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矜
第七十三章
住在洛廉山上的哈雷和玛雅在夜晚的时候就听到了从不知何处传来的闷闷如滚雷般的声音。
他们从床上下来,走到草屋外,却没有看见任何奇怪的东西,然而那种声响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也没结束。
哈雷想上洛廉山看看,玛雅有些不放心，最后两人一起上了山。他们一直爬到山顶，才看到了声响的来源。山的另一侧,远远的属于被抛弃的土地上魔法交错，即使是这么看一眼,也能想象出战场上的战斗有多激烈。
“这是怎么回事？”玛雅吃惊道。
哈雷蹙眉,缓缓说道：“是皇家的魔法团啊……”
他们回到了草屋里，在傍晚时分果然迎来了敲门声。
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是衣衫凌乱,神情惶然的莱尔,神情严肃的休，和被他们俩扶着的，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的皇族青年。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批魔法团的魔法师，一个矮个子的魔法师着急地跟在他们三人身后，一副想帮忙却又帮不上的样子。
哈雷有些意外，毕竟他没想到再次和莱尔见面会是这种情况。
他和玛雅赶紧把他们请了进来，休和莱尔将路赛德一路扶到莱尔原本住的房间，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
路赛德一躺到床上，莱尔就松了口气，而后却是急着回过身，看向跟进来的布莱克，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布莱克站在门口的地方，垂下了眼帘说道：“陛下的灵魂已经不完整了。”
“那就赶快进来帮他治疗啊，”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大，莱尔有些失控地喊道，“其他那些灵魂魔法师呢？让他们用传送阵过来啊！”
“奥兰亚……”凯担忧地出声道。
“奥兰亚殿下，请冷静下来，”布莱克却依旧以平板的语调缓缓说道，“我们被亡灵法师发现之后，都只能用自身灵魂的力量化作亡灵法力和他们对抗，尽管陛下的计划是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将时间拖到比克他们带着魔法团攻破亡灵界之门，不过陛下的灵魂损耗还是过度了。在离开亡灵界之后的战斗已经属于勉强，其实陛下已经……”
“那就赶紧帮他进行灵魂治疗，”莱尔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像当初那样。”
“……抱歉，”布莱克缓缓说道，“这次陛下灵魂上的伤，灵魂魔法师们也无能为力。”
莱尔捏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他，低声道：“那要怎么样才能救他？”
布莱克顿了顿，说道：“陛下的灵魂缺失太多，除非拿另一个灵魂去弥补，不然——”
“布莱克，你先跟我出来！”休打断了他的话。
布莱克沉默了，跟在休的身后离开了房间。
莱尔起身，僵硬着身体想要跟上去，凯却将他拦了下来。
莱尔抬头，脸色苍白地看着他，凯瑟缩了下，小声道：“奥兰亚，你……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为什么？”莱尔听到自己的声音哑地厉害。
“奥兰亚，”凯叹了口气，说道，“你出去也帮不上忙，还是在这里陪着路赛德吧。”
莱尔觉得自己有些脱力，他回过头，满脸茫然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路赛德。
莱尔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能够听到门外走动的脚步声，被压低了声音的交谈声，和比克偶尔的惊呼声。
莱尔跪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路赛德。
大概是第一次这样观察他沉睡的样子吧，以前就算路赛德耍赖留在莫法府和他一起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也都离开了。唯一一次醒来看见他睡在身边，就是从神殿那儿取回红水晶的第二天。
那次的夜里路赛德和他告白，恐怕也是想要听他的回答才会一直留着的吧，毕竟皇宫里的事情总是那么多，而且现在所有的担子都压到了他的肩上，更不用说当时梅索的治疗到达了最关键的时刻……可惜当时的他理不清对路赛德的感情，匆匆逃似的离开了。
路赛德……
莱尔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从他的眉骨轻轻扫过，滑落到他的鼻梁，最后落到他的嘴唇上。
他轻轻抚摸着路赛德的脸，倾身过去轻轻吻了下他的嘴唇，最后握住了他的手，颓然地将脸靠在床边。
不知过了多久，门才被打开。
莱尔回过头，就见哈雷走了进来。
莱尔勉强露出一抹笑容，喊道：“老师……”
“莱尔，”哈雷叹了口气，蹲在了他的身边，说道，“我从休那儿听说了，你们刚和亡灵法师进行过一场大战吧。”
莱尔点了点头。
哈雷的目光移到了路赛德的身上：“他就是……路赛德陛下？”
莱尔笑了笑，回应道：“恩。”
“灵魂缺失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啊，”哈雷蹙眉说道，“当初你受到的是亡灵魔法的攻击，那种攻击只是在你的灵魂上留下了一道伤口。然而陛下他们消耗自己的灵魂用作战斗力，一旦消耗过度，那就不再是几次治疗能解决的问题了。”
莱尔紧紧握着路赛德的手，低声问道：“会……死吗？”
“……会。”哈雷停顿许久，才说道。
莱尔沉默不语。
“每个人灵魂的力量是不同的，打个比方，陛下灵魂缺失的那部分如果放到普通人的身上，一旦那些魔法力都没有的人遭受了如此程度的创伤，直接就会死亡了，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莱尔一愣，转过头看向哈雷。
