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和他的小骨头 第44章

艾伦从一旁洗漱台上取了一面银纹圆镜过来, 他碰了碰圆镜的镜框边缘, 圆镜便在伊莱面前飞速放大, 成了一面等身大镜，供伊莱看清此时的自己。

本能的就要使用精神传音，伊莱忽的想起自己现在已是可以自由说话，他驱动着自己许久没使用过的声带对艾伦道了谢，声音略显干涩：“……谢谢。”

“不客气。”艾伦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好意思让黑发青年特意为自己跑一趟，伊莱摇了摇头：“我待会自己去就好。”

艾伦不着痕迹地视线朝下轻轻一瞥，他意识到伊莱还没有发现一件事，遂不再坚持，只点了点头，坐在浴缸旁，等刚恢复人身的伊莱习惯对方如今的身体。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艾伦想，刚觉察到身体变化的对方尚处在难以置信中，会因此忽略一些近在咫尺的细节，这很正常。

艾伦取来的那面圆镜是一块梳妆镜，它清晰映出了正站在镜子前方的伊莱，伊莱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先前在身体上游移的手一路向上，迟疑着摸上了自己的脸，他感受了久别重逢的身体好一会，随即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身体各项功能好像还没有完全恢复——譬如他的右手。

右手刚刚与左手一样，在身体上来回摸索了好几轮，但右手从掌心到指间都没感受到应有的肌肤相贴触感，仿佛感官还处在失灵中。

伊莱想着，下意识握了下右手。

伊莱：“……”

他好像在自己的右手里摸到了什么东西。

伊莱顿了顿，不太敢相信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他的右手怎么会还抓着另一手？！

伊莱就直勾勾瞧了那只手片刻，他终于想起来，这是因为他刚醒来时在艾伦那里搭了把手。

在还没来得及把手收回来之前，他接着便发现了自己变回人身的事实，匆忙站起身之余，手中抓着的物什便也一并拉了起来，忘了放，并且随后注意力全转移到了复原的身体上……压根忘了自己还拉着艾伦的手！

等等，等等。

伊莱僵硬的想，前述这些杂项固然让人难为情，但它们联合叠加起来的威力再乘以十倍，好像也都不如最后这个重点——他抓人手就抓了，还抓着艾伦的手在自己身上摸了个遍！

艾伦有幸围观到了伊莱从震惊再到傻眼的全过程，他能清楚感受到对方抓着自己的手变得无比僵硬。

在另一方正处在极度羞窘时发笑似乎很不厚道，但艾伦看着伊莱的表情，觉得自己真的是非常想笑。

到底还是很讲友谊的忍住了笑意，艾伦语气沉稳的说：“我去给你拿衣服。”

伊莱：“……！”

哦，对了，他不光抓着艾伦的手把自己摸了个遍，他还没穿衣服！

他不光没穿衣服，他还大大方方地站起来了。

……他大大方方地站起来后还照全身镜！

伊莱骤然松开艾伦的手，动作堪称迅疾地坐回水里，溅起好大一片水花——成功浇了还没离开的黑发青年一身。

这场景颇有些像重逢第一晚的事件重演，艾伦被这掺着药剂的水泼了一头一脸，他与伊莱默然对视一会，拉了拉自己湿掉的衬衫。

“对不起。”伊莱看上去挺想冒着窒息的危险将自己整个沉进水里。

艾伦只有说：“没关系。”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自是很不舒服，艾伦虽然刚才“被迫摸人”了一回，看起来却像没受多大影响，他随手脱下衬衫，将湿衣服丢进一旁的脏衣篓里，然后让伊莱稍等，自己就大步走出了浴室。

