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鲸南去
封如故一怔,回过头去,只见练如心耗尽他剩下的一点点修为,让几只萤火虫跟上了他。
练如心点一点头,神情平静。
这已经是他多年送行旅人上下山养成的习惯,改不掉了:“云中君,好走。”
封如故也没有推拒他的好意,摇一摇手中软扇,选了另一条山路,一步步走下山去。
送走封如故,练如心跪在神石前,诵念完了一整本早已听熟的神石经。
他送了无数人来献祭,如今轮到了他自己。
练如心提前预支了自己的心愿,因此他省却了最后一步。
全身心融归石中之前,练如心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很是简短,甚至于有些没头没尾。
——风。
他还欠他一阵风。
……
衣上尘揉着略红肿的眼睛,一路走到山脚无人处,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
他逐风而来,生性自由,现在却失落了前进的方向。
他索性不动了,想等着一阵风过境,为他指明前行的方向。
他立于原地,心乱如麻地等待着,直到一阵大风倏忽自山间卷起,指向西南方向,但风里居然卷起了淡淡灰雪,宛如石尘。
流风,回雪,石尘。
衣上尘没来由地心尖一紧,脑中还不及浮现出一个完整的念头,便已经心神大乱,掉头按原路冲回了山上。
他连驭风加提气,将他那点粗浅的修行疾行之功用到了极致,才在一盏茶时间内赶到了山巅。
隔着层层榉树,直到看到练如心好端端地站在溪边,用指尖拨弄挂在榉树上的蝉蜕风铃,似是怀念的模样,衣上尘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杞人忧天。
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事呢。
去而复返,衣上尘突然就不想走了。
他不管风要往哪个地方刮了。
只要练如心还愿意记住他,他哪怕死皮赖脸一点,也无所谓的。
这样想着,他吁出一口气,打算从榉树后现身——
就在这时,衣上尘看到,练如心动手摘下了榉树上的风铃,任它一串串凫在水面上,顺流漂走。
衣上尘站在树后,将练如心的动作全部看在眼里。
看了一会儿,他突然就不难过了。
世事于此人而言,不过是浮水蝉蜕,顺流而来,随波而走。
自己不过是下趟山的工夫,他便已经要着手处理扫除他留下的痕迹,再无留恋了。
那自己还在自苦什么呢。
……本是不值得的。
这次,衣上尘走得再无迟疑。
他按照风的指示,朝着西南方走去,就像他来时一样,顺风而行,随风而动。
在他转身之时,刚刚从神石中分化孕育而出、还未来得及为自己命名的神之子似是听到了响动,歪头看向衣上尘离去的方向,却只见到了一个寥落又伤感的背影。
他抓住手上的蝉蜕风铃,又好奇地拨弄一下,随即将其放入溪流中,任其漂走。
……他初开鸿蒙,只把这树上的小东西,当做和树叶无异的玩具罢了。
第29章试情玉石
月下,封如故穿行林中, 步履轻快。
但以他现在的凡人之躯, 逛了这么久的街,又爬山下山, 很快就累得走不动了。
累了便累了,他往沾满夜露的山阶上一坐, 撑着膝头喘息一会儿, 才对着天边一轮圆月扬声喊道:“喂, 出来。”
相隔五十步远的树下, 一道身着白金僧袍的冷清身影闪出。
如一踏月无声,来到他身后三步开外的阶梯上,便站住了脚步,保持距离, 不卑不亢。
他从封如故出了清馆起,就一直跟在他身后。
保护封如故,是常伯宁交代他做的事情,他自是要认真执行。
更何况,如一心中有一个猜想, 亟需在私下里验证。
封如故也算是如一的半个长辈, 但累极了的他毫无半点长辈气质,坐在下山的石阶上, 微微气喘, 满头露水。
如一垂目, 静静立在他身侧。
封如故带着他到处乱逛、挑着偏僻山道上山寻找练如心、又在那个魔修离开后漫无目的地绕山而行, 让如一意识到,封如故的目的并不单纯。
……他是为了不叫自己腾身分神、有机会杀掉魔修衣上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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