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矜
余光扫到了白，提莱微微勾起了唇角，说道：“是和它一样的魔兽狼弄的呢……”
莱尔下意识地看了白一眼，轻声将它赶开，随后取了一盆热水来。提莱就这样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一双狭长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这个简陋的小屋，胸膛随着呼吸微微的一起一伏，即使有着一条流着血的疤痕，依旧性感无比。不过这些没能吸引莱尔的注意力，他蹙眉问道：“你的同伴呢？加纳在哪儿？”
“啊，他们啊，”提莱微微笑着说道，“我和他们走散了，应该很快就能找过来了吧。”
“走散了？”莱尔并不相信这套说辞，他并相信这群精明的佣兵团会在这座小小的山上就这么走散了。不过他对于佣兵团到底在山上做什么一点兴趣也没有。
莱尔将提莱胸口的那些血污一点一点擦干净，过程中提莱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仿佛真的一点也不疼似的。
哈雷这座小屋里还留着一些外用的药膏。莱尔拿了出来，一点一点给他搽上。
提莱静静地注视了莱尔认真的侧脸一会儿，就把目光放到了躲在莱尔身后，恶狠狠地瞪着他的小白狼身上。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呢。”他忽然间开口道。
莱尔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道：“其他人都不在屋子里而已。”
“你不觉得很巧吗？”提莱笑了起来，“这座山上这么多魔药师住着，偏偏我找到了你住的这一间，而且只有你一个人在。”
莱尔挑起了眉梢，说道：“你们魔法师不都会辨别魔法余力的一套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故意找到你这儿来的？”提莱戏谑地笑了起来，“或许在我心里，我的确是下意识地想要找到你住着的这一间草屋呢。”
莱尔不喜欢这种轻佻的语气，没有回应他。
见莱尔面露不悦，提莱轻巧地转移了话题：“我以为这间屋子里会放着许多魔法材料和魔药瓶之类的东西。”
莱尔挑眉笑道：“方便你们这样的魔法师可以随时随刻地进来取走自己需要的魔药吗？”
提莱没有因为被指为“小偷”而生气，反而好脾气地笑道：“我可不是这么粗鲁的人啊。”
莱尔当然知道。如果真的是一个小偷的话，那天就不会甩出那么多的钱来买他的魔药了。他把注意力放到了提莱身上的伤疤上，忍不住说道：“不是什么厉害的伤口，你身上都没带什么应付外伤的药吗？”
“不在我身上而已，”提莱看了眼自己胸口的伤口，淡淡说道，“我注意到了一头魔兽，不过我知道那是加纳喜欢的类型，那孩子不会忍心伤害它。所以我故意远离了他们，想要把那头魔兽抓回来。只不过反而被那魔兽伤到了，回来时也不见他们的人影。”
莱尔听着这话觉得有些稀奇：“你们这样的魔法师也会抓不住一头魔兽吗？”
“我们也有失算的时候啊，”提莱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下一次我没打算放过它呢。”
莱尔摇了摇头，说道：“下次不要再来找我了。”
提莱轻声笑出了声来。
屋子里静谧了下来。
屋外的风声依旧不停，而屋内只有两人一狼。莱尔从没想过会和这么一个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的人在一块儿，这种情况让他有些不自在，更何况是低着头也能感觉到对方落在他头顶上的视线的情况下。
情不自禁地加快了动作，处理完伤口时，莱尔松了口气。
“如果有治愈型的魔药就会方便很多了。”提莱看了眼他如释重负的表情，轻声说道。
莱尔微微一顿，随后淡淡道：“让你失望了，这座小城里会做治愈型魔药的魔药师恐怕只有一两位，并且不是我。”
“没有试过，怎么会不知道呢？”提莱缓缓说道，“只不过是需要两种以上的魔法力而已。”
莱尔站了起来，轻蹙着眉头说道：“既然你还这么有精力可以说这么多话，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老师回来时看到陌生人在家里会不高兴的，你该离开了。”
“真是不客气的逐客令呢，”提莱笑着说道，“陌生人？只要你说我是你的朋友不就行了吗？”
