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止
无趣,无聊,无话可说。
宋迎蒙头就睡。
俄顷,谢还问道:“为什么想入境?”
他的目光在那字画上扫过,又落到旁边一张七弦琴上。这张琴通体漆黑,摸上去用料不错,谢还伸手弹了一下,铮铮琴音流水般倾泻而出,煞是好听。
宋迎掀开被子深吸一口气,道:“我也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谢朝辞在琴弦上随意弹了几个音调:“关心这个做什么,你才几岁,好好修炼。”
“我灵脉已绝,修炼是不行了,以后就算凤麟宗不赶我走,我自己也会请辞的。”
谢还道:“别这么悲观。灵脉的事,我会想办法。”
“你?为什么?”
“你根基不错,我看着挺好。”那双深幽的黑眸里露出了一点戏谑的笑意,“懂我的意思吗?”
宋迎是真不懂,所以他摇了摇头。
“唉,真笨。”
谢朝辞拂开大氅,在腰间拍了两下,“懂了吗。”
宋迎看向他的腰。
轻衣修身,显得那腰细而修长,格外好看。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腰间挂了一把长剑。
把剑他再熟悉不过了,生前贴身携带,只是一直装在剑匣里,轻易不用,也用不大着。
风月。
他看了看这把剑,又看了看谢还。
谢朝辞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仿佛又变成了年少时那阴森乖戾的模样,宋迎还以为他要拿剑砍了自己,转念一想,这似乎跟他的灵脉扯不上什么关系。
最终谢朝辞叹了口气:“还不懂?这么笨,我可怎么收你为徒。”
………
房间里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仙师宋长留睁大了眼睛。
什、什么?
这孽徒要收他为徒?!
反了反了,徒弟收师父?
“眼瞪这么大干什么,知道你开心,蒙了,没事,本座给你时间,消化消化。”
宋迎的确蒙了,不过是五雷轰顶的那种蒙。
这叫什么事,天道好轮回吗?生前谢还是徒,死后风水轮流转,谢还反客为主,要当他师父???
半晌,宋迎幽幽道:“我拒绝,可以吗。”
☆、昨日不可悟
“嗯?”
谢朝辞有些意外,走过来大手一抬,摸上宋迎额头,“没发烧。”
宋迎拍开他:“我说真的。首先,我灵脉不一定治得好,其次,我很笨,又懒,一点都不适合做你的徒弟。”
“无妨。”谢朝辞头一歪,丹凤眼眯起,“很快你就会愿意的。”
“这事先不说,你到底肯不肯带我?”
谢朝辞:“你看,天意来得真快。要是你愿意拜我为师,我就肯了。”
“……”
拜师?
不!可!能!
宋迎给谢还抛去一个“你这是逼良为娼”的眼神,翻身假寐。
谢朝辞稍一抬手,房间里火烛骤灭。
窗纱如雾,月光浸润,满室蒙昧的银光。
谢朝辞双眼颜色极深,覆着一层亮芒,看着宋迎,道:“楚丘的琴在岁千秋的房间,子时我会把它拿来,你若不愿意入阵,帮我守神亦可。”
宋迎明知故问:“守神是什么。”
“追溯术不能遭到外界干扰,需撑起一道结界护住我,这就是守神。”
“我不。”
“要是我遭到反噬变成傻子,可没人带你离开这里。你可是从凤麟宗偷偷跑出来的。”
“不。你不顾我的意愿强行收徒,傻了才好。”
“哦。”缓而稳的脚步声慢慢逼近,停在了宋迎身后,“那我不逼你,你随意,怎么样。”
“那我要入境。”
“得寸进尺。”
“你就给个准话吧,要是我也入境,回头出来了,说不定就愿意拜师了呢?”
谢朝辞:“虚伪。”
宋迎:“强盗。”
“本座不跟你争这些,入境你就别想了,好好睡觉吧小朋友。”
宋迎松口道:“算了,到时我帮你守神。”
子时。
谢还动作麻利,进了岁千秋房间不过须臾,就抱着一张琴回来了。
听说楚丘以琴艺扬名天下,曲风独树一帜,曲意狂傲不羁,是以宋迎对这琴十分期待,谁想谢朝辞拿来的,却令他大跌眼镜。
这张琴已经不能算是琴了。
黑色的琴身,从中间一分为二,分崩离析,断作两半。琴弦亦是断尽,琴面断纹满布,是经年累月拨弹所致,龙池之上还刻了两个大字,是此琴的名字,绝弦。
底下是一行行潦草小字,可惜已经毁得难以辨认。
绝弦绝弦,一听就是个极不吉利的名字。
“可惜了这张好琴。”谢还将断琴小心放置在案上,颇为痛惜。
宋迎才想起谢还也是会弹琴的,同好此乐,他与楚丘必然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当年楚丘死后,他亲自撰写的那些琴谱如今已经难觅踪迹,我曾花重金买下一段残本,是好曲。”
宋迎道:“你要是入了境,说不定能亲耳听到他弹琴呢。”
谢朝辞闭目不言,双手放在琴上,指尖渐渐泛起金光。
宋迎当即结出一道淡淡屏障,将人包裹其中。
他事先吃了两颗灵丹,因此勉强可以结界,但支撑不了太久,好在追溯术追溯过往可以依施术者心意而选择,境内一年的光阴,于现实中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谢朝辞指尖的光芒犹如游丝,慢慢爬满周身,说明他已经入境。
宋迎静待片刻,打算偷偷跟着入境。
谢朝辞不愿意带他,他自己又不是不会,这法术还是他教给这混蛋的,他知道怎么做能不被谢还发现。
于是宋迎确定岁千秋睡得很熟,没有别的因素打扰后,就悄悄念了个诀,将一只手偷偷搭在了断琴上。
“嗯?”
谁料谢朝辞忽然出声,宋迎一惊,连忙收手,下一瞬,金光散去,谢还缓缓睁开了眼,不等宋迎问起,径自喃喃道:“这琴上竟然没有执念。”
宋迎没听清:“什么?”
谢还茫然道:“奇也怪哉。生前身后,居然一丝执念也没有留下。”
宋迎不敢置信:“真的没有?是不是追溯得不够久?”
谢还十分确定:“没有。一片白茫茫,根本无可追溯。”
宋迎也觉得不可思议。
但凡是人,死前都会留下一些执念,有的是这个人此生最为牵肠挂肚的人或事,有的是深仇大恨,有的是美好回忆。
除了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几乎没有人可以毫无执念地离开,更何况,楚丘并非自然死亡。
二人盯着那破败不堪的琴愣神了一会儿,还是宋迎最先反应过来:“这琴既然是楚丘生前爱琴,连它都没有执念的话,想必其他也不会有了。”
“所以……”
只能去看岁千秋的记忆。
谢朝辞抬起手掌:“不急这一时,想好策略再下手,否则我们俩都不够岁千秋磨剑的。”
宋迎道:“谁让你把灵脉祸害成那样,要是你灵脉还像以前那样,就算打不过,至少也是平手。”
谢还挑眉:“以前那样?哪样?我以前什么样你见过?你才几岁?”
“我听说的!”
“听谁说的?”
“我师父,不行?”
“徐文引?哟,他还跟你说起我?没把我骂死?”
“骂了,骂你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畜生不如混账玩意儿。”
谢还哈哈大笑:“骂得好。”
宋迎试探道:“整个凤麟宗都跟你不共戴天似的,你们到底怎么了?”
谢朝辞眼中笑意愈深:“小师弟,你是失忆了吗,这个不知道那个也不知道,当初我干了什么好事,整个仙门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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