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南
萧泽回答:“不知道,但能确定出现的话,绝对跑不掉。”
时间就快到了,解老的遗体要送去火化,小区门口一阵骚动,一辆车被警方迅速包围,林予认得,那辆车是解玉成的路虎。
车上下来的男人有些面熟,貌似也是花冠夜总会里的少爷,他被警察押送上来,见到贝贝后点了点头。林予恍然明白,这两人都是受过解玉成帮助的,是替解玉成来为解老送行。
时间到了,解老的遗体被送往殡仪馆火化,之后还要入土安葬,所有苦闷最终化成一捧灰烬,长埋于墓碑之下。
萧泽和林予并排立在墓前鞠躬,后来下山离开,整个过程中解玉成都没有出现,警察潜伏在墓地周边,不知道会不会有所收获。
他们之前帮解老收拾衣物时发现一封遗书,皱巴巴的塞在枕头下,显然已经写好了很多天。内容很简单,只有两行字,一行交代他要把这套房子留给孙女,另一行,是句对不起。
悲剧之后的道歉向来苍白无力,但已经是老人唯一能做到的弥补。
王奶奶抱回了那只陪伴解老到生命最后一刻的小狗崽,可惜狗有感情,又像是闻得到气息,始终对着门口唔叫不停。萧泽和林予商量之后把狗崽带走了,希望能给它一个全新的环境。
人来世间走个过场,走了就没了,没走的还要继续生活。
萧泽和林予没再逗留,立即返回岛上,回程时没坐高铁,开吉普车走的。林予坐在副驾驶位,狗崽露着肚皮仰躺在他的大腿上,粉色的爪子在空中挥舞,挥几下就累了,呜呜地哼哼。
他和萧泽虽然没同生共死,但一起见证了死亡,彼此都不用安慰,相互陪伴已经是最好的沉淀方式。窗外青山飞过,经过某个城市时还淋了场雨,他捧着小狗贴近车窗,说:“看,下雨了。”
萧泽问:“它叫什么?”
林予也不知道,似乎这狗就叫“崽儿”,他叫了几声,小狗有所反应。“崽儿,咱们现在去个小岛上,你会游泳吧?”他说,“以后你还会有几只猫哥哥和猫姐姐,谁欺负你不要找我,找他。”
萧泽被点名,应道:“嗯,找我,我是训猫大队的。”
一路没有休息,萧泽似乎是个机器,可以不停歇地运转着,林予窝在副驾上偶尔睡一会儿,相对轻松一些。到达小岛时正值清晨,他们下车正好望见天边的海上日出,在漫天彩霞里站立片刻,相视一眼同时露出了笑容。
包含了疲倦和低落,也包含了希望和振奋。
“走吧,吃完早饭补补觉。”
“哥,我以为会很伤心,但莫名觉得轻松。”
说明他成长了吗?也许吧。
林予离开前望了眼海边,似乎看见遥远的一边有位苍苍白发的老人,死也许没那么可怕,至少能自由地看看海了。
考察队那帮人虽然喜欢咋呼,但人命当前都懂得分寸,早饭期间大家没了往日的八卦劲儿,像探讨问题一样询问,既了解事情发展,又帮萧泽和林予宣泄了一番。
饭后林予抱着狗崽回房间补觉,他本来想等萧泽一起睡,结果实在没有撑住,不消两分钟就睡着了。萧泽后来回房间洗了把脸,轻手轻脚地换了件外套,他准备连轴转,这次考察工作着实不算顺利,他想抓紧时间尽快结束。
临出门前他给林予掖掖被子,林予睡着,小狗趴在林予的掌心里,正轻轻地舔舐林予腕间的玉连环。落下一吻后起身离开,他带着自己那组人开始了一整天的工作。
考察队将整座小岛一分为三,山多的那部分已经率先攻克,其余两块主要是树林和平地,树林那一片等于是过渡带,朝平地的方向植被稀疏,朝山地的方向植被茂密。
南方回暖速度比北方快很多,萧泽前两天回去还觉得有点冷,但这边已经完全是暖春状态了,稍微走快些还会出汗。
“萧队,你看这虫子,像不像咱们那年在滇南见的那种?”
