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里春秋
商离行微叹一声,知晓这是最好的处置结果,他取出一符,一手置在谢留尘心口,柔声道:“谢师弟,我在你身上种下一枚命符,惟有你亲手杀了那名黑袍人,命符才会失效。放心,它不会对你的修为有任何影响。”
谢留尘含笑道:“好。”迎着他苍白的笑脸,商离行将命符送入他体内,又紧紧将他搂住。
如此结局可算皆大欢喜,一名散修高声道:“那好,自即日起,秋水门撤去对谢留尘的追杀令,从此你便为无罪之身了!”
谢留尘心中大定,勉力展出一个微笑,旋即身躯一软,昏了过去。
第九十三章
次日凌晨,匆匆赶回秋水门的何所悟、纪清二人听说了当夜这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他二人为处理妖族大军破坏凡间秩序之事,在南岸逗留近十日,好容易将手头工作处理好,在听说魔族将要兴兵南岭之事后,又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出发前,纪清欲将纠缠于他的曲空青打发回天一阁,曲空青却是百般不愿,纪清只好退了一步,答应了日后他随时可以拜访秋水门的请求,方将这人给打发走。
二人听闻谢留尘回来认罪之事,进了秋水门后又急忙兜去商离行的院子。刚要进入探望,商离行已先一步走了出来。
商离行见他二人回得如此之快,颇感意外,站立院门外问道:“南岸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纪清道:“处理好了。我们与五十名修士用了八天时间,消除了南岸上数万凡人的记忆,他们不会再记得妖兵之事了。”
商离行点头道:“好,此趟辛苦你们了。”目光落在何所悟身上,见他欲言又止,笑道:“想说什么便说罢。”
何所悟木着脸道:“听说大哥替那个人领罪受罚了?”
商离行摇头道:“没有,后来他自己担起了全部罪罚,我没能帮他做些什么。”
何所悟面无表情哦了一声,心中忖道:“这人倒还有些血性。”又板着脸道:“大哥,这小子曾对你下杀手,可不是个善茬,你要留他在身边到几时?”
他虽未表露出自己的不满,商离行却是一眼读懂他的心思,恍惚一下,才涩然道:“我倒是想留他,可是——”
何所悟接道:“什么?”
“没什么,”商离行摇摇头,“我知道你讨厌他,可是他既已受了刑罚,以后就是无罪之身了,刺我一剑之事,我也决意放下了,所以,你以后不得再找他麻烦了。”
“可是大哥——”何所悟还想再说。
“好了——”商离行不容置疑地打断他,强硬地转过话题道:“现在魔族已经率军南下,不日就要攻入南岭,这些小事无须多说。”
纪清又道:“门主,究竟魔族那边什么时候会攻来?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一说到魔族之事,商离行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沉吟片刻,道:“估算路程,也就这一两日了,但不排除魔族兵分两路,绕过边界攻打东西两岸的可能。”
纪清道:“那边界让我与何所悟去吧,门主您还是坐镇秋水门为好,便于从中调度兵力。”
“坐镇秋水门么?”商离行在昨夜之前确实是不敢离开秋水门一步的,但经历昨夜议事厅那一桩事,心思转了几转,反倒有了不同想法,心道:“我先前不敢离开秋水门是害怕谢师弟被门人发现,但如今他认了罪、受了罚,却是没有什么性命安危,我在不在都无所谓了。”
又想道:“唉,他既一心要走,我是留不住他的,倒不如眼不见为净,不用亲眼看着他离开,也不致会伤心了罢,或许等我再度回归之时,他已经不在了吧。”
便道:“你们此行一路辛苦了,边界那边还是由我去吧。”
何所悟道:“我跟大哥去,纪清留下!”
纪清也道:“我去就好,你们留下!”
“你们都留下。”商离行道:“边界地位举足轻重,单有两百名散修是守不住的,戚如意胆大心细,性格毛躁,赋阳生温煦和善,为人卑怯,他二人实在是少了些领兵遣将的魄力。你们两个又与他们不熟,恐怕无法服众。”
又对何所悟道:“白萱现在在药庐呢,去吧,你们一对小情人要多一些相处的时间。”
何所悟红着脸应了一声“是”,即抱着剑跑远了。纪清望着何所悟掩饰不住的欢喜神色,出声道:“门主,那我去一趟后山。”
商离行知道他是要去看望纪柔的墓碑,轻声道:“好。”
二人相继离去后,他在原地驻足许久,又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此时谢留尘已经醒来,正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帐顶。转头见他进来,乖乖叫了一声:“商师兄。”旋即目光一眨不眨地定在他身上。
商离行走至床边,见他目光痴呆,只怔怔望着自己的衣袍,即柔声问道:“嗯?还痛吗?”
谢留尘摇了摇头,又小小声应了句:“不痛了。”
商离行见他将头歪到一边,生怕他躺得不舒服,坐在床边,欲伸手将他扶起。
谢留尘移回目光,重新望着帐顶,突然开口:“商师兄,我打算下午离开,去找黑袍人报仇。”
商离行伸出的手瞬间滞在半空,他望着那只离他很远的手,突然感觉陌生得不像是自己的了。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么迫不及待?”
谢留尘毫无察觉,仍是一眨不眨望着帐顶,认真道:“是啊,以免夜长梦多,早点杀了那个人,就能早点安心,早点——”本欲接下去道:“早点回到你身边”,却觉有些赧于出口,顿到这里,又将话吞了回去。
听商离行那边迟迟未言,他目光一转,见商离行恍若呆住一般,误以为他是不满自己的擅作主张,忙道:“商师兄,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这件事就由我自己处理好不好?”
他哪里知道商离行心中所想的并非此事,见商离行始终不言不语,又哀切地求了几句,方听商离行干涩的嘴唇动了动,说了句:“也好,也好。”
谢留尘仍自顾自道:“要去找那个黑袍人倒是不难,之前我与他几次见面,他出现得特别快,可见这个人一直躲在南岭,他之前诳我害我,心机也算深沉,我该怎么将他揪出来呢?”边说边想间,一个想法渐渐在心头蕴生。
商离行听他拟定计划,也暂且抛弃心中烦闷不已的想法,思索了一阵,突然开口道:“你身上那个兽族项圈呢?”
谢留尘拿出怀中那个项圈,目光停在上面:“怎么了?问这个干嘛?”
商离行也看着他手中那个项圈,眉目疏淡,道:“那个人至今仍误认你为兽王,定然会对兽王的身份大为敏感,我们不如将兽王的消息散步出去,引他主动现身。”
谢留尘抚掌大乐道:“好主意啊!那我去办!”
他对引出黑袍人之事志在必得,闻言心中安定许多,又与商离行说了几句话。以往他二人独处时,都是商离行说话的时候居多,现下反倒反了过来。谢留尘渐渐明了自己心意,与他说话间多了几分撒娇意味。他说着说着,又开始讲起自己以前的经历,恨不得将自己过去十七年所遭遇的一切都与商离行分享,只是他的生活阅历实在浅薄,兜来转去,也不过停留在周家村的一砖一瓦、与磊落峰上的一草一木之上而已。
他讲得眉飞色舞,浑没注意到商离行心思重重的样子。
到了晌午时分,谢留尘在床上躺不惯,别别扭扭地说要出去走走,在商离行将他扶起之后,自然而然地将上半身压到他身上。
商离行误以为他真气尚未恢复,皱眉道:“谢师弟,你身上还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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