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枫垂露
如今那四人宿舍中,只剩了一个郑昭。
夏景生敲门时,他警惕地瞧着门外:“你们又来做什么?”
比起初见时的冷静,此时的郑昭显得有些烦躁。
“夏景瑞如今人在监狱,想必你也听说了……”夏景生话未说完,便被郑昭打断了。
“他自己犯浑,与我何干?!”郑昭显然急于想将自己撇干净。
夏景生微讶:“我又几时说过,此事与你有关?”
“不过夏景瑞自小有个怪癖,怀里总要抱着个枕头才能入睡,这会儿正在牢里闹腾呢,我此番是特意前来取枕头的。”夏景生说着,就要进门。
郑昭却上前一步,把夏景生死死地拦住。
“我已经歇下了,你明日再来罢。”郑昭说。
“不过是取个枕罢了,一进一出的功夫,我保证取了便出来,绝不打扰。”夏景生语气温和,郑昭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他还想阻拦,叶恒朗却直接拿枪指着他,命令道:“让开!”
郑昭只好举起手,给两人让出一条通道。
夏景生理了理衣摆,大步走入房内。
房内一切如旧,唯有郑昭床上的被褥有动过的痕迹,看起来倒像是早已歇下了。
夏景生左右环顾着,看了好一阵。
郑昭在一旁站着,不耐道:“你们到底要找什么?!你们也看到了,房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
夏景生并不理会他,径直将床褥翻开。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郑昭说着,挡在床前。
夏景生沉声道:“让开!”
“这是我的床!”郑昭寸步不让。
夏景生朝叶恒朗使了个眼色,叶恒朗快步走过去,掀开冬日里铺得极厚的褥子。
怎料那褥子底下别有洞天,背面沾染了褐色的痕迹。
叶恒朗经验丰富,一眼就瞧出那是什么。
“郑昭,你褥子上的血迹是怎么来的?”叶恒朗问。
“什么血迹,我不知道!”郑昭双唇颤抖着。
“别装了,说吧,把张太太藏哪了?”夏景生索性把话挑明,“这事与你脱不了干系,到了牢里,早晚也得说,倒不如现在说了,争取宽大……”
“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郑昭撇过头,喉结微微颤动着。
“郑昭,我给过你机会了。”夏景生叹息一声,绕过郑昭,将那厚厚的褥子掀开。
褥子下方便是床板,夏景生伸手敲了敲。
一听这声响,叶恒朗登时变了脸色。
夏景生用力将那床板掀开,里头是中空的,赫然放着一只福寿绣花枕。
“这不就找到了。”夏景生目光沉沉地看着郑昭。
叶恒朗伸手去拿那绣花枕,刚一上手,立马发觉异样。
他的脸色变得极难看,拿警棍挑开枕头,只看了一眼便斥道:“禽兽!”
那里头藏着的,是张太太的尸身。
“杀人分尸,郑昭,我当真是小看你了。”叶恒朗从警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丧心病狂的杀人手法。
更遑论郑昭做了这等事,竟还跟没事人一样。如果不是夏景瑞被捕入狱,夏景生将酒店戒严,此刻他们又去而复返,打了郑昭一个措手不及,只怕以郑昭的能耐,天不亮便能将证物处理干净,造出一段无头公案。
事到如今,郑昭反倒恢复了镇定,他并没有理会叶恒朗的叱骂,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景生:“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你虽竭力维持平静,但在吴太太说你是刽子手的时候却没有控制住紧张的表情。还有,方才我进屋,你却咬定屋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这代表你曾见过夏景瑞的绣花枕,而今枕头却不见了,说明了什么?”夏景生指了指郑昭的床,“把尸体藏在床板底下,用自己的躯体压住它,才是最安全的,对吗?”
郑昭冷笑道:“你比那些个废物巡捕有用。”
夏景生站起身来,吩咐道:“可以结案了。”
一旁做记录的探员小心翼翼地询问:“这……就结案了?那我这卷宗,要怎么写?”
