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羊
为之奋斗了整个青春,挥洒了无数泪水和坚持的孩子们站在学校的走廊上将自己的书本欢呼着抛向天空,在一片雪花般下落的书海之下,柏子仁独自一个人靠在学校的走廊上望着外面发呆。
“志愿已经填好了,就等着政治审核之后的面试了。王维把我的户籍已经转到了他的名下了,我的原始档案也被邱宇给改掉了,杜茯苓这个名字……或许再过不久就要变成只有你记得的名字了。”
几天前的那场对话仿佛在耳边,当时的杜茯苓这般说着,有些感慨地低笑了笑。
他剃了个精神的短发,嘴角带笑,面容因为王维的刻意帮助而稍微显得愈发深刻了些,他的档案照片上已经变成另一个名字,而所有人记忆中的那个刚刚度过十八岁生日的杜茯苓已经成了y市太平间的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到头来,他还是走上了一条和所有非人类一样注定要模糊身份的路,因为政治犯的家庭背景,他没有办法正常地通过政治审核,因次为了能够顺利进入军校,他必须果断抛弃了自己的身份和名字,所有和他熟悉的亲人朋友同学也会陆续得知高考结束后杜茯苓意外身亡的消息。
他会用一份属于他的成绩和一个属于另一个已经死亡的人的户籍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而这一去,就意味着,除了唯一知晓真相的柏子仁,杜茯苓在这个世上的影子已经消失了。
“柏子仁,你今天也回学校了啊……”
身后传来陶秋桦的声音,柏子仁转过头便看到女孩在用有些忧伤的眼神看着自己,这几天所有熟悉的人都已经陆陆续续地得知了杜茯苓的死讯,对于他这样一个没有家人,没有固定住所,从十一二岁开始就一直居住在福利院,之后便一直住校的人来说,他的死亡很难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而更多人所表现出来的,则是一种难以置信的伤心。
“真的是车祸吗?怎么会这样的……我听肖明月说起来的时候,我都以为他在胡说……“
眼睛通红地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少年,陶秋桦和他同伴那么久自然知道他和杜茯苓的关系如何,此刻女孩独自沉浸在难受的情绪中,她想要安慰一下柏子仁,却发现自己表现的比这个本该最伤心的人还要难过。
“我到现在都还不信……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颤抖着问了一句,终究还是问出口的陶秋桦说完便哭了起来。三年的岁月,这个班级的每一个人都对各自有着深厚的感情和友谊。虽然在过程中或多或少地有着些许的不愉快,半大孩子之间的争吵也显得幼稚而可笑,可是时间推移到如今,同窗之谊总显得格外珍贵。更何况杜茯苓还那么年轻,不久前他的生日才刚刚过去,如今便毫无预兆地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
闻言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陶秋桦的柏子仁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了一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所有人来说的这场永别,对于他来说同样也是一场漫长的离别,刚刚去徐云办公室的时候,那个哭的眼睛都红了的老师才刚刚让他有些为难,而如今面对着陶秋桦,他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不至于显得自己太过奇怪。
而一直到和陶秋桦分开,那个女孩依旧没有从那种情绪中解脱出来。柏子仁尴尬地安慰了她几句,便独自去了宿舍,进去的时候,门正半开着,他刚想推门进去,却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哭声。
那是肖明月的哭声,虽然微弱压抑,不过声音还是听得出来的。
他是班里最早得知杜茯苓死讯的人,所以对比起其他人来,他的情绪似乎更激烈些。之前的三年时间里,他一直没给过杜茯苓好脸色看,他每天都在心里骂杜茯苓三百遍才能解恨,他的嘴上永远在嚷嚷着有多讨厌多讨厌杜茯苓,但是在心底,他却也知道,如果没有杜茯苓的存在,肖明月还是一个活在自己虚荣世界里的傻子,而相比起对杜茯苓的厌恶,他更多的是对这个人发自内心的欣赏和认同,即使他从没有承认过,他们彼此是朋友。
杜茯苓的最后那声道别,所有人都没有当真。
但是事实上,就是那声道别,真的成了永别。
柏子仁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了,他的志愿已经填好了,和杜茯苓不同的是,他将志愿选择了h省内的一所中医药大学。
他的判官和他辞职了,短时间内,他再也不想找其他人来替代了。
或许三年,或许五年,杜茯苓把那个联系着他们俩的手机还给了他,而这也意味着至少在短
时间里,他都要见不到他从十二岁之后就一直没有分开过的人了。
——再见。
——高中篇结束
第77章
【三年后】
p市中医药大学的专业课还有三分钟就要开始上课,教室里的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
前排的几个位置早就被一些女孩给占好了,后面则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男孩。这间阶梯教室很大,容纳两个班的学生也绰绰有余。此时一脸阴沉的中年讲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不耐烦地翻着点名册,而下面的学生们见状,或多或少地都松了口气。
这是这学期的第一堂专业课,大伙儿早就听说这个老师脾气不好,敢翘他课的人都得期末提头来见。他们现在都大三了,心里或多或少地都有些自诩是老一辈了。前两年吧,他们或许还在傻不拉几地担心着学分之类的问题,现在则一个个混成了老油条,大学里面现在都讲究宽松式教育,所以不少没什么自律意识的学生们都会下意识地会开始学会自我放松。这种散漫的学习态度不知何时已经形成了一种风气,而只有遇到某些特定的老师时,他们才会下意识地夹紧尾巴做人,俨然又回到了紧张兮兮,担心班主任随时从后窗口冒出来高中时代。
“你们男生宿舍那边……还有谁没来吗?”
