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者 第66章

作者:折一枚针 标签: 乔装改扮 天之骄子 机甲 玄幻灵异

第56章 空行狮子┃他们在这个无声的隐秘世界,于命运的两端发现彼此。

  逐夜凉追着岑琢, 毫不犹豫跳入冰冷的湖水, 即使目镜上的能量格在闪,他仍然开启红外定位, 不到五秒, 就捕捉到了那个纤长的身影。

  岑琢会一点儿水, 在挣扎着往上游,他热量散失很快, 而且左肩有伤, 如果用骨骼参数衡量的话,生命力大概在百分之六十左右。

  逐夜凉亮起照明灯, 快速向他接近, 岑琢循光看见他, 从蓝色的天到蓝色的水,这个人追逐而来,他们在这个无声的隐秘世界,于命运的两端发现彼此, 砰然心动。

  岑琢停止上浮, 向逐夜凉张开双臂。

  逐夜凉用他从没有过的热情, 迫不及待将他拥入怀中。

  他们搂抱着上升,像是一体,岑琢的脸那样苍白,却生机勃勃,澄澈而单调的湖水显得他五官明晰,没有一丝雕琢, 是青年男子特有的动人。

  逐夜凉揉弄他的头发,注意到他右侧太阳穴的接入口,一处几可乱真的疤,却没有冒出水泡。

  这个狡猾的家伙,逐夜凉想,信誓旦旦说自己是牡丹狮子,其实连个御者都不是。

  岑琢凝视着他,在濒死的绝境中体验汹涌澎湃的爱情,他攀住逐夜凉的脖子,破釜沉舟地贴上嘴唇,在那个算是口鼻的地方大胆厮磨。

  呼吸困难,可他还是按照想象的样子去亲吻,一定是窒息引起的心跳过速让他疯了,是这片与世隔绝的湖水让他疯了,是这抹蓝,让他目眩神迷。

  惊诧、躁动、狂喜。

  逐夜凉像捧一颗珍珠一样捧着他,不禁自问,失去了肉身的自己,像骨架子一样丑陋的自己,凭什么得到一个人类的爱。

  他明明只敢对他暧昧地试探。

  他明明只对他说过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他开启加热系统,把岑琢、连同周围的水流烘热,不顾目镜上的能量格已经在预警。

  这时琉璃眼捕捉到一具骨骼入水,在斜前方,是冲霄箭,还套着铁网,机枪口开着,子弹出膛,旋转着,冲破水幕向岑琢背后射来。

  逐夜凉转身,用身体侧面接住这一波攻击,然后不做任何抵抗,全力以赴把岑琢往水面上送。

  冲霄箭不让他如愿,扑到他背后,扳住他的脖子,浑身的照明大亮,这是集中使用能量的前奏,生死关头,逐夜凉仍不反抗。

  他信守了诺言,以岑琢的安危为最优先。

  水面就在头顶,还有十几米,逐夜凉放手,让岑琢自己上浮,冲霄箭一把扼住他的机械脖颈,模拟人体脊椎的主电路不像合金背板那样坚固,以一个反常的角度弯折着,极容易受损,甚至折断。

  逐夜凉开始反击,冲霄箭却避开了,扬臂抓住岑琢的脚踝,把他重新拽下水面。

  逐夜凉不知道岑琢有没有吸到空气,从入水到现在,整整三分钟了,他狂怒着聚能,却发现系统储能值已经低破冰点,不允许做任何高能还击,他只好揪住铁网,冲那具白色骨骼的御者舱奋力打去。

  岑琢刚才出水了,可能只有一两秒,但鼓了一大口气,此时脚被冲霄箭抓着,随着他们的搏斗剧烈摆动,随时都要骨折。

  逐夜凉的拳太重,冲霄箭单手无法招架,干脆把岑琢甩出去,摆开架势,利用体格优势做近身缠斗。

  以骨骼的臂力,岑琢像坐上一辆冲下悬崖的汽车,连翻了几个跟头,牙关松了,珍贵的氧气连成一串水泡,在眼前破碎不见。

  逐夜凉扳住冲霄箭背后的空行狮子,非配套装备没有兼容接口,只能硬性焊接,对逐夜凉来说就像一块用口水沾住的糖果,唾手可得。

  冲霄箭意识到他的目的,迅速闪身,但飞行器的一角已经被抓住,正用力往下撕扯,它甩不开逐夜凉,只好把机枪口对准一旁正在上浮的岑琢,开始发射。

  逐夜凉见状用身体去挡,只撕下了飞行器上的几片铁网,岑琢的小腿则被击中,血涌出来,红纱一样在湖水里散开。

  “上去!”逐夜凉喊。

  岑琢拼命划水,但冲霄箭不打算放过他,骨骼弹重新装填,锁定岑琢做高速射击。

  逐夜凉奋力去挡子弹,这时飞行器已经松脱,就要从骨骼上脱落。弹雨太密,岑琢一看上不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向冲霄箭游来。

