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海域 第82章

作者:凉蝉 标签: 强强 玄幻灵异

  尤克里里的弦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谢子京嘴里叼着一根点燃的烟,这回不唱歌了,只是低头拨弦。

  他鼻子笔直高挺,有时候侧脸比正面更好看。秦戈呆看半晌,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谢子京的那一天。危机办传达室门外的一瞥,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跟这个人有这样深的交往,有这样浓的依恋。

  他恨不能立刻,比如今晚,比如现在,立刻让谢子京的“海域”恢复正常。

  让他想起鹿泉发生的所有事,让他“海域”之中的废墟消失,原本的恢弘城市能够重新建立。

  “这次弹的又是什么?”秦戈走到谢子京身边问。

  谢子京见他出来,忙把烟按在花盆里。“老歌。”他说,“这首不是情歌了。”

  他低声用陌生的语言唱起来。

  秦戈靠在栏杆上,看着城市夜空里一片接一片飘远了的云。今晚的风很大,没有月亮和星星,滂沱的墨一样的夜色在头顶流过,人世的霓虹是照路的长灯,遍布大地。

  “我在求神的道路上行走。”谢子京忽然说,“我从茫茫大雪中归来,人间是一片荒原。”

  秦戈静静看着他,他也一样看着秦戈。

  片刻后,谢子京靠近他,吻了他的唇角。

  “我答应。”他低声说,“你,和章晓,可以进入我的‘海域’。”

  秦戈捧着他的脸:“我会让你的‘海域’恢复的。”

  “嗯。”谢子京点点头,“你会救我。”

  秦戈眼底一热,几乎要哭出来。

  他知道谢子京的恐惧。谢子京恐惧的不是自己的“海域”一直不正常。他真正恐惧的,自己会跟边寒一样因为不正常的“海域”而发疯,因为虚构的恋爱幻想发疯,最终伤害秦戈,伤害身边的人。

  谢子京依恋地亲吻秦戈的眉毛。

  “别怕……”秦戈小声说,“你信我。”

  “我不怕。”谢子京回答,“我爱你。”

  .

  第二天早晨,秦戈醒得比谢子京更早。他实际上睡得不太好,谢子京一直抱着他是原因之一,心里记挂着谢子京“海域”的事情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他穿上衣服,抓着手机溜到阳台,给章晓打电话。

  接听电话的章晓声音没有一丝倦意,也没有刚刚醒来的不清爽。得知谢子京答应了之后,他非常高兴:“我查了一晚上的资料,我们应该可以完美地完成这个巡弋过程。”

  他告诉秦戈,一会儿自己会把一些文献资料发到秦戈邮箱,秦戈必须看。

  “另外,既然谢子京答应了,那我可以先告诉你一件事。”章晓说,“是和谢子京有关系的。”

  秦戈认真回答:“我听着。”

  “之前秦双双问过我,她说你也很困惑,除了我们几个精神调剂师之外,第二个调剂师到底是谁。”章晓的声音十分平静,仿佛自己说的不过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第二位调剂师的身份非常特殊,他的工作是完全保密的,就连他的家里人也不知道他真实的工作内容。以下我说的话,请你必须保密,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跟任何人透露。”

  秦戈连忙答应。

  章晓:“我今晚回来之后,特意重新查了他的档案资料……就是他,不会错。他很重要,或者说,非常特别。”

  第二位调剂师与秦戈、卢青来和秦双双不同的是,他专门为某些特殊人物服务。

  “比如,特管委的最高层。”章晓顿了顿,“以及某些有极重大、极特殊犯罪事实的囚犯。”

  章晓轻叹了一口气。

  “知道他身份的人非常非常少。当年我成为第一个调剂师之后,上面立刻有人接触我,希望我培养一位专门为特殊人物服务的专属调剂师。我找了很久,最后发现了他。”

  秦戈的眼皮忽然跳了起来。

  “他叫谢谅。”章晓说,“是谢子京的父亲。”

第66章 孔雀17(捉虫)

  在章晓的努力下, 他获得了危机办顶层某个房间的使用权。

  “这个房间, 以前是秦双双专用的。”章晓告诉秦戈和谢子京,“秦双双当时是危机办的主任, 这是她巡弋新入职人员‘海域’, 或者对某些危险人物进行‘海域’拷问的专用场所。”

  站在电梯一角处的高穹抬了抬头:“她在这里检查过我的‘海域’。”

  谢子京:“那为什么不给秦戈用?他现在是危机办唯一的调剂师。”

  “他不是主任。”章晓笑着说, “而且那个房间太大了,违反了相关规定, 现在完全空置, 确实挺浪费。不过我听高天月的意思,他是打算腾出这个房间给你们调剂科做专用的精神调剂工作室。”

  四人走入了位于危机办顶层的一个宽大房间。

  房间是圆形的, 天花板高耸, 形成一个巨大的穹顶, 几扇疏落的小窗嵌在穹顶之上,阳光正透过玻璃射进来。

  房间中央放置着一把躺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跟普通意义上的调剂工作室相比, 确实是太大、太大了。

  高穹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释放出自己的狼。那头狼长得与普通的狼有一些差异, 这次倒没有再贴着章晓蹭来蹭去,而是一脸严肃地沿着墙角飞奔,检查房间内部。章晓站在房间中央,澎湃的白色雾气从他身上腾起。

  谁都没看到他精神体的模样。那团雾气朝着高穹拥过去,高穹抱了抱它。随后雾气便彻底扩散了。密封的空间在这一瞬间充满了清爽柔和的气息,流动的空气拂动了秦戈和谢子京的头发, 无形无迹,像最新鲜、最轻软的春风。

