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止
宋迎朝他鞠了一礼:“改日再讨教春芜刀,多谢尹宗师出手相救。”
尹春芜也没有真要过招的意思,一个刀宗一个剑宗,虽说名号相当,可宋迎小他不知多少岁,他还不至于在一个小辈身上讨便宜。
倒是看着眼泪汪汪的徐凤林笑得十分开心:“小友,被打的可是我,你哭什么哭?”
徐凤林瞪着他道:“可疼的是我!”
“我也很疼啊。”
“你疼个屁!”
“我屁不疼。”
“……”徐凤林愤愤地看向宋迎,“师兄我们什么时候走。”
方应觉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可眼下那些挑事儿的还没走,都虎视眈眈等着尹春芜离开,便道:“先出去等着吧。”
说着向尹春芜拱手:“告辞了尹宗主。”
尹春芜眯着眼点了点头。
于是宋迎便带着其他弟子离开了。
到了外面,一行人走到台阶尽头,在一课树下等候方应觉。
徐凤林搓着手道:“刚才那人谁啊,好不讲理。”
宋迎道:“你可别去招惹他。”
“怎么了?”
“刀宗尹春芜,一个活了三百多年的怪人,在春芜宗是当祖宗供着的,轻易不出来。”
这春芜宗原叫藏锋宗,原本在仙门低位衰微,经了尹春芜的手才一跃成为刀道魁首,和凤麟宗、易宗并驾齐驱,可见此人手段厉害。
宋迎跟他解释完,补充道:“以后见了,多多礼让就是。”
徐凤林不知竟还有这般内幕,惊讶道:“三百多年,那他岂不是个老妖精了!放心师兄,以后见了他我就绕道走。”
另外几个弟子也没听过这等奇闻,纷纷好奇起来:
“他怎么能活三百多年的,咱们宗寿命最久的宗师也只活了一百三十六年呢。”
“而且不曾听说有这号人物,如今春芜宗的宗主不是叫尹风陆的吗?”
宋迎道:“春芜宗世袭罔替,宗主都是尹家人,如今在仙门,也是个相当大的家族了。尹春芜是尹家的活祖宗,鲜少露面,尹风陆都不知道是他多少代的孙子了。”
这事儿可比等方应觉有趣多了,于是几个少年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
宋迎没加入他们,只是在旁边听着,没多久,万仙阁外的长阶上出现了方应觉的身影。
在他身旁,尹春芜手持一支银笛,和他说笑着拾级而下,还笑吟吟的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宋迎没上去叨扰,等尹春芜走了,才迎上去:“师叔,如何了?”
方应觉道:“办妥了。我方才听尹宗师说,你们几个和人打架了?”
徐凤林抢过话头:“是那些混蛋故意寻衅,我们才打的,他们说话太难听了。”
“无事。等一个月后敬之接替剑宗之位,他们就闭嘴了。刚才尹宗师还与我说起你,凤林。”
徐凤林心虚道:“不就是打了他一拳,这也要告状,老妖精这度量也太小了吧。”
“嗯?你打他了?”
“啊,他不是跟师叔告状的吗?”
方应觉笑道:“哪里。他刚才跟我说,你瞧着很有修道的天赋,想把你要过去学刀呢。”
“什么?”徐凤林大抵没想到尹春芜竟是夸他的,激动了一阵,又冷静下来:“刀有什么好学的,我才不学。我要学剑。”
宋迎也被提醒到了,道:“凤林,手给我。”
“怎么了师兄。”
宋迎捏着他脉搏细细一探,又惊又喜:“先前怎么没感觉到你的灵脉这么好,怪不得尹宗师想要收你为徒。凤林,你最近干什么了?”
徐凤林想了想,脸色顿时不好了:“我把爹爹以前给我护身化煞用的护身符全扔了。”
方应觉道:“护身符,是不是文引从斗笠人那里讨来的?”
“正是。爹爹以前跟我说过,我身上带煞不能修道,一生诸事不顺易有天灾人祸,他每年都会跟一个‘高人’求一个护身符给我,那高人,一定就是斗笠人了。”
方应觉道:“原来如此。你身上根本没有煞气这一说,是那黑斗笠用护身符压住了你的灵脉,如今你丢了护身符,灵脉就能被旁人感知到了。”
“那我以后也能学剑了!”徐凤林激动不已,“太好了!我要回去告诉父亲!”
