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岩城太瘦生
“不要胡闹了。”他搬出大师兄的架子,“过去喝汤。”
喝汤喝了一半,司悬给林信夹了一块肉:“趁着胡离还没回来。小师弟,你给我也弄一个七五那样的。七五太老实,狐狸精明,我才能骗过他。”
于是,胡离回来时,林信还坐在石桌前比划阵法。
他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三师兄,你回来啦!”
“嗯。”胡离看了一眼石桌上的砂锅,“师父又煲汤了?”
“是呀,我和另外两个师兄已经喝过了,给师兄留了两碗。”
胡离洗了手,在桌前坐下,随口问道:“他们两个人呢?”
“二师兄带着小奴出去玩儿了,大师兄说,也给小奴喂一碗汤,就端着碗出去找他们了。”
胡离给自己舀汤:“你怎么不出去?”
“我在进行严肃的学术研究。”
胡离笑了一声,低头喝汤。
他还没喝几口,便听见外边一阵吵嚷。
因为栖梧不会骗人,被司悬留在外边,他一个人抱着猫跑回来:“林信,林信!你快点管管你的猫,他咬住我的手指不放了!”
大师兄演技甚佳,一边说话,还一边吃痛抽气。
胡离听见这话,也只是笑了一声:“你肯定又招惹他了。”
林信忙放下书册上前,叫道:“天呐!三师兄你快来看看啊,大师兄的手指被小奴咬掉了!”
小奴一脸疑惑,喵喵喵?这群人都在说些什么疯话?
胡离听林信说话,也只当是他夸张,放下汤碗,上前看看,一面道:“你学的是阵法,又不是文学艺术加工。咬掉一点皮,就说手……”
待他看清楚司悬的手之后,他也被吓了一跳。
“我……”
林信和司悬从未听过这等言语。
“师兄,你疼吗?”
胡离想要碰碰司悬的手,但是司悬躲开了。
“我都这样了,你还问我疼不疼。”
胡离怔怔的:“那你的手指呢?”
“当然是在小奴那里了。”
“哦,那我帮你拿出来,然后找师父帮你把手指接上去。”
胡离抱起小奴,摇了摇:“快,快把我师兄的手指吐出来。”
司悬用手指戳了戳他:“好了好了,哄你玩儿的,手指在这里,你别晃他了。”
胡离看看他,再看看林信,一尾巴把他们扫到墙上。
“都给老子滚。”
又过了一会儿,胡离悄悄拉了拉林信的手:“信信,给我也弄一个吧,正好七五还没有回来,等一下可以逗他玩儿。”
正说这话,栖梧从外边回来。
师兄弟四人面面相觑。
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
大师兄怒喝一声:“一点都不团结,有负师父的教导,全都滚去面壁。”
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只是林信作为罪魁祸首,站得最久。
他低着头,额头与脚尖都抵着墙壁,面壁思过,流下了一点都不悔恨的泪水,也就是,笑出眼泪。
*
又过了几日,林信便要随二师兄栖梧下凡。
临行前,大师兄拍拍他的肩:“你二师兄稳重,出门在外,要听他的话。”
林信点点头:“我知道了。”
司悬又嘱咐栖梧:“做忠臣……不要动不动就死谏,虽然你死不了,但是被弄死一回,还挺难受的。”
“你……”他最后嘱咐胡离,“做奸臣,悠着点儿,小心被人打死。”
林信与要下凡的两个师兄一起走过一段路。
过了一会儿,胡离指了指脚下皇宫,道:“我到了,先走了。”
林信站得高,看不清楚,他总觉得那地方好像有点熟悉。
再过了一会儿,栖梧把他拽下云端:“到了。”
仙君下界,正经要变幻模样,能做的事情也不多,只是把他们往天道所载的历程上推一把。
马车里,栖梧变作一个中年的教书先生,林信则是他的师弟,陪同师兄来讲学的。
“这位天命之子特殊一些,生于乡野之地,他又好学,没有老师教得了他。”栖梧捋了一把胡子,“我这回要做帝师,从他小时候教起。”
林信点点头,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这地儿他再熟悉不过了。
枕水村什么时候出了天命之子?
