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风刮过
高统领真心诚意地叹服道:“在下先前对孙侠士多有不敬,着实有眼无珠,孙侠士能以五千兵马大败安顺王与毛旺福,无声无息断掉城外运兵道,真乃武曲星临世也。”
孙奔笑出一口白牙:“高统领过奖,断运兵道之功,还是要归于乐少侠。”视线在乐越身上打了个转儿,挑眉道,“孙某今日所剿唯有毛旺福兵马而已,并无安顺王。果不出我所料,安顺王在毛旺福部后的大营,乃是伪营。”
何为伪营?孙奔来不及换下铠甲,便到了议事厅中的沙盘前,详细解释。
前日他看到敌军布阵图时,便心有疑惑,安顺王素来用兵诡诈,这般布局,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北郡与安顺王大军既然率先到了九邑城北,便表示,城北到北郡的主要道路都在安顺王和北郡的掌控之中,安顺王在城北着得力心腹毛旺福率重兵镇守,没有必要亲自在毛旺福之后再领重兵。
“再则,城外兵马,号称有两三万,依我推测,只是虚报数目的攻心之计,实际兵力超不过一万五。”
孙奔用竹棍在沙盘上画了几道。北郡中了西郡郡主的圈套,猜测她在城内藏兵,郡主当时布下疑阵,令北郡以为藏兵数目至多不过六千。之后北郡打着为朝廷平乱的旗号出兵西郡,自然不敢出动太多兵马,怕引起朝廷尤其是安顺王的忌讳,顶多调兵一万。安顺王前来名为调停,领兵至多五千。所以分守九邑城四方的兵马应在一万五千之内。不论北郡还是安顺王的属地都距离遥远,后续兵力尚未来到。
孙奔手中转着一只标记用的小纸旗,环顾四周:“那么各位若是安顺王,会重点防守那里?”
乐越恍然,望向沙盘上城南的方向。
孙奔咧开嘴:“不错。”将纸旗在城南处重重插下。
乐越全都明白了。安顺王要防备南郡的大军突然杀到,假意派副将郭阆派兵防守,实际亲自坐镇城南。安顺王知道他们这边有三大护脉神在,定然会从空中探查兵力,为了造成九邑城已被重兵包围和安顺王在城北的假象,便在毛旺福兵马之后打起空帐营。
孙奔环起手臂:“这也是孙某开始怀疑李将军的由头。”
尤长孟分明不是北郡王嫡系,却可以领兵镇守一方,很显然他是朝廷和安顺王特意安排在北郡的人。
“乐少侠没打过仗看不出倒罢了,李将军身为西郡大将,与北郡对峙多年,不可能连这点消息都没掌握。”
杜如渊点头:“是,他当时甚至要给越兄五千兵马攻打尤长孟,那时我亦觉得他有蹊跷。”于是,他想到了在城楼上三大护脉神出现后,突然消失不见的西郡郡主心腹“文齐”。
孙奔接着道:“当时我就判断,安顺王是想利用尤长孟引我们出战,再趁机攻打九邑。但安顺王此人素来谨慎,不会动用防备南郡来援的城南兵马,那么最有可能攻打九邑的,便是北方的毛旺福部。”他耸耸肩,“可惜诸位当时不肯相信孙某。还好我在昨天晚上和乐少侠打了赌。”
昨天,乐越决定主动出击攻打尤长孟,并由洛凌之代他出战后,心中忐忑不安。
夜半将近三更时,孙奔带着飞先锋来敲他的房门,劈头第一句话便是:“乐少侠有无想过,若兵败,该如何挽救?”他的牙齿在月光下白晃晃的扎人眼,“乐少侠要不要和孙某打个对你有利无害的赌?”