“朋友？”莱尔笑了起来，温和的嗓音缓缓说道，“我不觉得你是朋友呢。”
“不是吗？”
莱尔摇了摇头，转身想要将药膏放回原处，就听到背后提莱慢慢说道：“加纳跟我说城里有一个了不起的魔药师时我很惊讶呢。”
听到加纳的名字，莱尔的脚步停顿了下来。
即使对这个叫做提莱的男人很难有信任的感觉，莱尔对那个少年却是有好感的。
“虽然是在‘荒废之城’长大的，可是我们也去过不少地方了，包括主城，也见识过许多厉害的魔药师。而像是赛亚城这种地方，都是一些只为商利的魔药贩子。魔药贩子和魔药师差在哪儿呢？前者会在药里兑水，而后者是学者呢，”顿了顿，提莱说道，“而加纳口中了不起的魔药师竟然是你，真是让我惊讶啊。”
莱尔的心“咯噔”了下，他回过身，神色平静地问道：“什么叫做‘竟然是我’？”
提莱注视着他的脸，仿佛能从他平静的神色底下看出些其他的什么来，微微笑着说道：“就是表面上的意思……你可不是那些普普通通的人啊。你的样貌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并且永远不会忘记。因此五年前在主城看到你之后……我就从来没有忘记过你的样子，莱尔，或者说是，奥兰亚？”
莱尔听完这番话并没有露出任何吃惊的神情。
其实在对方提起“主城”的时候，莱尔心里就有底了。
对方在第一次和他见面时就用那种探究的目光看着他，当时莱尔并不明白那种目光是什么意思，可是现在他完全明白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没错，我是奥兰亚，只不过现在是莱尔而已。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你说这番话的目的是什么？
“我那天看你那副样子时真是有些吃惊啊，”提莱不紧不慢地穿着衣服，动作优雅地仿佛正在和莱尔进行午后的一番闲聊一般，“你这么神态自然地告诉我你叫莱尔，而五年前那个全系魔法师如今竟然在这种集市上卖魔药。即使你的魔药的确非常厉害……不过还真是让人失望，你堕落了。”
莱尔微微蹙眉，声音也冷了下来：“不论怎样，我的选择和你都没有任何关系。你可以离开了，提莱。”
“你失忆了吗？”提莱没有理会莱尔的问题，反而继续说道，“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
莱尔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有些厌烦了，加重了语调说道：“这些都不关你的事，请你离开——现在。”
提莱定定地看了莱尔一会儿，随后笑了起来。
“是不关我的事啊，只不过很好奇而已，你也很好奇，不是吗？为什么会失忆？不想知道吗？”
莱尔微微蹙眉，心里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他没有后退，因为不想让对方看出他的退却。
提莱站了起来，随口提起般地说道：“对了，想要把那个厉害的老魔法师支开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呢，不过好在今天他和另一个魔法师上山了，所以我不能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啊。”
莱尔微微睁大了眼睛，在提莱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变出了一条火焰之绳，重重捆住了提莱的身体。
提莱愉悦地笑了起来，说道：“看啊，要是五年前，你可不止这点能力。”
“你到底想做什么？”莱尔冷声问道，“我想我的家族或者是皇家并没有承诺任何赏金吧？”
“没有，只不过你本身的存在会有更多的价值而已。”提莱微笑着，两臂缓缓地将莱尔的火焰之绳撑开。
莱尔的瞳孔猛地紧缩——他第一次意识到危险如此逼近，比那次遇到食人鱼还要让他胆颤！
站在他面前的是黑蛇的佣兵团团长，是那个通缉犯！不论对方伪装地再怎么彬彬有礼，也不过是一个恶徒而已，一个行事充满了目的性的恶徒！
莱尔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他回过身就抱起了白往屋外冲了出去！
就在他踏出房门的一瞬间，身后传来一声爆炸声！
而就在那一刻，几道火焰以凌厉的姿态从他身体周围射了过来，砸到了地面上！
莱尔一时没站稳，脚下一趔趄，白就从他的怀里掉了出去，翻了滚落到了地上。
一道火焰刚好打在它的尾巴处，莱尔失声道：“白！”
