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唇亡齿寒0
“两位!我说你们两位!别把我当空气!”佩特罗跳下礁石。本想来个华丽亮相,结果落地时没站稳,双腿因为冲击力登时麻了,他“哎哟”一声,面朝下栽在沙滩上,鸟嘴面具插进柔软的沙子里。
“哪儿来的跳梁小丑!缄默者就派你来迎接本大爷?!”推船那人怒不可遏。
佩特罗努力地将自己的鸟嘴从沙子里拔出来。他暗暗诅咒发明鸟嘴面具的人。
“在下是……梵内萨的炼金术士佩特罗,同时也是一名缄默者。”佩特罗说话的时候觉得自己一嘴沙子味,“敢问两位尊姓大名?”
推船那人说:“我就是巴尔萨诺。”
“啊!如雷贯耳!想不到我竟有幸与南国之海的海盗王者相遇!您的大名在约德诸城邦家喻户晓,做母亲的吓唬孩子时都说:‘当心巴尔萨诺把你抓去海盗船上做苦力!’”他行了一个夸张的屈膝礼,嘴里本能的冒出一连串溢美之词——显然对巴尔萨诺十分管用。海盗头子得意洋洋地昂着头,沉浸在自己的光辉事迹中,似乎全然忘记他曾在梵内萨遭受的牢狱之灾。
“那么这位是?”
独臂人说:“奥拉夏。”
“啊!虽然没听过您的大名,但我瞧您器宇轩昂,定是一位人中俊杰……”
“恩佐在哪儿?”奥拉夏不耐烦地打断他。
“您怎么一来就找恩佐……他在城里呢。两位先别急着进城,因为你们身份特殊,必须好好乔装打扮一番。幸好狂欢节将近,城里多了许多外地游客,你们就不是那么显眼了……”
“恩佐来信说要在狂欢节上刺杀博尼韦尔,是真的吗?”巴尔萨诺气势汹汹地问。
“呃,计划是这么计划的……”
“好!我早就看博尼韦尔不顺眼了!我愿出一份力!还有马尔寇那条两面三刀的狗!我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您别急嘛,都好说,都好说……”
奥拉夏眺望地平线上梵内萨城邦恢弘的影子。“我只想找到黑鹤之舟。他有什么消息吗?”
“这个……您见了他自然就知道了,我会安排一场秘密会面……啊!”
“必须抓紧时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怕有人会比我先找到它。”
“当然……啊!”佩特罗突然惨叫一声。
“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巴尔萨诺怒道。
“你们的小艇漂走啦!”
同一时间,赞诺底亚城邦。
赫安·苏维塔将军旗舰的舰长室中有一张边角厢黄铜的桃花心木海图桌,桌上的那张约德海岸地形图号称是诸城邦中最完整、最详细的。此时此刻,将军一手持木棍,另一手背在身后,海图上放着好几枚棋子,代表赞诺底亚布置的军队。
将军的所有部署都围在海图桌旁。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冬季的冷雨敲打着甲板,海浪有规律地拍打船身。噪声一刻不停,舰长室中却弥漫着诡异的沉默。
所有人都在等将军先开口。
赫安·苏维塔用木棍将一枚棋子推到海图上标着“赞诺底亚”的位置,抬眼扫过众人蜡像似的面孔。
“我收到密报,军队驻守和换防的机密消息遭人泄露,恐怕有他国会在近期不宣而战。”
众人面面相觑,交换着惊异的眼神。
其中一人——苏维塔最信赖的副官——敬了个礼:“可是长官,谁会进攻我们呢?……况且,军事机密又是谁泄露的?只有各城邦的大将军和领袖才知道这种信息吧!”
众人议论纷纷。直到苏维塔用木棍狠狠一敲海图桌,絮絮耳语才逐渐止住。
“您的密报可信吗?”一名海军上校问。
“我相信他,他曾帮过我,没理由在这种事上欺瞒我……而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海军换防时间必须改变,驻守在北方各个要塞的兵力配置也得更改!传我的令,召集所有预备役士兵,加强西方海疆的防守军力!”
