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鲸南去
封如故打开一封来自清凉谷的信,上面是盈虚君的字迹:“伯宁,如故究竟是怎么回事?他……”
刚看了个开头,封如故便把这封信掖在了怀里,不再往下读。
于现在的他而言,善意比恶意更难消受。
他在信件中挑挑拣拣,想找出有没有更具新意的骂法。
半晌之后,他的手猛然一顿。
在众多灵信里,有一封来信,其上押着寒山寺的佛花莲纹。
封如故将信拆开,上面浮出一线熟悉的字迹:“你好吗?”
封如故将信捧在手里,想,他这个“你”,指的是他义父的,还是自己?
封如故把信箱里的其他灵信雪片似的倒了一地,而他自己躺倒在万千关怀和诘责之上,咬着墨笔,给那人回信。
他在那张纸上回道:“好。你呢?他们可曾罚你?”
他一松手,那灵信便自行化作流光,没入虚空之中。
一刻钟后,那道鹤形的流光又一次返回,在封如故眼里,它宛如青鸾,一下下忽扇着翅膀,要往敞开的信箱里钻。
封如故不等它完全钻入,便把它捉了回来,展开观视。
里面是如一的回答:“未曾。他们只是不允我出寺,其余并未刁难于我。”
封如故想,还挺好。
字浮现到一半,顿了许久,才浮出下文来,与那些一蹴而就、畅快淋漓的讨伐檄文全然不同:“……你……”
“你”了半天,仍是不见下文。
封如故捧着信,很耐心地等。
最多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么。
他等了半盏茶,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如一大笔一挥,把“你”字勾掉了。
封如故叹息一声,叹息声便化作回声,从四面八方一齐传来。
他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又叹息了一声。
他把纸竖起来,往上面连弹了好几下,像在弹如一的脑门。
别扭死你得了。
封如故紧跟着信后的空白,又写下一句话:“我这边很是无趣,读信暂解烦闷。你若有闲,不如我们纸上对弈?”
这回,如一的信回得很快:“你当真是无聊。你……究竟是何时变成这样的?”
他指的是入魔一事。
封如故据实以答:“很早。”
如一:“……从‘遗世’起?”
封如故夸他:“聪明的小和尚。”
如一默然许久,大概是在整理自己与他相见后的种种细节。
封如故不去看其他信了,只专心等着他的回音,像是在等待一个审判。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如一方才回道:“……是。我早该想到的。”
封如故:“你生气了?”
如一:“你会在意?”
封如故看这口吻,想道,果真是生气了。
封如故说:“如果是呢?”
又是良久的沉默。
封如故坐在滴水的玉髓潭洞口,什么也不做,单等着如一的回复。
等到那青鸾振着翅膀、自洞口盘旋而回时,封如故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握着墨笔,笔身已被自己攥得发了热。
他拆开信件,得到的只是寥寥五个字:“义父知道吗?”
封如故:“他也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
那边厢,寒山寺中。
如一的状况,远没有他信上那般轻描淡写。
他是护寺之僧,封如故是由他带入寺中,又是从他负责的寒山寺阵法中脱逃,他难辞其咎。
他被幽闭在一间佛舍之中,颈上套着一圈戒链,右手腕的脉门更是被一片佛门偈纹束缚,因此他能调用的灵力少之又少。
如今,他只能用左手执笔。
好在他左右手字迹一样,不会叫封如故看出端倪来。
送他离开时,如一满心宽容,如今确认他当真安全,如一才想起此人魔修身份,心中自是一番天翻地覆,不可名状,诸样情绪在他胸中翻翻滚滚,最后酿作了一股泛酸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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