身后传来了提莱恶魔般的声音：“何必呢？莱尔，你忘记了吗，世界上有种魔法叫做变身魔法！”
风吹起了莱尔及肩的金发，他缓缓回过身，在扬起的金色发丝之间，看到提莱一步步走了出来。
他带着笑容，一字一顿地说着莱尔听不懂的事情：“梵蒂亚斯皇家的二王子是最出名的一位变身魔法师……从来没有人告诉你这件事情吗？”
莱尔僵住了。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可是那声音在狂风下显得有些破碎。
“你在说什么……”
第二十一章
“真是不敢相信啊，他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奥兰亚吗？怎么会连这种事情都不记得了！”莱尔的身后传来一个尖细的男声，讽刺地说道，“变身魔法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比如团长从出生起就拥有变成一条蛇的能力，而皇家二王子的雪狼形态更是闻名整个大陆啊。”
莱尔猛地转过身，就见一男一女站在他的身后。
女人有一头张扬的金发，脸色冷冰冰的。男的披散着一头黑色的长发，身形瘦削地站在风中，仿佛一根枯老的树干。
莱尔微微张开了嘴，在狂风下微微喘着气，下意识地看了眼躺在地上满脸茫然的小白狼。
它站起来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两人，在风中踉踉跄跄地走到了莱尔脚边，随后转过了身，仿佛是在保护他一般。
莱尔的喉结滚动了下。
“加纳呢？”提莱在他身后问道。
“啊，不高兴了啊，”枯瘦的男人掏了掏耳朵，不屑似的说道，“闹脾气不肯来呢，剩下的人也没什么兴趣，所以就我们两个来了。”
“没关系，”提莱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你们来了就好。”
莱尔终于意识到今晚的开场有多荒谬了。提莱身上根本没受什么伤，亦或者说，那道伤口根本没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他的痛苦不过是伪装而已！
提莱的到来让他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而那个平淡的谈话过程也让他的警惕之心慢慢放了下去。事实却证明，他的行事作风就和他的人一样，开头有多温和，过程就有多暴力。
莱尔冷声道：“就算抓住了我，你们又能怎么样呢？”
“不管是你还是你脚边的那只东西，想要的人都多着呢，”枯瘦的男人讽刺道，“不过还真是看不惯啊，团长，那团软绵绵的东西真的是路赛德拉尔？”
“没错。”提莱笑吟吟地说道。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莱尔的心里愤恨了起来。为什么他们说的东西他完全听不懂？
路赛德是谁？
变身魔法是什么？
他们是在说白吗？
白只是一只普通的魔兽而已啊……他从山上捡来的魔兽……
“莱尔，你忘记掉太多的事情了。”
莱尔转过身，就见提莱的眼底划过一丝怜悯。这个男人走了出来，站在风中，缓缓说道：“你忘记了的话，我就一件一件提醒你吧。”
“路赛德拉尔是皇家的二王子，是和你齐名的天才魔法师，生来就拥有变成雪狼形态的能力。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和他都会出现在这里，可是看来他和你一样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了呢，”提莱的目光凉凉地放到了小白狼身上，“不然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肯现身呢？”
“……白？”莱尔下意识地叫了声。
小白狼回过头，“咕噜”一声，仿佛是在回应他。
“……你们在开什么玩笑？”莱尔抬起了头，冷冷地看着提莱说道，“如果白不是魔兽，休不会没有发现的。”
“他真的不知道吗？”提莱笑着缓缓说道，“还是只是因为不信任你而没有告诉你？”
莱尔愣了愣。
他想起了自己和休提起白的晶核时对方的表情。那时候他因为太过慌张而没有注意到他的话。休说过，魔兽离开了晶核的确会死亡，可是他说的是“魔兽”。如果白不是魔兽的话，这些就不成立了。而白恢复之后就会便成人，自然会离开他。
原来当时的休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