他。

  “如果活着应该十四岁了,是个御者,不知道还在不在太涂。”丁焕亮耷拉着脑袋,很虚弱的样子。

  “刀格是从哪儿来的?”张小易问,这是关键问题。

  “从C709告诉我的地方挖出来的,”丁焕亮答,“C709是刀格主人的编号,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C709,张小易切齿,他不能容忍,不能容忍他英雄般的父亲,死后只是一串四位的编号,憎恨、不甘、愤怒,各种情绪,他强作镇定:“罗刹刀,包括刀格,不是应该作为战利品在染社保存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C709没告诉我那么多,”丁焕亮答,“他什么时候埋的,为什么要埋,我没想过去问。”

  张小易缄默,以他多年的经验,精心编造的谎言往往无懈可击,而真相,总是有一些难解之处:“你说那孩子,叫张小易?”

  丁焕亮深深看着他,点头。

  “我可以帮你找找,”张小易自己就是个说谎的行家,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话,“你先在这儿待两天,我想办法把你弄出去。”

  说罢,他转身要走,“喂!”丁焕亮急忙叫他,“我还不知道,你和刀格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这个反应像是害怕,怕被诓,张小易垂眼看着地上的刀格:“我只是个受过他恩惠的小人物,不值一提,”然后,他弯下腰,“这个……”

  “C709还有话让我带,”丁焕亮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楚,“不见到张小易,我什么都不会说。”

  张小易的手顿了顿,捡起刀格立在墙边,不舍地看了一眼,走出去。

  十多分钟后,有人来给丁焕亮松绑,连东西带人塞进一间逼仄的黑屋,是牢房,潮湿恶臭,他靠着粗粝的墙壁坐下,失神地瞪着黑暗。

  伤口很疼,发炎使得体温升高,他无言地忍耐,这只是第一步,他要等张小易回来找他,到时候,他会让他为自己身上的每一道伤口付出代价。

  “妈的……”贺非凡,这个名字不敢念出来,即使是牢房,他也不能保证没有监听设备,自己在这儿遭罪,那家伙却在江汉的大房子里晒太阳。

  慢慢的,他从裤腰里摸出一片金属,指甲大小,薄薄的,太黑了看不清,就那么攥在手里,皱着眉头沉沉睡去。

第39章 摸没摸┃起风了,吹起那片额发,蜻蜓的翅膀一样。

  逐夜凉在乌兰洽城下仰望。

  这里与其说是一座城市, 不如说是个要塞, 占地面积很小,方圆一两公里左右, 四周都是高墙, 金属墙体, 个别地方是砖石结构,墙高八米以上, 别说人, 就是如意珠那样的大骨骼也难以翻越。

  “第七天,”高修愤愤的, “我们已经在这儿待了七天了。”

  这七天, 他们一直在朝城上喊话, 乌兰洽毫无反应。

  “可能是让太涂堂打怕了,”金水玩着小刀,“过于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