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者 第89章

作者:折一枚针 标签: 乔装改扮 天之骄子 机甲 玄幻灵异

  白濡尔拉住他:“你这样两边若即若离的,最伤人。”

  他在赌,赌逐夜凉的情分和爱,孰轻孰重。

  “好,”逐夜凉转过身,“那我今天就跟你说清楚,我把你送到江汉,之后你和你的天下跟我无关,我只要岑琢。”

  输了。

  白濡尔瞪着他,浑身发抖,二十几年的情分,一着不慎,就这么满盘皆输。

  “巡航设置是你动的吧?”逐夜凉的目镜灯双闪。

  白濡尔愕然:“我他妈动那玩意儿干什么?”

  “你动的不是什么‘他妈的那玩意儿’,”逐夜凉俯下身,“你动的是岑琢的命,我太了解你了,白濡尔。”

  “你了解我,”白濡尔不装了,傲慢地昂起下巴,“就应该知道,我眼里不容沙子!”

  “岑琢是你的沙子,但是我的宝贝。”

  逐夜凉警告他:“再让我发现一次,耳朵,咱俩的情分一笔勾销。”

  “逐夜凉!”白濡尔随便抓住他什么地方,牢牢扳着,“裳江下游全面开战,我们从一个十三人的自救小组做起,有了狮子堂,有了后来的一切,我们一文一武,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现在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混小子,就要和我断?”

  “岑琢不是来路不明的混小子,”逐夜凉扯开他的手,“他是因为我们才进去的,你自由了,他还在染社的笼子里关着!”

  “那又怎么样,是他笨,活该为我牺牲!”

  “为你牺牲的人还不够吗?”逐夜凉捶击自己的胸甲,“为了救你,我亲手杀了郑远,我一手把他培养起来,不是让他有一天死在我的刀下!”

  白濡尔急喘,没说话。

  “我为你牺牲,这么多年,已经没有自我了。”

  白濡尔急切地抓住他:“叶子,想想我为你做的,你被曼陀罗暗杀,是我给了你第二次生命,没有我,你早就不存在了!”

  逐夜凉全身的照明灯熄灭,是的,他们是两股拧到一起的麻绳,牵牵绊绊,纠纠缠缠,分不开。

  “你不是一直想找曼陀罗吗,”白濡尔握紧他“等我们杀掉汤泽,取回大权,动用天下的力量去找!”

  逐夜凉摇头。

  “什么意思,”白濡尔不敢相信,“为了一个岑琢,你连杀身仇人都不在乎了?”

  “没有意义,”逐夜凉说,“找到他们又怎样,肉身回不来,我还是……”

  还是一具非人的骨骼。

  白濡尔意识到他的自卑,他对岑琢有口难言的感情:“你把岑琢当宝贝,人家呢,”他松开逐夜凉的手,残忍的,牵起一抹笑,“人家是怎么看你的,他会傻到对一堆金属动真感情吗?”

  “他就是那么傻,”逐夜凉的照明灯重新亮起,拂晓黯淡的天光下,甚至刺目,“他爱我。”

  “在你背叛了他之后?”白濡尔冷笑,“别傻了,叶子,你只有我,在这个世上,只有我能爱你的全部。”

  逐夜凉再次摇头:“你不爱我,你只爱你自己。”

  “你要我证明吗,”白濡尔奔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抽出匕首,架在脖子上,“立刻,马上!”

  逐夜凉不想再跟他拉锯,他累了,宁可现在就去和成沙堂打一仗。

  “叶子!”白濡尔叫他,孤注一掷。

  逐夜凉没回头。

  “帮我最后一次!”

  逐夜凉无动于衷。

  “我不用你给我夺天下,”白濡尔恳求,“只要你替我拿回须弥山!”