“放到普通的魔法师身上，他们的魔法力会全部失去，甚至会失去所有的记忆，”顿了顿，哈雷说道，“不论多么厉害的魔法师，一旦缺失这部分灵魂，势必会失去身上的某些东西。如果真的要找另一个人的灵魂来弥补陛下的灵魂，那么那个人不论怎么说都没办法再做魔法师了。这样对于一个魔法师而言，和杀了他有什么不同？”
“我想休和布莱克他们争论的就是这点吧……陛下真的会同意让他们拿另外一个人的性命去救他吗？”
莱尔知道哈雷是在告诉他一些讯息。
一些休绝对不会告诉他，但他却需要的信息。
失去魔法力啊……
莱尔笑了笑，从小到大，就有不少人说他是天才。然而他除了有全系魔法力这种天赋之外，身上真正能被称得上为天才的部分有多少？
或许他可以很快地将魔法牢牢掌握，或许他阅读了很多书籍，了解各种各样的知识……然而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知识”，而非“力量”，所以他才会一直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五种元素力。
他不像其他的那些魔法师一样拥有战斗的欲望，他也不喜好那些可以一击毁掉一座城市的终极魔法。身上的五种元素力让他成为了目光的焦点，却也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然而路赛德呢？
莱尔从来没想过路赛德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会变得如此重要。最开始的路赛德只是一个“变成幼兽骗取他同情心”的恶劣的人，最后却变成了他最喜欢的人。
最喜欢的人啊……这个人的目光总是绕着他转，就算是他还在和林奇互相试探的时候，莱尔也能感觉到他时时刻刻黏在他身上的目光。这个人也一直在保护他，不论他隐瞒过什么事情，亦或者撒过什么慌，但的的确确从没有伤害过他。
这个人依赖他，却也让他依赖。
他也说过，总有一天他们会在神殿举行仪式。他们会成为对方永恒的伴侣，永远陪伴在对方的身边，不离不弃。
莱尔第一次在心中隐隐期待着这种代表着责任和承诺的仪式。
能够和路赛德的力量相提并论，并且可以心甘情愿地放弃魔法力的人，只有他。
莱尔理着路赛德额上的金发，在心中默默想到。
夜深的时候，一股狂躁的亡灵法力席卷而来！
正在休憩的魔法师们猛地张开眼睛，警惕拿起了魔法武器，打开了门做好迎战的准备。
然而休和比克很快走了出来，将他们拦住了。
站在他们身后的布莱克双手背在身后，闭上了双眼，轻轻叹息道：“真是强大的力量……”
第七十四章
路赛德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映入视野的就是莱尔的脸。
这对于他而言是一件很安慰的事情,因为早在洛廉山上还是一只失忆的可怜小狗时,他就在心里隐隐期待着,在他生病卧床的时候，可以是莱尔不眠不休地照顾他，看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甚至会激动地拥抱他,亲吻他。
这个美梦终于实现了，因为这一切都代表着莱尔的确是爱着他的。
路赛德幸福地有些头脑发晕,然而看到站在莱尔身后一脸沉默的休和布莱克他们时,才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兴奋劲全都消退了下去，重新审视起了站在他床边，脸色有些憔悴的恋人。
路赛德的心沉了下去,他开口问道：“莱尔,你怎么了？”
然而莱尔却是微微笑了起来，语气温柔地说道：“不，没什么。”
在回到主城之后，路赛德通过各种各样的办法逼莱尔说出真相来。
尽管他在心里已经猜得到八九分了，可是他依旧有些难以相信，也有些不愿承认。他不知道如果莱尔能够亲口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心情会不会好过一点。
或许也是看出了他的消沉，在他第七十二次在莫法府的床上抱着莱尔，亲吻着他的脖颈，抚摸着他的身体，发泄着他心中的愧疚和疼惜时，被他弄得气息紊乱的莱尔抓住了他的手，无奈道：“路赛德，你别这样……”
路赛德停了下来，闷闷地说道：“我怎么样了……”
“路赛德。”莱尔语气无奈地喊道。
路赛德细密地吻着他的脖子，从后面紧紧搂着他，哑声道：“莱尔，你真的没办法做魔法师了吗？”
莱尔沉默了。
路赛德将头埋在了他的肩上，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对不起……”
“不，别和我道歉，”莱尔偏了偏头，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温柔，“真的没什么，如果能把你救回来的话……”
“可是不一定需要你……”
“路赛德，”莱尔翻过了身，和他面对着面说道，“你真的觉得可以让另外人来做这件事情吗？”
路赛德沉默着。
“将他们的灵魂分一半给你，不说那些人是否愿意为了他们的国王陛下放弃自己魔法师的身份，你就真的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馈赠了吗？”
“可是如果是你的灵魂，我更加难以接受。”路赛德沉声道。
“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莱尔笑着说道，“我是去过亡灵界的人，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灵魂，因此我可以在第一时间将灵魂魔药做出来。更何况……”
莱尔停了下来。
路赛德疑问地看着他。
莱尔微微笑着，轻声道：“你的灵魂中融合着我的灵魂，这种事情，其他的情侣永远也没办法做到吧。”
路赛德怔住了。
莱尔有些羞于开口，不过他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路赛德的身体里融合着他们两人的灵魂，这难道不是世界上最难以求得的，最紧密的羁绊吗？
他们的确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从此之后没有什么能将他们轻易分开。
路赛德的眼睛亮了起来。
莱尔微笑着，却在对方猛地翻身压住他时发出一声惊呼，很快就被堵住了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