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里春秋
何所悟已然将话说开,便不管不顾,将满心的情愫尽皆倾诉:“我每次出去都会给你带新鲜药草回来,我知道你喜欢药谷里种植的药草,我一有空就去帮你摘,我每天都去药庐里看你料理花草直到你出门,我一看你对其他男修露出笑容我心里就嫉妒得快要发疯——”
“够——够了!别再说了!”白萱羞得已是不敢再听了,急忙喝止他:“我信,我信了!”
商离行听得心中亦是波澜万丈,茅塞顿开,便好似当头一喝般醒悟过来:“是了是了,我若不是真心喜欢于他,又怎会如此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呢?我一见他心里就快意得很,只想着怎么讨他欢心,这也是喜欢了罢。”
何所悟冷静下来,喘着粗气道:“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忍不了了,忍到现在才跟你说,你,你怎么想?”
白萱又羞又惊道:“我……我还敢怎么想!”
半晌无言。
商离行怔怔然站在原地,四肢无觉,七窍失感,只一颗心噗噗噗剧烈跳动着:“我有满腹的柔情,无限的真心,却总在笑他不敢踏出那一步,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畏手畏脚、思前想后呢?先前犹豫不决,无非是怕捅破了这层纸,可是情之所至,又是怎么能压抑的了的呢?”念及自己昔日在千重影壁开解何所悟,如今却是反过来经何所悟点醒,才明白深陷情网不能自拔的道理,又是无奈苦笑。
那边安静到现在仍未有所声响,商离行深感偷听他人讲话实为不雅,又孤零零走远几步,继续往后山赶去。路上不时唏嘘道:“枉我商离行活了三百余年,却是生平初尝情爱滋味,不料原来竟是如此甜蜜。”走到丛林尽头,又听两道声音在低声交谈,心道今日怎么来得如此不巧,偏偏总遇上旁人在此私谈。
细细听去,原是纪清与纪柔兄妹二人在此聊天,纪柔温声细语说着些什么,纪清声音似被堵在嗓子里,低到听不真切。商离行有了前车之鉴,不愿作此小人行径,当下只退到一边,识海中自动排除二人声音,以待他二人话毕离开后再出去,也不致叫他兄妹难堪。
待过片刻,兄妹二人声音渐消,再过三刻,等商离行放开耳力,那边兄妹二人已是走远。商离行重新走出丛林,忽听得身后脚步声响。却是纪清去而复返了。纪清拭去脸上泪珠,小步走过来,垂眸道:“门主,方才让你看笑话了。”
商离行诧异道:“你知道我在这里。”
纪清小声道:“方才门主气息外泄,被我感到了。”
商离行这才省起自己一路胡思乱想,原是忘记收敛真气了。
纪清细若蚊声叹了下:“原来他至始至终都错认了人。他喜欢的是小妹。”他眼眶犹是红红的:“是啊,我早该想到的,我这样糟糕的性子,怎么会有人喜欢呢?只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商离行瞧着纪清,发觉他短短一日便憔悴许多,心中多了几分怜意:“纪清——”
纪清始终低着头,道:“我没事,门主。我只是抒发一下感慨而已。”
商离行虽自诩能说会道,但他心知对于此时的纪清而言,再多宽慰的话也像在说风凉话。只柔声道:“你兄妹二人都是我的至亲手足,以后还要一直扶持走下去。”
纪清仍是低着头,声音却多了几分坚决:“是,小妹对我很好,她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伤害谁都不会伤害她。”
商离行亦感欣慰:“你能想开就好。这几日就不要去藏书阁了,好好陪着小柔吧。”
纪清轻轻点了点头:“多谢门主。”
闲谈几句,待纪清走后,商离行终于踏上后山之途。路上念道:“原来情爱之事也并不全是甜蜜欢悦,是了,还是早些说开了罢,徒增误会就不好了。”想到那人年幼无知、尚未开窍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酸。可情到浓处,又怎甘愿放下?心头甜蜜酸涩夹杂,一时又悲又喜。
第四十四章
是夜,商离行趁着月色迷人,将缩在书房中的谢留尘揪出来,说要带他出去走走。谢留尘满心不愿,但寄人篱下,不好太过任性,只好乖溜溜被商离行带着走了,心里怨气凭生,暗骂商离行好几句。
来到后山,只见林荫从中光秃秃一片荒地,远处泗海静卧陆边,微泛粼光。谢留尘看了又看,蹙眉怪道:“你带我来这里作甚?”