第117章 天定
破旧的马车驶过山道,已入冬,林中寂静,山风透骨。
马车里,留着山羊胡子的教书先生,五十来岁的年纪,正襟危坐,穿一身半旧的棉布衣裳。身材瘦弱,面上无肉,两颊颧骨高高突起,一双眼睛却是亮得厉害。
林信抱着小奴坐在旁边,同是一身棉布衣,身形清瘦,老猫儿似的。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也变了胡子。
栖梧转头看他,笑着摇摇头:“你照着师祖的模样变的?”
“只借鉴了胡子。”林信捋了把胡子,还有些不习惯,“如果不是做教书先生,我还想变屠夫的那种胡子,满脸都是的那种。”
百变林信。
仙界仙君出任务,由南华老君安排,不得更换。
这种改朝换代的大事,并非一朝一夕可得,是个需要耗费几十年的大任务。
虽然用的时间多,但是能得的功德也多。
每年积攒一些,也不用时时刻刻都守在人间,只是把人间之事往天道规定的轨道上推一把。其余的事情,天道会解决。
发下来的文书上边,写有任务的大致情况。
原来前些年,朝廷在枕水村设立了学塾,由朝中派人执教。
不过村中清苦,找得到门路的,都换了职位。几年来换了好几个学官。
栖梧所变幻的楚栖梧,便是新上任的学官。
他前些年于山中求学,出山之后,屡试不第,与师弟林某一同,在吴国都城里羁留。
正巧某日,朝中官员正为了枕水村这个遗民村子的学官人选而烦恼,轿辇经行街道,他掀开帘子,看见外边有个乞丐似的人物。
便是他了。
识得几个字,又不敢存有攀高枝的心思,大约能安稳地在枕水村待下去。
于是便让他即刻启程,前往枕水村中赴任,教导天命之子。
——这是栖梧的文书。
相较而言,林信的文书就简单得多。
那上边就只有一句话:楚栖梧师弟林某,随师兄上任。
林信拧眉:“为什么我连名字都没有?”
栖梧道:“你头一回做这种事,老君怕你不会,更照顾你一些。”
想想也是,那上边写的东西少些,说明他要做的事情也不多。
“老君想让我待在枕水村里,也熟悉一些。”林信摸摸鼻尖,“但我又是枕水村的护佑神,我是不是应该避嫌的?”
“这倒不用。”栖梧笑着叹了一口气,“你要是有这种野心,早就复国了。老君让你过来,自然是知晓你的为人。”
话虽如此,但林信仍有其他顾虑:“师兄啊……”
“怎么了?”
“我想来想去,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枕水村里,到底有哪个人能算得上是天命之子。”
“天机不可泄露。”栖梧神秘地笑了笑,“师兄也不知道是谁,教好村子里的每一个学生就好。”
林信往后靠了靠,恹恹地靠在马车壁上,垂眸道:“总归天命之子是会登上皇位的,说不准还会统一江南。在这之前,必然要经历战争,村子里的人,江南的百姓与士兵,又有多少能活下来呢?”
栖梧摸摸他的脑袋:“为后人谋一份太平,前人在所不辞。”
林信了然地点点头,然后抓起自己的胡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师兄,我都这么老了,别摸头了。”
“你再老也是师弟。”栖梧道,“给师兄摸个头怎么了?”
马车晃晃悠悠地驶过一段颠簸的山路,便到了枕水村。
林信抱着猫下了马车,有模有样地在马车边站好,掀开马车帘子,伸手去扶栖梧。
“师兄。”
栖梧没有说话,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把手递给他。
马车是当地官府派来的马车,他们两个下来之后,官差将赴任的文书还有他们的行李交给他们,便赶着车回去了。
枕水村中,也早已接到了新学官上任的统治文书。