  得须弥山者,得天下。

  逐夜凉没停留,径直走出房间。

第77章 水门┃他也渴望温柔,渴望被爱。

  上午十点二十三分, 广目天王号到达成沙水门。

  在距水门半公里处, 逐夜凉放下船锚,扳起火炮保险, 驾驶舱里能听到常规弹装填的声音, 一组三排炮筒, 降低仰角瞄准目标。

  高修、元贞、贾西贝全副武装站在船舷两侧,黑骰子和日月光在左舷, 转生火在右舷, 骨骼满状态蓄能,随时准备战斗。

  水门后警报长鸣, 很快, 白色的金属墙面上出现几十个射击位, 还有炮孔,对方也进入了战斗状态。

  战幕由逐夜凉开启,他按下火炮发射按钮,广目天王号甲板上的炮组开始按顺序释放炮弹, 一炮一弹, 发射后立刻转向, 由下一炮继续发射,炮隔五秒,如同一把巨型左轮手枪,攻势猛烈。

  常规弹在水门上炸出焦黑的火团,外层涂装剥落,露出斑驳的金属墙面, 从颜色和反光来看,是Ⅸ型超合金,比尧关的硬度小。

  广目天王号出兴都时是不带弹状态,炮舱里只有三十枚储备弹,两分钟内全部打光,逐夜凉走出驾驶舱,左右狮牙同时出鞘。

  这时水门的攻击也到了,同样是炮,但比广目天王的破坏力强,一打一个凹坑,甚至露出装甲下的船体结构。

  水门机枪群用的是特种弹,撒豆子似地往这边扔,直接把船头打成了筛子。

  黑骰子远距离投放中子场,密密匝匝一个盖子,扣在水门上方,“(25,76,8)(25,76,9)(25,76,10)(26,76,22)……”每投放到位一个,就报出准确坐标,由日月光击发。

  贾西贝盯着目镜屏上的坐标轴,严格按照指示射击,场能一个接一个在染社头上爆炸,熊熊火焰落在水门内侧,迟滞了他们的反击。

  眼下是南风,转生火点燃水门南侧的树木,成片的烈焰借着风力烧过去,尽可能给成沙堂造成混乱。

  狮子吼聚能,空行狮子启动,逐夜凉亮着耀眼的光升上低空,一炮,正中水门中线,整个水闸,连带着裳江两岸,剧烈震动。

  白濡尔所在的三层豪华套房大幅摇晃,舷窗的外挡板没放下,门后的保护层也开着,他更没去洗手间里的避难房,只把手枪拿出来,攥在手里。

  他是堂堂狮子堂的千钧,经历过的大仗比一般御者吃过的子弹都多,自有一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魄。

  逐夜凉瞄准上一炮的位置,再次聚能,量子炮即将出膛,水门里突然喷出一股水柱,是超高压水枪,直径超过一米,不偏不倚打在他身上。

  力量太大,逐夜凉猝不及防,空行狮子失速,从半空掉下来,在砸中广目天王甲板的前一秒,紧急悬停。

  三秒后,他再次升空,尝试着重新瞄准,但水枪追着他不放,水就地取裳江水,用之不竭,他左右躲闪,尽可能多放几炮,给对手制造压力。

  伽蓝堂没有快速制胜的方法,成沙堂也没有全面克敌的奇招,僵持了十分钟,又一注超高压水枪从合金墙后射出,这回对准的是广目天王号的三层甲板,成一个刁钻的角度,侧向冲击。

  冲力之大,白濡尔直接从沙发上滑到地下,船上的家具是固定在墙上的,但所有零碎物件都从原来的位置滚落,他几次试着站起来都没成功,铺着厚地毯的地面明显朝着一侧倾斜,倾角将近十五度,他立刻明白,染社是想把船弄翻。

  逐夜凉也意识到了,从空中撤回,飞到广目天王号右舷,反向顶住船身。倾斜停止了,但糟糕的是,船头在水枪的推力下开始打横,把脆弱的侧舷暴露出来。

  炮火和子弹集中向着左舷而去,巨大的船身从中间开始破裂进水,黑骰子紧急在船舷十米外投放中子场,攻击撞上去提前爆炸,在广目天王外围形成一道炫目的火障。

  “元贞,起锚!”逐夜凉在空中喊,“把船后撤!”