商离行笑吟吟道:“给你一个惊喜。”说着指向身前一处,树下放着一个铸剑炉,内里熔岩翻滚,烈火腾腾。商离行招手道:“过来。”
谢留尘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期待与不安,双眼晶亮望着商离行,有如一个小孩儿。跟着商离行往那处走去,停在铸剑炉前。
商离行望着天上明月,道:“时辰快到了。”
谢留尘双眼发直看着铸剑炉,傻傻问道:“这是什么?”说到这里,发觉自己声音竟是有些颤抖。
商离行眨了眨眼,狡黠一笑:“你猜是什么。”
谢留尘直愣愣看着那个铸剑炉,呆呆在一旁守着,小心翼翼不敢动一步,商离行始终看着他,笑意盈盈。
子时三刻一到,商离行道了一声:“时辰到了。”随即听得一声清越鸣叫,铸剑炉轰然炸裂,岩浆流泻一地,瞬间化为乌有。漫天蒸腾白雾中缓缓现出一把长剑,剑身光华流转,灿若星辰,色如白虹,与天上明月交相辉映。
谢留尘忍不住惊呼一声:“啊!这是——”
长剑缓缓降落到商离行掌心,顿时光华敛去,现出原有面目。剑柄雕刻琉璃双珠,剑身通体呈青白之色,剑心凝成一颗比血还要红的珠子,隐隐透着血红脉络,犹如人体血脉,纵横贯穿剑身。
商离行双手将手中长剑递过去:“先前答应你的本命剑铸炼完成了。”
谢留尘颤抖着手,接过这柄剑,待完全将长剑握在手中时,他微微眯起眼,瞬觉神魂激荡,剑意凛然。剑身长鸣,光华再起,似与他默契共鸣。
商离行点头道:“它认了你这个主人了。”
谢留尘细细抚摸宝剑,剑柄呈四棱状,有些奇特,握手圆润合式,倒是与他房中挂着的那把十分相似。他一手滑至剑身,打眼望去,却发现锋刃处钝得比指缝还厚。他将窦疑的目光望向商离行。
商离行笑着道:“莫急莫急,还要等几天,用心头血认主开刃后,才能使剑。”
谢留尘了然道:“原来如此。”又忍不住问:“几天后?”
商离行应道:“七天后子时,还是在这里。”
谢留尘点了点头,依旧爱不释手轻抚剑身,商离行笑看着他:“给你的本命剑起个名字吧。”
谢留尘大大方方道:“这是你帮我铸造的剑,就由你来起名吧。”
商离行思索片刻,道:“就叫‘修明剑’如何?”
“‘修明剑’?”
谢留尘跟着默念一遍,爽朗点头道:“好,就叫‘修明剑’!”他应了一声,又把剑搂到怀里,以双臂紧紧围紧,对着剑道:“以后你就有名字了。”
怀中修明剑跟着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应和主人的话。
商离行揶揄他道:“将剑抱在怀里感觉如何?”
“甚好。”谢留尘闷闷说着,将修明剑搂得更紧:“怪不得何所悟整日里把剑抱在怀里,原来这就是拥有本命剑的感觉。”
商离行的满腔喜爱几要溢于言表,轻轻抚他光滑面颊,只觉眼前夜景朦胧得像是梦境一般,直教他溺死其中,哪怕今夜死去亦不悔矣。
谢留尘心情大好,也不计较他这些亲昵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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