  谢子京呆呆站着,他的目光追逐着那看不见形迹的精神体。

  它轻快、活泼,四蹄跳跃,踏过了冰层乍破的河流,落入新生的草叶与湿润泥土之中。

  谢子京甚至感觉,它掠过自己的脸庞,短而柔软的绒毛在自己鼻尖擦过。它一定还亲吻了自己的脸颊。所以他立刻平静了,恐惧完全消失。

  “那是什么?”他问秦戈。

  秦戈摇摇头:“我不知道,章老师很少把它完整的形态显露出来。”

  谢子京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我想摸摸兔子。”

  秦戈:“……出不来。”

  谢子京和他同时看向站在面前不远处的狼。灰白色的狼腿短身胖,但目光凛冽,上上下下地打量谢子京。

  长毛兔就是不肯凝聚成形,一团白滚滚的雾在谢子京手掌里打转。它很害怕。谢子京抬起手,小声地跟那只不愿意露面的兔子说话。

  在来这儿之前,秦戈曾经问过谢子京,是否还记得他父亲的事情。

  谢子京想不起父亲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工作。他只隐约记得,父亲时常出差,或者来北京,或者去别的地方,有时候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问他去做什么,他说去工作。什么工作?开会呀,做调研呀,总而言之,就是这样平平无奇的工作。

  秦戈没有把章晓告诉自己的事情说出来。谢子京的父亲谢谅,国内第二个调剂师,专为特殊人物服务,身份绝密,行动绝密。

  在鹿泉事件中失踪的两夫妻,至今没有找到遗体,也没有任何下落。

  秦戈的眼皮很久都没有过这样频密的跳动,但自从得知谢子京父亲的事情,他总是睡不好,梦里乱七八糟,“海域”中的山火更是时不时腾起,烧红了大半天天空。

  他也恐惧。他总觉得,这次进入谢子京“海域”,会发生一些不得了的事情。他说不好那会是什么,但预感总让他不安。

  谢子京坐上了躺椅。他看见天花板的日光,看见萦绕在这个宽大房间里的温柔气息。是属于章晓的,也是属于秦戈的。

  秦戈为他注射了镇定剂。

  十五分钟之后,章晓示意他可以开始。

  两名向导同时巡弋哨兵的“海域”,先置条件是两位向导的“海域”必须连通。

  章晓牵着秦戈的手,神态平静温和:“不用担心,我和我的潜伴会保证你跟谢子京的安全。”

  秦戈闭上了眼睛。

  他站在高山之巅,注视着星辰永远不断坠落的天穹,与无数熊熊燃烧的山火。有声音在身后呼唤他,他抱着自己的兔子,转身往山下跑。

  山下不是峡谷,也不是火场。他闯入了一片森林,溪水淌过他裸露的脚面,令他忽然战栗起来。

  在溪流的上游,他看到了一只汲水的小兽。

  小兽脊背弯曲,贝壳状的耳朵被日光照得几乎透明,身上绒毛似在发光,随着它弯腰探颈的动作,瑟瑟抖落阳光的碎屑。

  它抬起头,圆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秦戈。

  秦戈怀中的长毛兔忽然来了精神。它拨开了挡住眼睛的毛发,与那头小兽相互对视。

  小兽忽然转身奔跑起来。秦戈踏过溪水,紧紧跟在它身后。

  他们闯入一片浓郁的林雾中,秦戈双足一颤,差点跪倒在地。

  他看到了面前的书桌,小床,还有紧闭的书柜与衣柜。

  “……这就是谢子京‘海域’中的密闭空间?”

  小兽不见了,章晓站在房间中央,饶有兴味地看着墙上的海报。

  秦戈连忙起身,他尴尬极了:“这是……”

  “我知道。”章晓笑着说,“这很正常。他一定很喜欢你。”

  章晓告诉他,自己的“海域”是一片森林,而高穹的海域是被冰雪覆盖的平原。但是在长久的相处之中,他们各自的“海域”都因为对方而产生了新的变化。

  “我能在自己的‘海域’中看到雪山,高穹的雪原边缘也开始出现了绿色的森林。”章晓说,“秦戈,两个相爱的人是会相互影响的,所有的一切都彼此渗透,然后在对方的精神世界里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他转头看着墙上的海报。

  其实这面墙与秦戈当时来看到的已经大不一样了。墙上密密麻麻地贴着无数海报,无数照片,全都是和秦戈有关的。但是里面没有谢子京。

  “全都是你。”章晓说,“但是没有他自己。”

  秦戈:“以前没有这么多的。”

  章晓:“是啊。因为和你在一起,他变得丰富了。”

  他走到书桌前,尝试拉开抽屉,但抽屉没有动静。秦戈连忙也伸手去拉,但抽屉纹丝不动。

  “没关系,你看过抽屉里的东西是吗?”章晓摆摆手,“他信任我,但不意味着他愿意把所有的秘密向我敞开。这里收藏着的一定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章晓又看向桌面上的书籍和照片。相框里仍旧是秦戈拿着花靠近镜头的瞬间,是谢子京脑子里关于秦戈最原始的记忆。

  相框边上摆着几个小摆件,有熊猫,有沙猫,还有一个个头大一点儿的狼人。

  章晓细细看了一会儿:“这是什么?”

  秦戈:“是他在危机办认识的人。狼人就是雷迟,沙猫和熊猫是我们科室里的其他两个人的精神体。”

  章晓一下就站着了:“……你们科室,有熊猫?”

  秦戈:“有啊。”

  章晓脸上掠过一丝压抑不住的笑意,随后很快轻咳一声掩饰。他认真把这个房间的角角落落都看完了,最后站在衣柜前。

  “这个是通路?”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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