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鲸南去
如果丁酉稍有些脑子,那么,他便能借丁酉之手,逼自己自行冲破七花印。
这两个结局,无论达成哪一个,对唐刀客而言都是好事。
封如故想,现如今,唯有拖字一诀了。
不过他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
丁酉早成了惊弓之鸟,穷途之兽,他不敢在此延宕太久,因此不会有那个闲心同自己嚼舌根。
……万一实在拖不到有人来……
对封如故来说,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再也回不去家。
打定想法后,封如故重又睁开双目,笑微微地注视着丁酉。
天知道,丁酉最恨他这副表情。
十年了,这种含讽带刺的无所谓的笑颜,仍时时出现在他的梦魇之中,害他既是咬牙切齿,又是心惊胆寒。
封如故有意暗示:“十年来,丁宗主眼里时时有我,实在叫封二感动莫名啊。”
丁酉听他提到“眼”字,心间一寒,几乎认定自己踏入了一个陷阱,而封如故是特意利用二人之间的这点联结,骗他上门送死的。
但是,丁酉又认为,封如故若还有灵力,不可能还在这里面对面与他较量嘴上功夫。
在他心中兴风作浪多年的魔魇,距他不过十尺之遥。
倘若丁酉猜想不错,此人灵力早已在十年前的重伤中大打折扣,那自己还有何可惧?
他难道真的要放弃这千载难逢的复仇之机?
思及此,丁酉鼓足全副勇气,定神敛气,冷笑道:“十年来,丁某心中一直笼有一团疑云:封道君这般爱出风头、嫉恶如仇的人,为何会躲在山中,始终不出?今日,丁某便来讨一个答案——”
“案”字方一脱口,封如故便见一颗乌金珠如电而来,直奔自己的眉心命门!
封如故眼睛看得清晰,但身体是凡胎之态,滞重异常。
看见了,却躲不开!
他步履仓促一闪,眼见那乌金珠即将逼命之际,一团透明的阴邪之气陡然在封如故眉心聚集。
谁想,一点寒芒先到,将毒珠一剑劈作两半!
丁酉见到封如故狼狈退避之态,便已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封如故废了。
真真是废了!
那个不可一世的封如故,封道君,如今恐怕连个身强力壮一些的农户都打不过!
这实在是一件太值得庆祝的喜事了。
丁酉捧腹狂笑之余,也没忘记处理那个身后的小小麻烦。
他转过身去,看向那名仗剑立于中庭、面容俊俏年轻的道门后生,冷笑道:“才刚结丹不久,也敢跳到我跟前来?”
因为不清楚云中君这边是否计成,听到丁酉到来,关不知也强压一腔热血,不敢轻易露面。
他知道自己不大聪明,索性就不跳出来坏事了。
但他听着听着,却觉得情形不大对。
……此事似乎并不在云中君的计算之内!
他不肯再龟缩屋中,翻身跳窗,恰好看见丁酉袖中滑出一枚乌金珠。
他见之骇然,长剑出鞘,一道剑意横斩而去,才堪堪将那飞至封如故眼前的乌金珠砍作两半。
此剑险之又险,甚至削落了封如故的一线发丝。
关不知既已出手,便知道再无回头之路,死死咬唇,也压不住狂乱心跳。
他一眼便看得出来,这姓丁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他是螳臂,是蚍蜉,但他的心性,不容许他躲在暗处。
关不知站直膝盖,朗声道:“青阳山关不知——”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便凌空遭了一记重击,从中翻折,向后倒飞而去,砸倒了一盏银人灯。
关不知咯出一口鲜血,手中长剑亦是应声坠地。
丁酉厌烦地瞄他一眼,拂一拂袖,像是打发走了一样叫人厌憎的垃圾:“滚远点儿。”
发落了这不知好歹的小道,他一步跨入了主屋中,独眼里只剩下封如故受了那阵邪风侵袭、扶桌低喘时苍白的脸色:“这里,有我和封道君便足够了。”
言罢,他抬起手掌,蕴上一点气力,朝他胸骨处荡袖拍去。
即使封如故本能地抬掌应挡,丁酉也全然没放在心上。
他有很多帐,要同这位昔日的仇敌叙一叙呢。
……
罗浮春心里同封如故赌了一口气,脚底愈加生风,一路赶至青阳山南麓。
此地早被血雾笼罩,云影绰绰,雾气将厚重云层里艰难透出的一线皎月染成猩红之色,天色狞厉,像是野兽利爪抓破天幕,洇出了鲜红的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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