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 第84章

作者:骑鲸南去 标签: 仙侠修真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玄幻灵异

但后来,他连这点幸福与安心都没能保住。

在他七岁那年,他家中莫名起了一场大火。

成群的羊挤破栅栏,各自奔走,他裹着湿透的棉被,被娘亲从着火的小窗中丢出,但娘亲还未能跳窗,便被压在倒塌的燃烧的屋顶下,再无声息。

而他还没来得及扒开废墟,就被一双手牵起,腾入空中,一路驾雾腾云,飘飘然地被带入了一间全然陌生的道殿之中。

把他带来的道人,大家都唤他花二爷。

他一一介绍,说这里是飞花门,最上头那个美髯缁衣的,是你的父亲花若鸿,旁边的空位,原是留给与飞花门毗邻的、百胜门的祝大小姐、如今的飞花门掌事夫人的,但她身体抱恙,不能前来。下首左侧第一位坐着的,是你的二弟花别风,奶娘怀里抱着的,是你的三弟花别霜。

而花二爷自己,是花若鸿的弟弟。

上位的花若鸿把桑落久牵到膝头坐下,握住他的手,作父子情深状,解释道:“我这些年来,一直在叫你二叔远远观望你们母子两个,却什么都做不了,没想到今日却阴差阳错地救了你。……是我对不起你的母亲。”

他压低了声音:“当年,为父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父母之命,不可违背,尤其……祝娘是我父亲临终前指给我的,我不可不娶。为此我一直无颜见你们母子,如今李娘出了事,我自是要尽父亲之责的,将你接回,好生教养。”

桑落久眉眼低垂,眼珠却不着痕迹地转动着。

他看向那个对自己一脸不加掩饰的鄙夷的二弟弟,看向那个虽然抱着孩子,却若有若无地探听着这边动静的奶娘,又看向了旁侧的空椅子。

自家的用度,桑落久向来清楚。

这些年来,爹亲没有送过母亲任何东西,只当这对母子不存于世,分明是对他们不管不顾了七年,为何在他家中失火后,会这般迅速地赶来?

阴差阳错?何来的阴差阳错呢?

娘亲一向小心火烛,而桑落久更是生性谨慎,今夜的烛火,是他亲手灭的,又何来那一把毫无缘由的天火?

而二弟弟花别风对自己的厌恶,可不像是早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存在。

那仇恨还新鲜着,自幼体悟了不少人情世故的桑落久能察觉得到。

也就是说,那名道门世家出身的夫人,怕是新近才知道,丈夫在外面有一名老情人,还有一名私生子。

如果是这样一位娇小姐,想必会要求花若鸿将两个人一起杀掉。

但对花若鸿而言,女人是无所谓的,但儿子是自己的。

于是,母亲死了,他还活着。

桑落久执住花若鸿的手,想,我从未谋面的爹亲啊,若我是你,放了那把火、抹去了娘亲这个“错误”后,我会再耐心等上一月半月,在这个孩子被人嘲讽为克母克父、饱受屈辱之时,再伸手相助。到时候,我一定会更感激你一些。

……你太心急了。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花若鸿把事情做得这样粗糙,明摆着是把他当做一个不谙人事的七岁孩童对待。

那么,他也该给他一个七岁孩童应有的反应。

桑落久抬起头来,含着眼泪对父亲一笑,嘴角的弧度、眼里的浅光,与母亲一模一样。

他明显感觉到父亲浑身一震,眼中伪饰的柔情多了几分真实,拥住他,悲从中来:“别云,是父亲对你不起,是父亲对你娘亲不起——”

他的哭泣是真实的,因此桑落久也应和着流下两滴泪来,看得底下的花别风脸色难看至极。

而一旁的三弟花别霜也似有所感,在襁褓中大哭起来。

桑落久花了一夜时间,把自己拾掇得干净利落。

在这期间,他只花了一个时辰,窝在墙角无声痛哭了一场。

早起后,他擦干眼泪,主动向那位祝夫人请安,起得甚至比她的大儿子还早。

祝夫人看起来面色红润,不像有病,但她看着桑落久的眼神是冷的,大抵也是不满丈夫杀母留子,竟带了这孩子回来,给她添堵。

这小子若是和他娘一样,远远地死了,倒是眼不见心不烦,可叫她亲自动手,杀了这么一个眼神如水般柔软的小男孩,祝夫人自认还没那么残虐。

桑落久对祝夫人的眼神视而不见,而是慢步走到了花别霜身侧。

“真是可爱。”桑落久温柔道,“夫人,我可以抱抱他吗。”

祝夫人露出虚假的浅笑:“自是可以的。你们是亲兄弟么。”

从那日起,桑落久成了小少爷的仆从、侍卫,二少爷的沙袋、拳桩。

祝夫人当然不会信任这样一个牧羊女养出来的穷小子,暗地里派嬷嬷监视着他。

他经手的饮食、衣料,都要经过嬷嬷仔细的检查。

如果桑落久敢对她的孩子下手,那她便有了足够的理由向花若鸿告状,把他轰出飞花门去。

然而,桑落久实在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孩子。

他不仅没有动半点手脚和不该有的心思,而且对霜儿是真心实意的好。

霜儿半夜啼哭时、更换尿布时、牙牙学语时、蹒跚学步时,都是桑落久在旁伺候,一字字地教,一点点地宠,几次生病,也都是桑落久衣不解带守在旁边,一夜一夜地不睡觉,就连那负责监视的嬷嬷也着实被感动得不轻。

在学会说话时,霜儿说出的第一个词是“爹娘”,不是“大哥”。

这点细节,让祝夫人很满意。

她喜欢桑落久这份驯从和识时务。

但她却没有发现,霜儿喊爹娘时,是对着桑落久的方向的。

相比三弟对他的依恋,比他小了七个月的二弟花别风就很是厌恶桑落久了,因此,在陪二弟练剑时,桑落久总会被自小习剑的他打得浑身淤青,倒地不起,有几次甚至被打得咳了血,也只是自己去井边默默将衣服和脸洗净,然后鼻青脸肿地去照顾霜儿,笑脸相迎,丝毫不提自己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