恨不能将整颗脑袋都埋进水里的伊莱还没做好心理建设，让自己从这一连串的窘迫里缓过来，走出浴室的艾伦，就已经又拿着干净衣物走了回来。

尽管伊莱是以亡灵骷髅的身份住进这间客房，骷髅无需衣服这类外在附属物，但瓦尔家的侍者仍是按照常规，在衣柜内放了数套可供客人在必要情形下更换的衣物，并且这些衣服均是合乎伊莱的骨骼高度，它们对于亡灵骷髅来说或许过宽，但穿在眼下已经重新获得血肉的伊莱身上，却是刚刚好。

艾伦比伊莱高上半个头，这边衣橱里放着的备用衣物对他来说都不太合身，他眼下上半身赤/裸，长裤也已湿了大半，就这样去走廊上晃荡，实在不太雅观，拿衣服时的他就对着衣橱沉思半晌，随后发觉这里还是有一样东西他穿着合身的。

——浴袍。

听见艾伦重新走进浴室的脚步声时，已悄悄把大半张脸都沉进了水里的伊莱只留了一双眼睛露在水面上，非常不好意思的朝艾伦看去，然后他为艾伦的浴袍装一愣。

被打湿的长裤也已被黑发青年脱了下来，在进入浴室时顺手丢到了小篓里，艾伦的腰带系的随意，走动间，结实的胸口与一双大长腿若有若现。

伊莱发现，再一次变回人类的自己似乎眼睛极尖，观察细致程度比原先上升不少，他甚至在敞开的衣领间捕捉到了两滴小水珠，那两滴水珠顺着流畅利落的肌肉线条而下，隐没进衣服里，只余下一道暧昧的湿润痕迹。

“……”

喉头不自觉就轻轻滚动了一下，等伊莱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他缓缓把自己沉进水里，期望借此冷静冷静。

不过话说回来，艾伦刚刚被他抓着手，还乱摸一通，却也没有什么抵触表情，分房时黑发青年多问的那句话就跳进了伊莱脑海里，他忍不住就想，有没有那么一点可能，对方也是有一点……别的意思？

……哦，他是不是又用了“也”？

第46章

浴缸里的水已重新换过, 新添了两瓶精神稳定剂进去, 被这新调和了药剂的温暖水流周密包裹, 伊莱双臂支在浴缸边缘，感到有些昏昏欲睡。

但他还不能睡。

浴缸旁的墙壁上亮着一个魔法时钟, 它正在倒计时，记录着伊莱在药液里浸泡的时长。

刚恢复人身的他得在药液里泡足时间，待倒计时变为零, 他才能从浴缸里出来, 返回床上休息。

伊莱就悄悄打了个哈欠，抬眼注视着坐在浴缸旁守着他的艾伦——艾伦正在讲着他陷入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

让亡灵骷髅状态下的伊莱吸收药剂的最好办法，就是像当初在小木屋时一样, 将药剂加入温度适宜的水中，然后把整副骨头架子放进去浸泡。

艾伦当时抱着骨温持续升高的伊莱走进浴室, 他在将伊莱放进浴缸时，骷髅的骨架已热到几乎要将他烫伤的地步, 他不得不采集了空气中的水元素, 用水元素在手上凝了一道隔热层，才避免自己的手被烫伤。

彼时还处在昏迷中的伊莱刚一入水，他的体温让整缸水都瞬间滋滋冒出白气, 艾伦迅速将稳定剂注入水里，大约在他加入稳定剂的一刻钟后, 这沸水烧开般的声响才逐渐平息, 而与此同时, 伊莱的骨骼上开始浮现出紫黑色光团, 那些凝结成实体小光点的暗元素能量自伊莱体内钻出，却又未完全脱离伊莱的身体，它们贴在骷髅的骨骼上游走，几乎将亡灵乳白色的骨头映成紫黑色。

艾伦愕然注视着眼前的情景，他无法预知自己贸然介入到这番异变里会致成什么后果，不敢轻举妄动，仅以目光紧紧追随着这异变。

那些紫黑光团贴着伊莱所有骨头游走了两轮，最终相互链接在一起，慢慢化开，像一层紫黑色的光膜一般，将伊莱全身笼罩在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