  绕到冲霄箭背后,他面前是被水流冲得晃动的飞行器,他看向自己的左手,光秃秃、沾着血迹的黑金,反正要废了,不如再助逐夜凉一臂之力。

  他扳住那对钢铁翅膀,忍着缺氧的晕眩,忍着左肩撕裂的疼痛,两脚踩住冲霄箭的背脊,双臂抱住飞行器,孤注一掷,往后翻身。

  冲霄箭大吼,整片水域都被它的吼声震得颤抖,逐夜凉怕它气急败坏危及岑琢,一把抓住它的左臂,用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从肩膀根部生生折断。

  飞行器脱离骨骼,岑琢因为缺氧和力竭,处于半昏迷状态,飞行器压在他身上,坠着他,把他带向湖水深处。

  冲霄箭激烈反抗,逐夜凉没注意到岑琢的坠落,发狂般扳着冲霄箭的右手,像对它的左手一样,猛地掰断。

  岑琢半睁着眼,湖面上的光透过层层波纹投下来,水晶似的好看。真奇怪,他一点都不冷了,也不觉得疼,恹恹的,像是要进入梦乡,梦里会有逐夜凉,他知道,那一定是个好梦……

  没有了手,就握不了弓了,冲霄箭瞪着坠向湖心的双臂,闪开逐夜凉,要去把它们拿回来。

  逐夜凉已经杀红了眼,紊乱的电路中只传递着一个信号,杀了它!

  他不去追冲霄箭,而是重新调集能量,已低于危险值的储备能,和一直在收集中的红外能,汇聚到一处,灌入掌心。

  他能操纵金属,但仅限于小型非动力金属设备,冲霄箭这种大型骨骼显然不在列,但铁网可以,他集中动力双手握拳,铁网登时在冲霄箭身上缠紧。

  冲霄箭悚然回头,目镜灯急闪着瞪向逐夜凉,它不相信,不相信有骨骼可以战胜自己,不相信今天就要死在这儿。

  逐夜凉不由得它不信,在红外能量的拉扯下,铁网越收越快,越勒越紧,有几处不堪受力直接绷断,但整体像是一件做小了的衣服,把冲霄箭牢牢箍住,割进它的装甲,截断它的关节,陡地一下,将它四分五裂。

  结束了。

  逐夜凉看着它一片片落入湖底,一汪血,红宝石一样从破碎的御者舱升起来,瞬间四散,弥漫在周围。

  有血滴碰到逐夜凉的脚底,嗖地一声,颤动着蒸发,因为耗能,这具嶙峋的骨架子四周,湖水已经几近沸腾。

  CPU从战斗状态平静下来,逐夜凉这才发现岑琢不见了,空行狮子也不在,他心下大乱,一头扎向湖心,拼命往幽暗处游去。

  空行狮子是狮子堂千钧白濡尔亲自督造,历时一年零三个月、经过五次大改良最终完成的,飞行时速可达每小时四千三百公里,是世上仅此一件的4S级空中装备。

  但此时此地,在逐夜凉心中,一百个空行狮子也无法和岑琢相比,哪怕一辈子都不能飞,他也无所谓。

  一次又一次尝试着开启红外定位,都失败了,发动机的能量已经不足以支撑简单行动以外的任何消耗,逐夜凉在近乎漆黑的水中,茫然地拍打搜索,成为骨骼这么多年,他头一次觉得无能为力,觉得恐慌。

  这种感觉让他重新变成一个人,是人就会有力所不逮,有极限,有七情六欲,有求而不得,会失去。

  不!他振臂,声波带起湖水猛烈的振动,他不能失去那个人,他猜测过,否认过,从没像这一刻这么肯定,他要他,要他在身边,要听他说话,要占有他的每一分每一秒,要给他自己能给的一切!

  突然,琉璃眼捕捉到一点光,很熟悉,是空行狮子,动力缸工作时亮起的尾灯,他扑过去,几百米距离,几乎一眨眼就赶到,翻开那双钢铁翅膀,岑琢在下面,安详地闭着眼,身体柔软皮肤雪白,像是一具……

  逐夜凉一把将他按在胸前,手上小心翼翼,心里却恨不得把他揉碎,另一只手提起空行狮子,以最快的速度垂直冲向湖面。

  从深潭到破水而出,可能几秒钟,最多不过十几秒,逐夜凉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已经没有能量了,他却强迫供能系统停止战斗储备,把仅有的一点热量散发出来,温暖岑琢。

  他拍打他,一遍又一遍做心肺复苏,水吐出来,但仍然没有呼吸,逐夜凉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一生只有一次的梦在眼前破碎是什么滋味,他切切实实地体会到,切肤之痛,痛彻心扉。

  “岑琢!”他开始拉扯他,做一切可能唤醒他的蠢事,吻他的嘴,抓着他的手心贴在胸口,把他搂在膝上,用力摇晃,“你看看我!我在这里!”