“案情已经很明白了,张太太与郑昭在房内幽会,起了争执,郑昭一时冲动,错手杀死张太太,而后为了消灭证据,便杀人分尸,并将尸体藏匿在绣花枕中,人赃并获,正式结案。”
年轻的探员飞速记录着,被押解着的郑昭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我收回方才的评价,原来你也是个蠢的。”
夏景生却恍若未闻,仍旧在教年轻的探员写报告。
叶恒朗在一旁听着,蹙眉道:“此案似乎还有疑点……”
“叶警官这是不相信我的判断?”夏景生挑眉道。
夏景生一发话,叶恒朗立马怂了。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
第一百一十三章
张太太的案子, 在江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张家的惨案,张太太死得冤, 连个一儿半女都没留下, 而张博谦的下落仍旧没有音讯。
此刻, 吴恪文的城郊别墅中,吴太太缓缓睁开眼睛。
她无力地扶着额, 宿醉让她的头剧烈地疼痛。
感觉有人朝床边走来,以为是贴身伺候的丫鬟, 她无力地呻/吟道:“杜鹃,给我头痛药。”
来人没有应答。
过了许久, 吴太太睁开眼睛, 看清眼前人的穿着。
那人穿着一身暗色西装,深蓝色的条纹领带一丝不苟地系在脖子上。
“你喝酒了?”吴恪文推了推眼镜。他长得文质彬彬,说起话来唇边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明明是外表儒雅的人, 可吴太太却怕他怕得厉害, 整个人拥着被子, 瑟缩着躲到床头。
吴恪文倒了杯水,把药捏在掌心, 递给吴太太:“吃药吧。”
吴太太咬紧牙关,拼命摇头道:“我不吃,你别过来, 我不吃!”
吴恪文慢慢地解下领带,柔声道:“你知道的,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柔和, 可手上的动作却极为强硬。
他一把揪住吴太太的头发,头皮上的撕扯感让吴太太痛呼出声。
吴恪文却无动于衷,动作利落地将她的手腕用领带绑死,而后缓缓抽出腰间的皮带。
那棕色的皮带在吴太太眼中如同恶魔的锁链一般,她想大叫,无奈嘴却被手帕堵住了。
她拼命地挣扎,那皮带还是如同疾风骤雨般落在她身上。
吴恪文如同从狱中走出来的阿修罗,一边用力挥动着皮带,一边尖声道:“我让你把她带回来,没叫你把她杀了。”
“我没杀人,我没杀人!”吴太太拼命摇着头,“我没杀人!”
“你杀了,刘蕴已经死了,是你亲手杀了她。”吴恪文的声音,如那炮烙之刑,在吴太太心上留下永久的疮疤。
渐渐地,她连否认的力气都没有了,争辩声越来越小,及至屈服。
“我杀人了。”她说。
吴恪文似乎终于满意了,他停下手中的皮带,轻抚着吴太太凌乱的头发:“你知道的,我讨厌不乖的孩子。”
“这次我可以原谅你,但下不为例。”那只恐怖的大手一离开,吴太太就软倒在床上。
“来人,替夫人洗漱。”吴恪文扔下皮带,大步走出房间。
丫鬟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地走进来。对瘫倒在床上的夫人,她们早已习以为常,动作熟练地将人扶起来,沐浴擦身。
在这个过程里,吴太太是不会有一点反应的,她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任由旁人摆弄。
她不会抱怨、不会怒骂、不会叫痛、不会呼救,所有的知觉和感官在那一瞬间停滞。
等洗好了,丫鬟将她搀到镜前坐下。
吴恪文又走了进来,他已经穿戴妥当,只缺了一条领带。
“亲爱的,你脸色看起来很苍白,身子不适吗?”此刻的吴恪文与方才判若两人,他绝口不提方才发生的事,如世间所有温柔体贴的丈夫般,柔声询问着妻子。
吴太太身上疼得厉害,可她还是浑身发着抖,哑声道:“没有。”
“那就好,我们今日还要见人呢。”他指着那领带盘说,“来,给我挑一条。”
吴太太拿了一条银色的领带,颤抖着递给吴恪文。
吴恪文嫌弃地瞥了一眼,摇头道:“不好。”
他伸手拿了一条鲜红色的领带:“我喜欢这条,来,替我系上。”
那夺目的红色刺激着吴太太的神经,她一双手抖得不成样子,好半天才将领带系好。
看着成品,她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剧烈地喘息起来。
吴恪文对她那急促的喘息声充耳不闻,他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志得意满地品评道:“还真是不错,我的眼光不错,夫人系得也不错。”
“乖孩子应该有奖励。”吴恪文从那妆箧里取出眉黛,将吴夫人的身子扶正,仔仔细细地替她画眉。
这本该是寻常夫妻温馨互动的一幕,可吴夫人却不是个好演员,她的眼泪扑刷刷流了一脸。
吴恪文状似不经意地在她耳边说:“有一桩趣闻要告诉夫人,有个叫郑昭的陪酒侍应被捕了,还是那个姓夏的小子亲手把人给抓进去的。”
郑昭被抓了?!这个消息让吴太太一瞬间激动起来,可吴恪文的声音却幽幽地灌入她耳中:“别动,回头画坏了。”
听了这话,吴太太的身子僵住了,只有那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越流越凶。
吴恪文觉得,这样的太太格外美艳,他饶有兴致地看了一阵,终于离开了。
他一走,吴太太便伏在梳妆台上嚎啕大哭起来。
迟迟找不到张博谦的下落,金厦银行人心浮动,需要一个人出来主持大局。总经理盛勤无法,只得让副经理吴恪文暂时充当救火队长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