孙奔的赌约很简单。
假如乐越的判断正确,洛凌之和钱副将真的大败尤长孟,孙奔便从此完全听从他差遣;假如乐越输了,付出的代价之一就是按照孙奔的方法出战,并且断掉城外的运兵道。
孙奔的本意是想找琳菁相助,他对琳菁选择了洛凌之而未选择他之事一直耿耿于怀。但乐越考虑到琳菁和孙奔是在太不对盘,恐怕琳菁刚听到这个条件就会卷袖子去找孙奔算账,左右思量,除了琳菁外,能够瞬间毁掉地下运兵的就只有应泽了。
乐越逐趁夜去求应泽,应泽一口拒绝,便是他老人家不屑于参加凡人无聊的打赌行为,昭沅和乐越一起说尽好话也不管用。最后乐越百般无奈,只好使出杀手锏,许下应泽三年的饭食点心,应泽方才勉强答应。
此时,孙奔提及这个赌约,颇有自得之色。乐越也在心中直叹万幸,对孙奔在战事方面的才华,真心佩服。
孙奔又看了一眼沙盘,道:“这次乐少侠判断失误,倒是给堵剿毛旺福部行了个方便。镇守北方的兵卒所剩无几,如无意外,此时是由吴之鸣和尤长孟部暂补。”
马副将跟随孙奔出战,经此一役后,信心大增,建议道:“那么我们再趁机一鼓作气向北杀去,占几个城镇?”
其余人都沉吟不语,乐越仔细思索,不再随便下论断,南宫夫人插话道:“我们江湖人不懂战事,不过九邑城本来兵卒就少,这次又损耗近两千,假如又出兵,城中空虚,不是给了敌方可乘之机?”
杜如渊道:“这就要请问马副将和高统领了,除了你们这一万兵马外,西郡的其他兵马分布如何?”
高统领立刻道:“王爷的书房中有西郡兵力分布图。”便着人去取。
孙奔道:“不用忙,出兵之事还要再斟酌商量。孙某要先洗刷洗刷这一身的污血跟尘土。”他一边说,一边解开破烂的披风,解下身上的铠甲,竟径直向乐越抛去。
乐越抬手解下。
众人皆惊。
高统领连忙唤护卫过来,要接过乐越手中的盔甲,孙奔抬手阻止:“这是孙某和乐少侠的赌约条件之一,他输了,就要替鄙人擦洗盔甲。”
众人再次惊讶。
孙奔嘿嘿笑道:“乐少侠,有劳。”
乐越道:“自然,孙兄放心,我这个人愿赌服输。”
西郡王府南侧处是下房伙房等地所在,还有个颇大的菜园,菜园园口有口水井,乐越抱着孙奔的盔甲到了水井旁,办了个小凳,打了一大盆水,又找了把刷子,蘸着水和皂角粉,仔细擦洗起来。
擦洗盔甲是一件破费功夫之事,还好孙奔穿的这件是西郡王的铠甲之一,用银与铜片打制,而非铁甲,可以沾水。先用冷水去了血污之后,还要再用软布擦干,最后再要上一层特制油护养。这些都是乐越专门询问过王府中负责保养盔甲的下人才知道的。
昭沅藏在他怀中,用灵力查探四周无人,便用水诀,将盆中的水卷成小小的水龙,来回冲刷盔甲,省了乐越很多工夫。
经过许久的修炼,它对这些小法术的掌控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只是不知为何,依然无法变成人形。
待有人的气息逼近,它变收起法术,它体内的灵力已经恢复到相当充沛的状态,在城墙上现出庞大金龙之形后,甚至还隐隐有突破,相当远的具体内的风吹草动都能察觉。
此时,它听见不远处有人在窃窃私语。
“……那位龙少君有金龙护体,怎么还会败?”
“该不会金龙护的不是他,是那个姓孙的吧。”
“我当时看的明明白白,绝对是他!”
“可能是个障眼法,他要真的是真命龙君,怎么会在这里替那个姓孙的洗盔甲?”
“说不定人家正是用这种方法表示自己礼贤下士哩。若他真是真命龙君,就凭认赌服输,能帮下面人洗盔甲这件事,就算他打两场败仗,我也佩服他。”
“那倒是,再真命天子,总归也是个人么。”
昭沅默默地听着,正在用布擦干盔甲的乐越突然出声道:“不行。”
昭沅有点惊愕地蠕动了一下,乐越自言自语般道:“我还是要去找几本兵书来看,就算临阵抱佛脚,看了也总比不看好。”
西郡王府中,应该有不少兵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