年轻俏丽的女孩冲着后排东倒西歪的男孩们问了一句,漂亮的脸蛋和高冷的表情让一众原本因为通宵打游戏而显得有些颓废的男同胞们都精神地挺直了背。
“老张……老张……你说你说!”
“别别别,我紧张,要不你说……”
“怂不怂,咱们宿舍怎么出来你这么个懦夫呢……”
“哼,你们都怂,看我来说……”
“嘿,你行你上……快快快……”
几个男孩互相推辞了半天,眼看着女班长脸上露出了些许的不耐烦,他们才有些艰难地派出了一个代表所有人来解答这位漂亮女孩问题的勇士。
“报告班长!全员到齐!自从在您的教导下,我们哪还敢随便逃课,拖咱们班级的后腿啊,那必须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的比猪差干的比驴多啊,今天我们可是都六点就起床了,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知道今天可是要上课的啊,作为祖国的花朵民族的希望我们怎么能翘课你说是吧?那必须是得都过来……哦,不对……”
被派出来代表大家发言的瘦小伙手舞足蹈,油嘴滑舌地说到一半就住了嘴,虽然和校花说话的确很爽,但是说错了话估计也得被讨厌一下,再加上这姑娘可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他们这些普通青年可不敢随便高攀,而闻言的女孩也皱起眉,用疑问的眼神地看了他一眼,她刚刚刚清点人数的时候的确发现有些不对劲,可是找了半天也没发现班里少了谁。这个班聚在一块也有三年了,虽然大学里大家除了上课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可是没道理她找不出这个人呢,而就在她有些疑惑自己究竟漏了谁时,她却得到了那个油嘴滑舌的男孩一个吞吞吐吐的答案。
“那个……是有个人没来……就那个神神秘秘的那个谁啊……叫柏子仁的……”
……
站在马路边看着缓慢跳动的红绿灯,熙熙攘攘的行人个个神色匆匆,站在人群之中的黑发青年低着头,一身黑色的运动服看上去过分朴素,但是衣架子似的身材却将这身土气的衣服穿得莫名好看,他背上背着个半旧的书包,外套的帽子戴在头顶,过长的额前碎发遮挡住了他深邃的眉目,而他的全部面容则被一个黑色的口罩挡住,看不见分毫。
看他的打扮应该是个在校大学生,虽然看不清长相,却隐隐地觉得这个人站在人群中都显得有些不一样,如今正是夏天末尾最热的时候,站在大马路上,不少人都觉得闷的难受,可是只要站在这个人边上,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些阴冷之气自你的脚底板袭了上来。
此时正是上班的高峰期,不少人都在偷偷地注意着这个打扮奇怪,个子很高的人,而被所有人注意着的柏子仁只是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手表,在注意到时间显示离他的新学期第一堂课还差十五分钟便要上课时,他才显得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今年夏季死亡事故高发期,他不可能因为要处理那些堆积的死亡档案,而被迫搬出宿舍。如果不是因为柏青自作主张地给所有员工放了个长假,他也不用一个人硬着头皮干了五个鬼的活。如果昨天晚上遇到的那个水鬼不是硬要拽着他一起在浴缸里淹死,他就不会因为感冒而睡过了头。而如果不是睡过了头,他根本不可能会到现在这个时间还站在马路边发呆……
想到这儿就觉得有些头疼,活了这么大头一次睡过了头,累的眼圈都有些发黑的柏子仁面无表情地站在马路上,再看到指示灯终于跳过来之后,他才缓缓地迈开了脚步。
三年前他选择了省内的一所中医药大学进行学习,这所大学在离y市不远的h市,柏子仁独自一人来到了这所没有任何人认识他的大学,接着便开始有目的地将自己的某部分产业逐渐地转移到这个未来要生活很久的城市来。
柏家超市的第不知道多少家分店如今已经在不少城市都安家落户,作为死人界的第一家快捷超市,如今这个金字招牌已经彻底打响,广为鬼知。柏子仁多年前的前期投资一项项的给他该有的回报,而在拥有了大笔常人根本难以想象的财富之后,柏子仁也并没有将自己的生活变得多么奢侈,反而是将这些钱每个月都有计划地捐献给了多项基金,以此来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方小雅教书的那座大山,柏子仁亲自去那里为他们送上了修造一条公路的全部款项。马森和方儒牛生活过的那个小镇,柏子仁也一直默默地资助着那些或是努力求学或是身体残缺后遗症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