萧泽闻声凑近,瞅了两眼拍下照片,回道:“没滇南的虫子毒,当时那个实习生叫什么来着,不是吓得回去就辞职了么?”
其实每年都有半路崩溃的实习生,出发之前雄心壮志,考察过程中看透人生,回归的途中痛下决心,回去后直接辞职改行。
苦,太他妈苦了。
小宋有感而发:“这么一看,小予很了不起。”
萧泽的雷达响了,问:“你是不是挺喜欢他的?”
开玩笑,先不说本身是否喜欢,林予明面上毕竟是萧泽的弟弟,小宋故意谄媚地回答:“喜欢!我特喜欢小予!”
萧泽“嗯”了一声:“行,开车后兜搬钻机。”
小宋哀嚎一声便去执行命令,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哪有问题。萧泽把全局地图展开放车前盖上,已完成的路线一一勾去,发觉山地那一区残留着一条,不过路线不长,采样数量也不多,改天单人就能完成。
众人围成半圈,准备开钻机了,巴哥穿得有点厚,正在一块石头上坐着脱毛衣,已经脱掉的外套放在地上,高领毛衣卡在脑袋上拽不下来,他喊了一声:“谁来帮把手啊!”
巴哥资格老,敢和他闹的只有萧泽,副队长都得掂量掂量。萧泽闻声迈步过去,把编录本用手肘夹住,伸手将毛衣使劲儿一薅,真糟蹋东西。
“我操!我这羊绒含量百分之二百的毛衫都让你毁了!”巴哥乱发蓬松,把毛衣揉成一团搁在腿上,俯身拾起外套准备穿。
说是迟那时快,萧泽突然吼了一声,伸手就将外套夺下扔开,周围好几个人被吓得一愣,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外套被抛落在地,一条将近一米的青皮蛇吐着信子盘在上面,巴哥蒙圈两秒,高贵毛衣也不管了,起身急道:“我他妈换什么衣服啊!”
大家纷纷围上来,编录本已经掉在脚边,萧泽右手攥着左手的手腕,虎口靠近手背处被青皮蛇狠咬了一口,牙印正呼呼冒着血。
考察队都有经验,有的立刻拿急救箱给萧泽包扎,有的去抓蛇,萧泽包扎完瞅了眼那条狗东西,瞅完又去瞧巴哥,说:“毛衣赶紧捡起来吧,小青已经出来了,一会儿白素贞也到了。”
巴哥讪笑着捡起,要不是萧泽,现在挨一口的是他,他心里很过意不去:“萧队,幸亏不是毒蛇,你这英勇的一生要是为了救我被咬一口嗝儿屁,我得内疚后半辈子。”
萧泽整只手掌都如刀割般疼痛,面上却看不出半分,骂道:“滚你大爷的,赶紧现场编录,劈样的也动作快点。”
忙碌了一整天,萧泽单手作业竟没有降低效率,回营帐后还吊着精神开了会。日落之前众人结伴步行回民宿,走到大门口时看见了一幅风景画。
天气暖和了,何先生与何太太坐在院中的躺椅上喝茶聊天,林予蹲在一旁教狗崽握手,一对中年夫妻,一个十八岁的男生,再加一只乱摇尾巴的小狗,幸福的三口之家似乎就是这种配置。
萧泽几十个钟头没合过眼,笑容在疲倦中变得更加柔和,他推开白色的木门,喊道:“忽悠蛋,过来迎接我。”
林予闻声跑来,狗崽紧随其后,他觉得黄昏前的宁静正好,迎接萧泽的话应该给对方一个拥抱。然而刚迈步上前,巴哥横插一杠挡住路,面容痛苦又扭曲。
“巴哥,你怎么了?”
“小予,我今天遇见一条七步蛇。”
“你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