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鲸南去
但偶尔如一也不很体贴。
他经常会在窝在墙角睡觉时,被如一强行采上床,盖上被子。
但以封如故有限的经验,他觉得这样不是合格的蘑菇。
……蘑菇离了地,会死的。
于是,他会在半夜悄悄溜下地来,重新蜷入墙角。
如一就睡在他身边,每当他有异动,他总是第一个发现的。
在他重新躲入墙角后,如一会静静跪在他前面,眼睛在一盏灯火的映照下,显得很黑很润:“义父,不去床上吗?”
封如故茫然地摇一摇头,缓慢地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见得不到他的回应,如一便不再强求,与他并肩坐下,靠在他身侧,任月光入西窗,洒下一地凉。
如一枕靠着冰凉的墙壁,望着封如故的侧颜,叫他:“义父。”
封如故看他一眼,目光中没什么内容。
如一心痛得久了,也习惯了。
有时,如一实在不知道该将他当做“义父”去敬,还是当做“如故”去爱。
他喜欢封如故,特别喜欢,他活成了自己心尖的一块肉,尽管这块心头肉,现在致力于扮演蘑菇。
“你荒唐,我也荒唐。”如一道,“义父,这样……我很欢喜。”
他轻轻握住封如故的手,心与神一并放松,同他说着心里话:“……红尘长大了,义父可还会喜欢我吗?”
封如故:……有话好好说,你摸我的蘑菇柄干什么。
不过,如果蘑菇也有连理枝叶的话,如一恐怕已经和他长成了同一丛。
在某个夜晚,封如故终于忍不住和他这名疑似的同类搭话了。
他开口,轻声询问:“你是什么蘑菇?”
如一神情一震:“……你是什么蘑菇?”
封如故:“我是别人都不喜欢的毒蘑菇。”
如一:“很巧,我也是。”
封如故纳罕地上下打量他:“可你是白的。”
如一坚持:“但我有毒。”
封如故:“骗人。”不对,骗蘑菇。
如一想必很少被人说“骗人”,愣了半天才接过话:“我能长在你旁边,就不怕你的毒。”
封如故糊涂了:“……这么说来,你很久之前就在我旁边了吗?”
如一沉默片刻:“是。很久之前,我就在了。”
封如故欢喜了:“那你认识一只叫游红尘的小蘑菇吗。”
如一却不说话了,肩膀微微发颤。
这让封如故失望了。
他坐得累了,就往如一身侧挪了挪,把脑袋枕在他肩膀上,神思混沌着胡言乱语:“……我把他弄丢了。从‘遗世’里出来,我就赶快去找他,我把他种在一家客栈里,藏得好好的,可他还是被别人采走了,剃成了光秃秃的蘑菇,不可爱了……”
“……是我错了。”如一从后圈住了他,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指尖簌簌地发着抖,抓紧了封如故胸前的一团衣服,“义父,是我错了。那时候,我该再等些时日,我该……”
如一生得腿长手长,封如故的灵体很是柔软,被他纳在怀里,正正好。
封如故满心茫然地昂起脸来,注视着前方,回手缓缓摩挲着他的发顶。
醒过神来的封如故觉得自己前言不搭后语,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听不懂。
他疑心自己作为一只毒蘑菇,实在太过出色,把自己都给毒傻了。
这让他再次陷入了深深的忧虑里。
他久不见天日,还天天被如一喂水,万一真的沤烂在了角落里,他的红尘蘑菇就再没有找回来的机会了。
所以他缠着让如一带他去他藏蘑菇的客栈。
好在那个客栈的名字,他记得清清楚楚。
作为一朵蘑菇,他的话不可太多,不能叫别人看出来他是个蘑菇精,所以他把要去的地方写在纸上,贴在自己脑门上,给如一看。
如一发现他脑袋上的纸条后,神情有些低落,不晓得是勾动了他什么心事。
最后,他还是温和揭下了纸张,答道:“……好。”
如一居士一离开寒山寺,阖寺欢天喜地,管饭堂的如心师父都忍不住多炒了一盘木耳。
如一只要在寺中,寺规便会在无形中严上一层,这十年来,已成习惯。
没想到,寒山寺还没高兴一个上午,下午,如一就扶着那柄“众生相”,踏过寺门,回寺来了。
……他们并未在外遇到什么难事,是封如故自己出了问题。
封如故出去时,想看风景,便跨坐在了“众生相”上,任清风拂面,心情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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