  他们还要靠这艘船去江汉,绝不能折在这儿。

  转生火马上冲进驾驶舱,元贞不熟悉操作台,正在发懵,突然从水门内侧,从成沙堂内部,响起了一串惊人的爆炸。

  听声音,不是大杀伤武器,看烟雾,不是高能炮火,但有效牵制了成沙堂的攻击,同时元贞找到起锚按钮,迅速把广目天王撤到一公里外的安全地带。

  安全,也意味着失去攻击性,黑骰子、转生火和日月光都脱离了最大射程,只剩逐夜凉在水门前孤身奋战。

  他抓住时机,连续三次给狮子吼聚能,三发量子炮定点轰击在同一处,水门破了,从那个洞,他看见了对侧的情况。

  成沙堂正在和另一伙人鏖战,骨骼对骨骼,打得难分难解。

  逐夜凉迅速飞回广目天王,进入驾驶舱,通过内嵌程序对破裂的左舷进行修复,然后再次开足马力,把船驶向攻击位。

  “逐哥!”黑骰子握住他推着动力杆的手。

  “对面有人也在打成沙堂,”逐夜凉透过舱玻璃,盯着前方的火海,“内外夹击,水门必破。”

  高修惊讶:“什么人?”

  “不知道,”逐夜凉向众人下令,“你们各就各位,准备第二轮进攻!”

  广目天王号在原位置二度下锚,黑骰子和日月光在左舷引爆中子场,转生火在右舷加大火势,不到半小时,战斗声渐渐止息,喧嚣的江面恢复平静。

  逐夜凉起锚,但不轻举妄动,等了七八分钟,沉重的水门缓缓提起,江面陡然下降,广目天王号顺流滑进成沙水域。

  “都小心,”逐夜凉低声说,“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

  这是岑琢说的,在乌兰洽,他原话是“有共同敌人的不一定是朋友”,每个字,逐夜凉都记得清清楚楚。

  陡然,有骨骼从残破的水门上跳下来,落在船尾甲板,两侧也有骨骼凫水扳住船舷,悍然蹬舱。

  伽蓝堂在船头迎接他们,逐夜凉当先,潇洒横刀。

  他们不是流浪团,装甲上有统一标志,是一条衔尾鱼龙,逐夜凉不熟悉,等着他们自报家门。

  对方走出一具组装骨骼,很旧,背上扛着一把砍刀,上来头一句就是:“我们要这艘船。”

  大言不惭,逐夜凉回他:“不可能。”

  砍刀背后冲上来一具红色骨骼,一两吨的铁锤抡得虎虎生风,看逐夜凉一身寒酸的骨架子,想都不想就往上扑。

  逐夜凉不屑于和他交手,撤身点将:“元贞。”

  转生火旋即迎战,二十四道高温火焰从胸前喷出,舔着铁锤浑圆的表面,烧向那家伙的目镜,再好的光学元件也受不了高温,铁锤跪倒在地,两手捂脸。

  “连我一个小弟都弄不过,”逐夜凉冷声,“还要我的船?”

  “你的船?”砍刀说,“染社的广目天王,别以为我们不认得!”

  逐夜凉把狮牙刀搭在肩上:“看在一起打了成沙堂的份儿上,我给你们时间下船,”他侧头,“贾西贝。”

  日月光的背轮在脑后旋转,伴随着大量子弹密集装填的声音,一高一低提起双臂,形成扇形火力区,制控全场。

  骨骼实力相差悬殊,砍刀稳不住了:“我、我们是龙门组!”

  白濡尔从三层窗户往下看,转生火烧了一波,日月光摆开阵势,两边正在对峙,水门弄出这么大动静,成沙堂肯定已经得到消息,正在往上游调集兵力,在这种关隘和一帮杂牌军浪费时间,是下策中的下策。

  一转头,是一面穿衣镜,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年轻了,但杀气不减,他把手枪塞进后腰,深吸一口气,拉开卧室门。

  长走廊、舷梯、进水的甲板,他缓步而出。

  龙门组放哨的人最先发现他,一个白色的身影,在顶舱舷梯的转角处一闪而过:“那是……”

  所有人都往上看,像看一段旧日时光,看一个褪了色的神话,“狮、狮子堂……”龙门组的人惊呼,“白濡尔!”

  成沙离江汉只有四百公里,当年也算是狮子堂脚下的重镇,短短三年,白濡尔的声威犹在。

  逐夜凉身为家头,不能让千钧涉险,提刀正要过来,白濡尔下到一层,远远向他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那种气势,于雷霆万钧中故我的傲慢,足以镇住雄兵悍将,虽然一身简装,一头过长的灰发,但稍动动手指,都让人不敢轻视。

  高修盯着他,周身的血液不禁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