“北方和西方?攻击会从哪儿来?”副官问,“西方有我们的兄弟之邦梵内萨镇守,北方的罗尔冉正值内乱,无暇他顾,而慕卡尼亚和我国最近几十年都没有什么摩擦……”
他想了想,忽地骇然。“难道是……?!”
他连忙住口,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苏维塔将军面色铁青,也一言不发,既不否定,也不承认,而是用木棍将几枚棋子推向赞诺底亚西方,然后狠狠敲了敲海图上标着“梵内萨”的位置。
“我们的兄弟之邦中出了一个叛徒。”
然后,他又将几枚棋子推向约德诸城邦和慕卡尼亚接壤的边境。
“而我们和慕卡尼亚的恩怨,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卷十 死亡狂欢
第98章 狂欢节1
梵内萨城邦一年中最豪华、最盛大的节日到来了!
从雨月第十天开始的两周,都是属于欢庆的日子。梵内萨的高墙之内,大街小巷挤满不计其数的面具:鎏金的,镶银的,连缀着缤纷异国鸟羽,垂坠着薄如蝉翼的轻纱,浇铸成动物,雕刻上花纹,镶嵌五彩的玻璃,甚至真正的宝石。搭配面具的则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奇装异服:滚金边的小丑装,缀满蕾丝的束腰长裙,堆放着奇香水果的宽沿帽,由无数鸟羽拼成的斗篷……
只有你想不到的,绝没有看不到的。靛蓝的丝绒长袍和黄金面具,红宝石项圈和玻璃高跟鞋,披肩上堆满绸缎制成的蔷薇花。孔雀绿的扇子,赭石红的腰带,绀碧色的领结,金光闪闪的缎带,洁白如雪的流苏和漆黑如夜的长靴。再加上猩红的手套,银蓝的头巾,象牙色的绣花阳伞,成串的玛瑙项链宛如雨后挂着水珠的蛛网。每个人都打扮得光彩四射,穿上最夸张最华丽的服装走上街头,汇入游行的队伍。裹着繁复的戏服,戴着豪华的面具,整个人只露出一双眼睛。那些漆黑的、深棕的、水蓝的、墨绿的、成千上万种颜色的眼睛里,倒影出这座流溢着夺目光彩的城市,而城市也被眼睛中所反射的光芒映照得五光十色。
作为梵内萨最富盛名的娱乐场所,“鲜花涌泉”自然不甘落后。妓院内外以当年流行的朱红、暗金两色绸缎装点一新。节庆期间还会举行传统特色项目——选美大赛。只不过评选的不是外貌和身材,而是他们的面具。娼妓们戴上各式各样的新奇面具,脖子以下则一丝不挂,由客人轮流品评,然后选出“最美面具”。获奖者将会乘上妓院特制的豪华花车,像国王或女王那样接受众人的礼拜和喝彩。当然,更有无数客人一掷千金,只为与当年的“装扮之王”共度春宵。
除了选美大赛,妓院当然还有别的活动。每当朱利亚诺站在楼梯上俯视大厅,都能看到成群结队的裸男裸女戴着面具围在某位客人身边,让他仅凭体态特征猜测面具下的真实身份,猜对就能获得香吻,猜错则要罚酒。狂欢节期间的“鲜花涌泉”成了一片白花花的肉体的海洋,与外面盛装游行的人们相反,妓院中反倒以脱光来庆祝一年一度的节日。每个人都沉迷于美色和肉欲,陷入淫乱的狂欢中——只有朱利亚诺丝毫未曾受到感染。
事实上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博尼韦尔的宴会定于狂欢节的第七天傍晚,也就是说,还有数日就到了决定命运的时刻。朱利亚诺不敢松懈,每天从清晨一睁眼就开始思考计策,不是和恩佐反复讨论刺杀行动的细节,确保万无一失,就是独自锻炼,以免身手生疏。越是接近最后时刻,他心中就越是沉重。
“叹什么气?”
恩佐的声音将朱利亚诺从繁芜的思绪中唤醒。
“没、没什么。”朱利亚诺咕哝。他趴在二楼走廊栏杆上,观赏新一轮选美。一队全裸的妓女戴着花枝招展的面具鱼贯登上舞台。众多客人聚在走廊上大呼小叫,时不时吹起下流的口哨。朱利亚诺却显得没精打采,与喧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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