宋迎笑道:“应该的,师尊九泉之下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一行人便启程回凤麟宗了。
路上,方应觉想起什么,对宋迎道:“对了,我听凤林说,你原来有个指腹为婚的道侣?”
宋迎皮笑肉不笑道:“……不是,只是个远房亲戚,现在正住在我宿舍中。”
徐凤林道:“师兄,你就不要扯谎啦,我们都知道你害羞,嘿嘿嘿嘿。”
“……”
方应觉也道:“敬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生能得一道侣是幸事。你们这年纪也到了,成亲了没有?”
宋迎:“……成、成亲?”
徐凤林:“我要喝师兄的喜酒!”
宋迎:“成亲应该还早吧。”
徐凤林有些失望,又道:“对了,师公也是修道的吧,在哪个门派?”
宋迎:“他拜了个散修为师,并无师门。”
“啊,散修,一定是个世外高人,那师公想必也很厉害了!”
“嗯……还好。”
“不错不错,敬之,你这小道侣叫什么名字?”
这个宋迎还真没和谢还商量过,只好现场胡诌:“他叫……”
徐凤林竖起了耳朵。
宋迎忽然想起了那个星河璀璨的夜晚,他躺在草垛上,谢还为他赶着车,车轮吱呀响,在乡间小路上慢悠悠地前行——
“谢大牛。”宋迎斩钉截铁道。
谢还赶着一头大黑牛,简称谢大牛。
徐凤林:“好朴实的名字,那我可以叫他大牛哥吗?”
宋迎笑眯眯的:“可以可以,他最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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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凤麟宗后,徐凤林要去徐文引墓上说会儿话,就没跟宋迎一路,回到宿舍时,谢还正对着灵梭沉思。
他道:“消息传得可真快,我派去调查的人来信说,整个仙门都在讨论你继承剑宗和岁千秋已故的事。”
宋迎斟了一杯茶:“怎么了。”
“我在想,当时在海市,师叔带走了灵梭,那黑斗笠也是知道的,如今师叔故去的消息传开,他会不会来找你?”
宋迎:“多半是会的,他若是在望月台上找不到灵梭,十有八|九会以为在我这儿。”
“所以,为师该教你练剑了,万一到时黑斗笠找过来,三下两下就把你打趴下了怎么办,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徒弟。”
宋迎:“哦。”
谢还说要教他,还真的十分认真地教了起来,从最基本的剑招开始讲起。
宋迎按照他说的做,故意把剑耍得烂泥扶不上墙,好让自己不露出破绽,两招下来,谢还果然叹了口气。
然后深情款款地看着他:“阿迎。”
“……”
“你比我想象中聪明多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使剑还没你一半好,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为师相信你一定可以胜任剑宗的。”
“……”
怎么总觉得这话这么耳熟呢。
这不是他生前经常夸奖鼓励小谢还的话吗?
这也可以师徒相传?
“好了,你先把这三招练练。”
谢还转身进屋,宋迎道:“你不看着我?”
“不必,为师相信你的天赋。”
“那你干什么去?”
“困了,睡个回笼觉,小阿迎不要偷懒哦。”
“……呕。”
于是宋迎在谢还的鼾声中假惺惺的练了一下午的剑。
他认真地反省了一下生前教导谢还时的种种行径,跟如今谢还教他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想想当初小谢还被自己一番夸奖后然后丢在练场一整天,那时候的谢还心里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和如今的自己一样,对着四面高墙、空旷场地,不断重复着枯燥的动作。
形单影只,落寞寂寥。
没人在他累的时候给他递一杯水,说几句暖心的话。
生前他是真的想不到这些,因为他师尊越灵真也是这么教他的,他也从没觉得孤单过。
可如今,重生之后,身边的人多了起来,说的话多了,欢笑多了,和谢还更是几乎形影不离,他甚至已经有些不习惯一个人冷冷清清了。
他死后这十年,谢还一个人又是怎么过得呢?
黄昏日暮,凉风渐起,谢还的鼾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宋迎放下剑,偷偷摸到了窗边,他突然想看看谢还的样子,哪怕他在睡觉也好。
纱窗被悄悄推开一条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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