  也许是误打误撞,也许是上天垂怜,岑琢张开嘴咳了两声,鼻息翕动,有了呼吸。

  人还没清醒,但逐夜凉大喜过望,这是岑琢的重生,也是他的。

  他翻起狮子吼,炮筒连接阀下面,是飞行器的接口,他背起空行狮子,左右摆正,严丝合缝扣住,利用附加电池组的动力,骤然升空。

  半空的风对岑琢来说太冷了,逐夜凉下意识想打开御者舱,可手却迟疑,因为这个地方曾经属于他生命中闪耀过的另一个人。

  兰城之下,元贞和陈郡已经在组织收拾战场,逐夜凉追着冲霄箭离开后,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兰城军不到一百人。

  “隐蔽!”忽然有人指着天上喊,“冲霄箭回来了!”

  小修罗应声抬起弩机,转生火出手搭住它的胳膊,空中那个身影他很熟悉,破烂的骨架子,背上一个猩红的炮筒:“是逐夜凉。”

第57章 网破┃他欠他世上的一切美好,欠他一辈子。

  “我知道卧底是谁, ”关铁强说, “我有证据。”

  所有人目光一凛,六七双眼睛交错着对视, 都不开口。

  “呵, ”贺非凡笑了, “知道谁是卧底,为什么不报告?知道谁是卧底, 为什么大半夜派家头到审讯室杀人灭口?”

  他转动视线, 投向汤泽:“最清楚谁是卧底的,恐怕就是卧底本人……”

  “贺非凡!”关铁强拍桌子了, “你算老几, 原来就是北府堂下头一个什么组的组长, 来江汉才几天,轮到你在我们分社长头上作威作福!”

  他说的对,贺非凡不争辩,等着汤泽吩咐。

  汤泽静静玩了会儿电子记录器的搭扣, 扭头看向朱俭:“你说说, 那女人怎么死的。”

  朱俭浑身的血迹都干了, 变成黑褐色,显得蓬头垢面的很不像样儿:“死得非常突然,我就问了她两句话,肯定是贺……是秘书室动的手脚。”

  贺非凡呈上一沓卷宗:“社长,上午的尸检结果,‘金水’死于刀伤, 大腿两处,咽喉一处,是致命伤。”

  “不可能,”朱俭慌了,他确实捅过她,但只有腿上的两刀,“脖子上那刀不是我,我是去逼供的,杀她没意义!”

  “逼供?”贺非凡抓住他的破绽,“逼谁的供?”

  朱俭缄默,绷着咬肌,死死盯着他。

  “逼北方分社的供。”关铁强自己招了,贺非凡、汤泽、司杰,所有人侧目。

  只见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头是一张芯片卡:“我不是无的放矢,”他把卡片递给贺非凡,“劳驾放一下吧,贺秘书。”

  贺非凡快速和丁焕亮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操作设备播放卡片。

  是一段录音,背景很静,像是卧室、办公室一类的室内。

  “还他妈敢来?”

  是朱俭。

  丁焕亮唰地白了脸。

  “怕了?”

  这是自己的声音,他愕然,那天他到朱俭的办公室……妈的这小子居然录音了!

  贺非凡越过长长的会议桌望过来,眉头紧皱,录音里,丁焕亮说:“……只要你给兰城一句话,让他们灭了伽蓝堂。”

  分社长们哗然,汤泽的脸色不大好看。

  接着,朱俭说:“可我老大主张招安。”

  丁焕亮却说:“……等你们招了,人就杀不掉了,一想到他可能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的血都凉了。”

  司杰看向丁焕亮,眉目间是明晃晃的愠怒。

  朱俭说:“……秘书室初步判断,那个卧底是谁?”

  仿佛一锤定音,丁焕亮的声音在偌大的会议室清清楚楚:“从录像上看,是北方。”

  然后朱俭才问:“我想亲自审一次那女人,有办法吗?”

  音频结束,众人先是安静,然后,不约而同看向司杰。

  司杰垂着眼,贺非凡冷汗都下来了。

  丁焕亮还算冷静:“社长,”他走向汤泽,“录音是断章取义,我说那些话是为了取得朱俭的信任,好挖出事实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